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峙笑说:“鲜因为是活肉。这种黄唇鱼别名叫猛鱼,鱼如其名,被捕捞的时候尝尝挣得鱼死网破,所以肉质会保持在最鲜美的时刻。” “老师,我吃不饱,您能屈尊去给我盛碗饭?”何意羡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打断施法,“盛多一点,这都凉了,要锅里的,要锅巴要那种半软不硬火候相宜的。” 何峙没听完冗长的要求就起身去了,但不妨碍他说了下去:“白检也尝尝,毕竟尝了才知道,这种鱼死网破有没有必要。” 何意羡继续努力阻止,趁着何峙在厨房,笑盈盈地倾身,把手放在白轩逸大腿上,安抚性又悻悻地摸了摸,果然也没拦住白轩逸笑道:“谢谢。不用尝我也可以确定,鱼死网破,总比网住的没有漏出去的多要好。” “是吗?白副检察长,撒谎要靠脸,而眼睛是心灵的叛徒。你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猜你应该没有一个字敢去看意羡。” 何峙一面这样说着,将热腾腾的米饭放在何意羡桌上,上面还撒了一层香喷喷的黑芝麻,一面将椅背上的衣服给他披上。何意羡不穿,像抖掉一身扎人的刺。 白轩逸很从容:“把脸转过来,让我看看你。” 何意羡的确转头了,但他把筷子一放,不算撂但非常有声:“不行我出去,你们慢慢吃。”
第43章 畏君杀人如剪草 大门砰的一声被摔上,宫殿般的华贵宅邸只剩两个人,愈显空落,空气悄没声儿。 “看起来,你的玩笑开太大了。”何峙端起酒杯转了转。 白轩逸手也握着一盅微烫的汤,他们谁的脸上都还挂着商业模式的笑:“如果我是你,但凡有一点自知之明,都会知道他是不愿意和谁共处一室。” 何峙用金质小勺斯文地搅了一圈半,带些无可奈何地笑了。 “假如交换身份,我不会在这里和你继续上演无聊至极的儿童文字游戏。我早就追出去了。如若不然,我只能理解成你在拱手让人。”何峙露出微微困惑的神情,“你算男人?” 蹊跷极了,白轩逸竟没作答。他的视线正然落在玄关的一株玉兰那里。那玉兰硕美,像龙宫的一枝珊瑚。白轩逸的目光蓦地收紧。 落在别人眼中,太像弱点为之击中,明显退让的反应。何峙侧过一点身体,把手指支撑在太阳穴附近,会心一笑。 餐桌上最显眼的就是那只巨型龙虾,壳里面灌的是虾糁、鹅心肝酱和高汤裹的吐司粒。 “瞧瞧,动物界的不良习惯,即使内里已经掏空,一颗心不剩,一点皮肉不存,外壳还是要这么硬。”何峙看似不经意叉子轻敲一声,给他的句子收尾。 并且开怀大饮。酒里有许多冰块,但冰块带来的惊喜体验只发生在第一口上,随着时间推移,第二口,第三口……感受每况愈下。但挑剔的何峙现在不觉得。 白轩逸依旧泰然不言,但是不怒自威,若换了一个人,此时无论如何,绝然不敢在他面前吐字了。 何峙则点燃了一支傲然的雪茄,在指尖缓慢旋转,轻轻吐息,若有若无一缕青烟升起,品尝余下的香气。 何峙道:“看在这一顿饭的情面上,几句话请你代为转达。第一,白祺琬妄想谈判了事,但她的砝码远远没有到我心理价位的一半,她也许是被踢出局外太多年了,忘记了生意不是这么做的。第二,与其做些颠覆人伦的事情,多关注自己的精神状态比较现实。管好你从白祺琬那里继承来的性格扭曲、躁狂症和感情失控。你弟弟今时今日所成为的一切,你十分生厌的一切,都是拜你和白祺琬当初所赐,你找不到理由去怪他,一刀两断才是上策。”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吐出一口烟雾,品尝余下的香气,接着他说,“离他远点。” 白轩逸始终声色不露,听到这里才说:“多远?” 何峙道:“有多远滚多远。” “像你一样远?”白轩逸笑了笑,“就像你一样,整整四年无数次行贿,人身恐吓,甚至三次谋杀关键证人,设下天罗地网,买凶伏击差点要了他的命,自导自演上演苦肉计的人也是你,为的就是让他走投无路越陷越深,最后不得不越来越依赖你,也像你一样堕落变成一个怪物来陪你?” 雪茄抽得太快就味道不对,不放松迟缓下来,就绝难感受到美妙。烧太旺,温度过高的气体轻微可能烫伤气管和食道。 如是停了一停,何峙才笑道:“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今天才听说,‘何’这个字在港岛台海的分量。你费尽心思检举我的罪名‘涉黑涉恶’,这两个‘涉’字,全部换成‘是’字才比较贴切?” 白轩逸更笑了道:“所以我今天见你第三句话,就说你非常可怜。像你这样穷极所有拉近距离,最后还是远得连他这个人最基本的面貌都认不清楚,难道不值得同情?” “你离他太远,太看不清他了,看透他很难?”白轩逸第二次看向玄关的花树,漫然道,“你凭什么认为何意羡这种人还可能存在情绪化?是你逼他变得卑劣,狡猾,但你自己也忘了狡猾的人做事不可能没有狡猾的指向性。” 赫然从某一时交锋开始,主宰地位已理所当然地易人。何峙就了一口酒,两种浓郁强烈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可不能有好滋味,口腔里充斥着过浓的后味。再往后过低的温度还麻痹了舌头,丁点尝不出酒里的风味。 他从白轩逸反问的第一半个句子就猜知了,紧接着果然听到拍的一声,白轩逸将一枚硬币大小的金属仪器掷在桌上—— 微型窃听器。 此时此刻的何意羡哪里都没去,人就在花园里。他听到了何峙的剖诚,每个字都听到了。脚边有一只猫,猫的世界是没有时间吗,还是他相对静止了很久。靠着蓊郁的假墙,背后一片洪水吞没的异境。 心里的痛苦不露在脸上,是桩难事。但何意羡大概早把感性这二字从身体剥离走了,脸上没有任何神情。 一如他刚才忿然离席之时,窃听器留了两枚,一枚贴在餐桌反面,让何峙去厨房,与白轩逸无间亲昵,都是魔术师的假动作。但没逃过检察官的眼睛。 雪茄长长的灰烬自然地掉落下来,这时白轩逸向玉兰走去,摘下第二枚更为袖珍的窃听器。那位置很好发现,不是何意羡多么粗心大意。而是他太自信白轩逸不会去追他,他再怎么离开,白轩逸看他一看都不会。但他忘了白轩逸是狙击手,他总是其实在看他,目光追着他的。 “那么鉴于这顿饭的人情,接下来的话,我想你也不愿意让他听到。我会尽量守住这个秘密,也请你好好地带到坟墓里。”白轩逸将两枚一齐扔入熊熊燃烧的壁炉之中,电线瞬间爆裂,几秒钟后却就只剩毕剥毕剥之声了,冬天里听还很温馨静谧。雪茄几分钟不抽自动熄灭,不然会更加相配。 何意羡怎样疯狂调频都只收到虚无,否则他会听见白轩逸的声音仿佛也在火上一同炙烤,那是能够将何意羡的神经系统摧毁殆尽的话。 “何峙,你为什么认为自己有资格和我谈人伦道德?” “我们只是表兄弟。” “但你们是亲叔侄。”
第44章 永诀潇洒送日月 两日过后,十点钟,鼎盛律师事务所。 云烨怯怯地从何峙办公室退出来,撞上了何意羡。何意羡温和地打招呼:“怎么,又被你叔骂了?他今天情绪怎么样,能坐得下来平心静气谈点事么?” 也许是错觉,云烨好像短短两个昼夜瘦得毫无风采,怨毒阴郁地望了他一眼,接着匆匆地点了下头。 沙发比办公桌矮半截且有十分的距离,来人坐在沙发上就会微微仰视何峙,这会在无形中增加权威感。 两人并非正对而坐,而是斜对。何意羡沉静地摆出来一排文件:《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退伙登记表》一式三份、债权债务关系结清证明、业务办结证明、管委会同意申请人退伙合伙人决议。 何峙走过来坐下,低眸只把退伙决议看了一眼,道:“没有经过我的管委会决议?” 何意羡把手放在一只栩栩如生龙头龟镇纸上,抚了一抚,蔑然笑了:“为什么要通知你,十一个人十票通过,我想就算你双手双脚四票拒绝好像也作用不大?” 何峙的目光落在决议签署页,密密麻麻龙飞凤舞的名字。 墙角一支非洲茉莉,怎么昙花一现地给败了,香气散发着腐腥味。何意羡掩了掩鼻子,笑道:“积点德吧何峙,我劝你不要追究都是谁点的头。因为都是你教我的,票子、车子、女子,什么硬骨头啃不下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继而将一张银行卡置在桌上,两指压着推到何峙面前,何意羡颇为关切地说:“还是说,你在暗示我也要砸钱换你一个yes。” “你那天听到的内容只是断章取义,危及你生命的事情我从未做过,真真假假你知道谁在构陷。”何峙紧锁眉头。 没有更掘开这个话题,他转而说:“你想换个城市,换个心情,我可以现在就给你办派驻手续。内陆,香港,美国,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我永远可以让你风头出尽。所以,今天这些东西我没有见过。碎纸机在那边。” “今夕何年你也没有数,日期在这里。”何意羡把手机上的日历放大展示,凝视他几秒突然笑了,“我要你捧?” “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我理解,那就去休息放松一段时间吧。”何峙平静道,“其实,常常我想起你的时候,想到你名字起源的那句诗,‘一心聊自适,何意羡繁华。’或许偶尔回归田园生活,会让你的心境重新变得澄澈,不要让傲慢糊住了看宇宙的眼睛。” “那何峙你知道吗,我想到你的时候想到什么?”何意羡撑着下巴,搭在唇上的手指动了动,漏出他其实笑个不停。 忽然间,看向何峙的眼神充满尊重:“你正好跟我说乡下,你不该说的,你天潢贵胄你没去过的,但是我五岁以前就在乡下。那里人什么样子你了解过?我想到你的时候,想到那里人恨一个人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就会当街对这个人吐大口大口的口水,很原始人,像猿猴,像非洲猴子。不很神奇么,五岁以前的小孩有记忆?但我想到你,你让我猛然想到这个,你快让我呕得快返祖了。” 壁炉的火焰郁结不发,就如何峙。 何意羡说:“哑巴了?不说话?还是想要点别的临别礼物?” 何意羡转身从橱柜抽屉里取出一副扑克。他手很快善出千,赢面多少尽在掌握。两叠牌卡住左右摩擦,这样顺一点,鸽尾洗牌,流畅漂亮,一边道:“DS-AX.X-201348934-X,你伪证罪,我共同犯罪中起次要作用系从犯,从轻。” 然后他挑出一张黑桃3和方块6,掷在何峙面前:“你判六年,我最多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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