——段老师对电量极度缺乏安全感,上车必找充电装置。 段星野却不看,不动,不要他的东西。 承渡舟弯腰把充电器接上插头,晾在那儿不管了。 余姐和小戴之后才上车,没发现后座两人间的古怪气氛。 等车开在半道,余姐说:“你俩接受采访的时候得注意情绪,别光背剧本,现在给你们排一遍?” “不用。”“不用。” 段星野看手机,承渡舟翻杂志,两人异口同声。 余姐撇嘴,耸肩。 一路上,车厢里静默无言。 快到地方的时候,小戴突然拍脑袋:“承总和段老师是不是该注意下对彼此的称呼?” 小戴是懂磕cp的,一下子把控到了细节。 “比如不经意间叫对方小名,甜度立马就上来了,观众很吃的。” “可以啊。”余姐道,“叫什么舟舟,小野。” 小戴来了劲:“还有宝贝,亲爱的!” 段星野放下手机,一边打呵欠,一边嘲讽:“真不嫌肉麻,那叫老公得了。” 段星野打呵欠的时候很优雅,口张得很小,手掩着。 说完,前座立即消了音。 旁边却响起纸张短促的轻扯声。 段星野余光微动,瞄向一旁。承渡舟手握着的一页书角皱了。 对那两个字有反应? 有趣。 段星野挑起眼尾打量承渡舟,有些不正经:“老公?是吗?” 承渡舟长了张霸总脸,禁欲斯文,凌厉的眉眼又难掩进攻性,靠脸去演爱情文艺片都能发家致富,此时面无表情的样子很能唬人。 一般人已经不敢造次了,但段星野不一般,他是祖宗。 再说,他发现承渡舟耳朵红了,在阳光下薄透充血。 段星野心情大好,好像在承渡舟严防死守的城墙角下凿穿几块砖,得以窥其弱点。 喜欢听人叫老公。 什么直男癌癖好。 “老公,说话呢。” 段星野翘着二郎腿,绷起脚尖碰了碰承渡舟的裤管。 余姐和小戴没回头,但听得出。 段星野第一声老公是试探,这一声明显是戏弄。 有挑衅嫌疑了。 承渡舟视线落在段星野碰他的脚上。 今天段星野穿了双绑带的白色皮鞋,一尘不染。 他却透过鞋面回忆起下方雪净的足背,绷直时,曲面柔和。 承渡舟眸色寡淡,阖上杂志,根本不搭理段星野。 就在这个时候。 车子到了地方,于街边停下,一旁还有疾驰的电动车穿梭。 承渡舟拉开车门。 段星野眼角微弯,憋着一肚子坏水,故意嗓音奶气地提醒:“老公,注意后方车辆~” “唉。”这回,承渡舟竟然应了,他一脚步下车,偏头看段星野,“媳妇儿嘴真甜。” 段星野瞬间挂起脸:“……” 别逼我把年夜饭吐出来。 作者有话说: 承总:媳妇儿别闹。
第6章 006 “扑哧——” 余姐措手不及,喷了。 小戴紧紧抿起上下唇,肩膀一颤一颤。 叫声老公,回声媳妇儿,虽然两人明显较着劲儿,但cp粉狂喜。 承渡舟下车。 段星野眼风横扫向前座,多少带点迁怒的意思。 余姐火速收敛表情,一巴掌不轻不重拍在小戴头上:“笑什么笑?” …… 一行人进入基地后,直奔休息室。 段星野畏寒,没脱长款羽绒服,但敞着怀,可见底下考究的西装,收腰处掐成窄窄一把。 里面是亮白的衬衫,扣子系到顶端,对开领子上横别一枚长针,两端牵着铂金链条,针尾有一朵玫瑰宝石,跟唇色相得益彰。 他不仅是发丝、穿衣、再到领针这类细节都无可挑剔,那张脸还雪白细腻到能直接上镜。 节目组配备了化妆师,面对段星野这么精致漂亮的男人,也只能站一旁干搓手,显得无所事事。 他发自内心感叹:“明星里多几个你这样的,我都得失业。” “不会。”段星野偏头看他,确定道,“就我一个。” “……” 化妆师表情有点混乱。 承渡舟简单吹个发型后,便有工作人员过来叫人,引领嘉宾们前往录影棚。 棚里的补光灯打得很亮,场景简单,白幕前只放两把高脚椅。 负责这次采访的是制作组总编剧,人已经在屋里候着了。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干练强势,不苟言笑,看到两人进屋,牵强似的动了动嘴角。 摄像机运行,采访开始了。 总编剧坐在嘉宾对面的暗处,切入正题:“描述下对彼此的心动瞬间。” 在手握剧本的情况下,这样的采访就是走个过场。 段星野一脚踏在地上,一脚踩在高脚椅下方的架子上,坐姿松而不散,面容淡然地朝承渡舟递了个眼神。 承渡舟入戏很快,一手扶了下腕表,嗓音不疾不徐:“我跟他很小就认识——” “很小是几岁?”总编剧突然打断。 夫夫俩双双沉默一下。 承渡舟回答:“五岁。” “原来你们是一块儿长大的,难怪……” 总编剧腿上压着写字板,身体前倾,有了自己的想法。 “观众们听腻了成年人的邂逅爱情,缺乏青梅竹马相伴成长的体验,竹马变爱人的主题挺有意思的……你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还记得吧?” “……” “……” 一时间无人应答。 总编剧看向段星野。 “抱歉。”段星野手指扣住膝盖,面不改色,“ 太久了,记不清。” 拒绝回答剧本之外的问题,以他和承渡舟的默契,不出意外一定会出意外。 “那承总呢?” 总编剧目光犀利,遇上想要深挖的话题,就会盘根问底,绝不让人轻易蒙混。 终于。 承渡舟垂下视线,不顾一旁投来的警告眼神,道:“第一次见面,我把他弄哭了。” 段星野倒憋气。 提它干嘛你个焖噔儿! *** 零四年夏日里的某一天。 渝市,青阳区,一座独栋小楼前。 “报告长官!发现坏蛋!……开火!突突突突突!……” 一个男孩操纵玩具士兵小人对着空气开枪,撅起水红的小嘴儿“突”个不停。 他面颊上热出两团红坨坨,乌黑发丝被汗浸成一缕一缕贴在额上,一双明亮的中式水墨画描绘出的翘稍大眼,身上穿着吸汗的背心短裤,露出的小胳膊小腿像藕节一样粉白,仿佛女娲用雪捏成的。 ——正是五岁的段星野。 “快!拯救花花!” 段星野往前一扑,趴倒在草地上,朝着前方一朵蓝紫色的小花匍匐前进。 ——蓝花亚麻,幼儿园发的种子,段星野把它种在草坪中央,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他每天浇水,悉心照顾,看着它发芽、长高、开花,可把他了不得了。 下一秒。 “啪叽!” 一只帆布鞋落下。 小花摧折,趴倒在地。 段星野愣住,仰起头。 面前站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面庞清秀,眼睛深黑。 承渡舟后知后觉,低头,抬起脚尖。 鞋底一朵惨遭碾压的野花。 他接着抬眼。 就见地上雪白雪白的小朋友浅浅蹙起眉心,乌黑的眼瞳盯着他的鞋子看,先是眼尾泛起一小片粉色,然后慢慢的,眼眶红了一圈,两边唇角瘪起,高速颤动,终于,包不住地张开嘴,爆发嘹亮哭喊:“你!——赔!——” “……” 承渡舟耳膜被穿透,一阵刺痛。 很快,院子里的动静吸引来五个保姆,她们团团围住段星野,搂他,抱他,哄他。怎么样都不管用。 段星野两只小拳头捶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要花花,我要我的花花噻!” 承渡舟被他哭得窘迫,想道歉,又插不上嘴。 承贤是段家的司机,示意儿子先进屋避一避。 承渡舟刚动一下。 段星野却一骨碌从地上蹿起来,跑到门口,张开双臂阻挡:“这是我家!不许你进!” 小孩子的娇纵是无法无天的,而段星野又是其中的佼佼者。 承渡舟初来乍到,陌生环境本就让他不安,此时也难免感到委屈,瘪了嘴,身体靠在大人腿侧,翻起湿漉漉的眼睛朝上看爸爸。 承贤无奈,牵着承渡舟离开。 可就算这样,段星野还不罢休,跺脚,甩手:“我不走!他一会儿又回来了,我看着!” 保姆们:“……” 承渡舟当然没走,只是绕到后门进屋了。 他在一楼房间里,拉开窗帘缝隙,悄悄往外看。 那个小朋友把花朵从土里扒拉出来,又回到门口蹲着,用手指戳了戳软塌塌的小花,哭得脸通红。 在承渡舟看过的连环画里,黛玉葬花都没有他伤心。 那天下午,段星野在门口蹲守,谁劝都不走,唯恐讨人厌的小朋友趁他进屋的时候返回。 而在他气消之前,大家都不敢把承渡舟已经进屋的事实告诉他。 于是段星野从半下午一直守到天擦黑,最后哭得都累了,睡着了,才被人抱回家。 …… 段星野听完,闷不作声。 小时候的蠢事都给曝出来了,他不要面子的? 总编剧低着头记录,也不知道在笑什么,问承渡舟:“所以你对段老师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段星野斜睨身旁男人,希望他把握机会,好好说话。 承渡舟想了想,道:“难搞。像追着人咬的兔子。” 说完,察觉到段星野投来的视线。 承渡舟偏过脸:“干什么。” 段星野看他一会儿,下地,把高脚椅往另一边拖开些距离,重新落座。 “……” *** 采访进行了近半小时。 有工作人员进来,远远地给总编剧打手势,表示这一组嘉宾超时,下一组该上场了。 总编剧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但也只能表示今天到这儿了。 一收工,段星野起身,不等承渡舟地走出录影棚。 承渡舟察觉到什么,看向段星野的背影。 总编剧快速核对台本,突然皱眉,暗叫糟糕:“关键一题漏了。” 她连忙叫住还没出门的承渡舟,道:“承总,麻烦留步,能不能帮忙补录一条?” 承渡舟停下,指了下门口。 意思是段星野已经走了。 “没事。”总编剧道,“你一个人回答就行。” 承渡舟只好重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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