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白轩逸真是听进去了。因为咔一声,他拿着鸡蛋,扬手往何意羡的天价钻石腕表上一碰——手表不算车部件。 白轩逸平静挨打,慢慢剥着蛋壳,说:“药。” 何意羡去翻他带来的另一个袋子,奥美拉唑挺好的,消炎红霉素软膏也可以理解,因为手腕上还有酒店那晚手铐结痕,这种绳结越挣扎会缠得越紧,把他磨出好几圈血丝。 但栓剂是什么? 何意羡蹙眉:“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短暂的和美局面眼看要告吹,手机铃还响了。手机连通驾驶系统,来电显示——备注是老师。 何意羡不知哪来的不大高兴:“白检,我们辩方内部交流,我觉得你需要回避一下。” 但讽刺的是,车内操控系统还录有白轩逸的声纹。他说接吧,电话秒通。
第12章 百合葳蕤不锁情 何意羡抬手看了眼时间:“六点半,你最好有事。” 可能也是晨起不久,何峙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更为醇厚,好听得如会烫到耳朵那般,伊甸花园里来的:“打扰你休息了吗?原谅我只是太惊喜了,想要立刻谢谢一位小沙弥。礼物很特别。” 何意羡不是刚从大西北回来吗,他一向在人情世故上下足功夫,便给何峙带了一串西藏老天珠。那天珠古沉肥大,九眼纹路清楚,色泽黑白分明。懂行的击节叹绝品,普通人只会觉得极其诡异,看多了大犯恶心,吃不下饭。从这个角度看,是挺特别的。 但没当面给他,寄到信箱去了,何峙也许才发现。 借着扔牛奶盒的机会,何意羡瞥了眼白轩逸,然后漫不经心地笑道:“客气什么,给你挡挡灾,伤天害理坏事做绝。” “是吗?如果是你说的话,我不否认。”何峙愉悦地笑了,“打扰你还有一个原因,今天是周六了,今天我会做一件好事,还记得吗?” 正常情形下,何意羡大概率会说,有话说,有屁放。 但他此时抛个青苹果给白轩逸,这回大大方方地在盯他的脸。白轩逸刚刚喝水了,英俊的面孔上,破损的嘴唇一角更加惹眼。 谁干的,他干的。何意羡心情上佳,以至于居然道:“我是鱼,别为难我。” 何峙笑着接他的话:“我上周邀请了小鱼,周六来家里吃晚饭。” “有吗?我答应了?”何意羡皱眉。与此同时,把苹果按在白轩逸大腿上,滚了一圈。 “嗯,你当时说嗯。”何峙道。 白轩逸终于制止他的行为,苹果咚一声掉下去,何意羡翻过掌心去抓白轩逸的手。挠了一下他的掌心后,何意羡才道:“我当时在干嘛,可能忙过头了,根本没听清吧?” “那不重要。”何峙笑道,“你一直一诺千金,不是吗?” 何意羡着实不愿赴约,他以往不用什么借口,拒绝就是一口拒绝。但白轩逸在旁边坐着,心里就不由升起些想法,下意识有些错乱,仿佛是同白轩逸在对话,便用他们二人之间平素的转圜方式与那种风格道:“你家那是家吗,那是庄园啊。有好多路,我走不动。” 听到这样前所未有生动的话,何峙大概也颇有些惊奇。轻笑了声,一晌说道:“那备轿子,你坐不坐?” 看白轩逸跟尊塑像似得,甚至开始在平板上回复工作消息。没意思。何意羡便作结语:“下次,最近忙。” “嗯。还在医院?”何峙水波无痕道,“我听说,白轩逸通知你过去的。” 何意羡脸色一变:“刑警叫的。” “但是你们在那见了面,说了话。”何峙道,“说了很久。” “正好碰上而已。”何意羡莫名有点乱,“他去探病的吧,他爸不也躺那家医院?” 何峙笑道:“那也是你父亲。” “早就不是了。”何意羡断然道,“我生下来就没爸。” “未必尽然。”何峙意味深长,“是你一直不想要。” 何意羡手掌一下拍在方向盘上:“我在吃饭,你别反胃。” 何峙笑道:“我只是说,有些接触,没有必要。” 何意羡准备破口大骂。有人却代他迎面回答,那声音淡若泉水:“你也是。” ——白轩逸说的。 电话线两端,三个男人,沉默的就只有何意羡一个。 听到平白无故第三人的声音,何峙都没有停滞片刻,就道:“意羡,你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你的呼吸,你的语调,我就知道你现在很不方便了。但我装作不知趣,你知道为什么?” 何意羡烦恶,正要直接挂断。 却听何峙道:“因为你说,他不重要。”
第13章 抛离密约锦千重 何意羡一声不吭掐灭通话,可是为时已晚。 空气归于潜默。何意羡先打破的它,笑容里撇不了点取悦的意思:“当哥哥的,心眼不这么小吧?” 白轩逸没有什么表情,能在无形中显扬他此时的内心世界,至少何意羡观察不出来。 气氛绝对零度,继续无限期凝固。直到白轩逸拉车门,何意羡拽住他:“哪去?” 白轩逸俨然公事公办口吻:“回院里。” 然后示意了一下何意羡。何意羡顺着方向,看到后视镜里,不远处苏殊往这边走,正在找他的上司。 何意羡忽然间失去耐性:“现场都没勘察完,你这算尽职了?” 仿佛他的话没有一个字被听见,白轩逸执意离开,但咔哒一声,何意羡锁了车门。 何意羡道:“你就没一句话对我讲。” 白轩逸沉默以对,牵牵嘴角,只是礼貌。 何意羡倾身过去,从下而上地看着他的下巴棱角、他高挺的鼻子与眉骨,想要说出的话却最终无从说起。 “你对我老师也不想说什么?”何意羡随性一笑,“我晚上去他家吃饭,有什么话,我替你代为转达了。” 白轩逸道:“九二三特大爆炸案。如果他继续不知纪极,就是在拿他的整间律所开玩笑。” 这说的是何峙手头上正代理的一个大案。两栋楼塌,死伤上百,但犯事的是某巨贾之子。辩护方何峙,检察官是白轩逸手下的公诉处处长,可见其重视程度。 何意羡未必没想到他的侧重点会落在这里,但真听到了,还是不禁冷笑:“最多不过是虚假诉讼罪伪证罪,你往死里判,能判几年?” “根据类案检索的结果,两罪并罚,十年以下。”白轩逸的漠然始终如一,“但是,如果再添上一条重大涉黑罪?” 这回变成了白轩逸看着他,而何意羡不语。 “如果我说得不对,你们也可以今晚在饭桌上一起算一算。”白轩逸继续道,“你和你的老师都忘记了,法律要成为法律,而不是成为简单的戒律,是因为法律对人有权威,而不是人对法律有权威。” 何意羡终于说:“你原来就想说这个。” “以及,如果你也想尽快进监狱,我可以成全你。”白轩逸话音冷澈,“言尽于此。” 何意羡看似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握紧方向盘的五指却已泛白:“白轩逸,你疯了,白轩逸。” 苏殊的声音由远及近。而白轩逸的声控,显然随时可以解开车锁。 何意羡却一抓,一声重响,砸一般把他压回座椅上,鼻尖逼着鼻尖,呼与吸交错:“白轩逸,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以为我的床真就那么好上?” 白轩逸的回应乏善可陈,连个似是而非的神情都没有。 对此,何意羡选择回到最初的话题:“我话放在这里,你敢动何峙。” 他说:“白轩逸,我离开你四年时间,进了五次ICU。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的人,没有一次不是何峙。鬼门关拉我,死神来迎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白轩逸眼冷似灰,看上去双唇翕动欲语,但远远还不到热的程度,最多像阴寒欲雪天的淡日。 仅仅过了一个破折号的时间间隔,便翻成另一个极端:“何意羡,换个人去讲情面,讲故事。” 何意羡极近距离下看着他,却看不出那双眼神的冷淡,是孕含另有信息的。在一个自欺欺人的世界里,茫然的形影,只感到自己为何如此妄谬,如此低级,什么都成了荒凉的企盼。 他迫着他的目光:“四年前你亲手毙了白湛卿,四年后你一心又要毁了何峙。白轩逸,我到底欠你多少,你要这样杀我?”
第14章 而今往事难重省 何意羡前去赴宴。有些话他必须当面说清楚。 闭上眼,满是白轩逸决绝严酷的背影,他不能再联想下去了,他离彻底动怒只差一线。否则一会见到何峙,一定只会输出无用的情绪,然后被他牵着鼻子走。 但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因为原来何峙邀请的不止他一个,尽管那种邀约方式,很难不让人自作多情。 管委会的来齐,高级、二级合伙人除了出差的两位之外,哪有敢不赏脸的。当然还有特别关照的成分,黄妙妙和彭静居然也在宾客名单当中。何意羡到的时候,小半个律所的人都来了,还有一批人等,在住宅复杂精妙的建筑群落里迷了路,不时即至。 这哪里是私相授受的夜宴,明明是其乐融融的团建。何意羡平时在场面上也给他面子,给一点,但不多,见面碰了个杯,点头叫句“老师”,脸便很快地转向旁人,没后文了。 但后半场,何意羡在露台上独自吹风的时候,何峙还是找来了。 “猜到你在贪凉。”何峙带了一只扁酒瓶,笑道,“要喝点小炸弹吗?” 说的是Bombardino,邦巴迪诺热饮,以其高温、高酒精度的特征被称之为“炸弹”,意大利人经常在滑雪后喝这款酒暖身。 “第一次调,试试怎么样。”何峙说,“没有心情喝酒的话,我还做了一些棉花糖热可可。” 巧克力香丝滑浓郁,味道让人沉醉。何意羡却冷冷地看着他:“你觉得我剩什么心情?” “我整个下午都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可是你的电话一直不通。”何峙看着他,仿佛饶动感情,“王谟的团队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我不得不临时决定大家一起庆祝,毁了一个本该美丽的晚上。那么,明天你还有时间吗?有人送了我一条花鳗鲡。” 何意羡多一个表情都欠奉:“又犯病?” 长袖善舞的何意羡,从不展露这种姿态,何况是面对他世俗意义上的“恩师”。但他忘不了何峙的“馈赠”,在他刚刚回到国内执业之初,毫无人脉举步维艰的时候。 四年前的今天,何意羡还在曼哈顿岛上。他入行拿的是NY bar,宣誓看的是白头鹰。 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到现今,共计四十多位总统,其中有将近三十位是律师出身,且无论是在联邦或者地方政府的官僚中,很大一部分出自法学院毕业。由此可以得见,律师在美国政治中是极其活跃、无孔不入的角色,说是律师治国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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