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羡都会。 乃至还有的时候,拿到一对A他居然停止要牌了。他把底牌朝下扣住:“Stand.” 第一把他下了1万的底,结果,一把就被人家连根拔走。 林启明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何意羡又把2万元全摆在桌面上,庄家像长了透视眼一样,每次都连底带账给他掏个精光。 当其他玩家损失惨重的时候,何意羡这一小堆筹码还在坚持,赌注很疯狂——在五块到五千之前升升降降,偶尔赢一点。半个小时以后,大部分筹码还在。 然后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他拿到(A,2),要了一张是2,再要一张是3。现在有(A,2,2,3),软点18。庄家有明牌9,但是他可能有19点。 面临着这么好的牌被爆掉的风险,只有傻子这时候还会要牌。 “Hit me.”何意羡轻微地用他的牌轻刮桌面,要了。 所有人聚在一起,想看这只肥羊如何被屠杀。在众人的诧异、不满和啧啧质疑声中,被逗乐的围观者看着他拿到一张6——硬点14! 何意羡继续要到一张A,变成硬点15。试试手气一样轻松,何意羡继续要牌,是一张6!现在——(A,2,2,3,6,A,6)! 7张牌21点!这太罕见了,几千手牌才有这样一次! 净赚美金,十万元整。 众人傻在当场,遇上天外高人了!林启明更是几度要惊掀过去。 小蛇律师非人哉,他的脑子里像是装了电子芯片,不仅智能,马力还足,上了油的机器一样带劲运转。机器的核心部件有一个叫“击败庄家计算器”的装置,终端是一个现金泵抽。 给他一张百元钞,他就敢说场上的钱全是他的! 拉斯维加斯乱不乱,小蛇律师说了算! 短时间内游戏可好可坏,就连数学也得给运气留点空间。何意羡赢或输,始终一言不发。 林启明却因为大笔的财富咧开了嘴,十分乐得作为发言人,皮面安乐椅上摇来摇去,指指点点众人:“在座的各位有什么问题吗?我们中国的传统高手就是无论牌好与牌差都要赢,啊,什么叫作大国风范啊?不仅要赢了你,还要赢得让你口服心服,这才是中华赌术的最高境界啊!” 林启明自负才智,想要解码赌神。他知通常情况下,手上的牌分别在强跟弱的时候,身体呈现不同的姿态。肩膀无力下垂时,可能代表底牌不好;如果坐姿很挺,牌大概率不错。 但是林启明观察半天,感叹何意羡真不愧蓝道臭脸之王。不论拿到什么牌,总是一副在场人人欠他八百吊钱的表情。 惟独引起注意的是他的坐姿,林启明试图揣摩有甚玄妙,百思莫解。 其实远没有他想的复杂,那只是因为,何意羡的左耳听不太清楚,所以总是稍微向左侧一点身子,用相对健康的右耳去听。 除此以外,何意羡还动辄用冰块敲一下后脑勺,这就属于他个人的玄学了。从前被小流氓打过闷棍,记忆力下降了。有点像八九十年代的电视机,内部焊点、元件接触不良,这么拍拍打打两下,可能画面会清楚点。 不拍打不行,因为不仅是要不要牌、押注大小,买保险与否也需要高密度的计算。当他知道10点牌与非10点牌的数量时,就开始计算买保险的敌我态势。庄家的明牌是A,不考虑自己的牌情况下,他的底牌有51种可能性,其中16张是10点牌。平均来讲,何意羡要赢到保险费的2倍的比例就是51张牌中的16张,或者说31.4%,51张牌中的35张牌会输,庄家的平均优势是35/51-2×16/51=3/51=5.9%…… 假如何意羡把自己的底牌纳入,有3种情况需要考虑。底牌是(10,10),庄家优势是35/49-2×14/49,就是7/49或者14.3%。如果底牌是(10, x)(x为非10牌),庄家优势是34/49-2×15/49,就是4/49或者8.2%。如果持有(x, x),庄家的优势是33/49-2×16/49,这只有1/49,或者2.0%…… 保险最初是赌场作为剥削玩家的一种手段而推出的。讽刺的是,对庄家如此有利的手段,竟可以反过来被何意羡用来对付庄家! 故此,何意羡读牌精准,赢钱神速,开启荷马史诗一般循环的大屠杀。 只要牌数很高,他就推高赌注,抓住一切机会双倍下注和分牌。当何意羡把三摞十万美元,分别推进三块投注区时,林启明的手在颤抖。从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出,他又被震撼住了。 日夜颠倒的六个小时里头,奈何意外不断发生。 二十万在手,工作人员团团围住提醒:“我们不能再允许您不停地换桌子玩了。” 三十万——有人断言何意羡是小老千,但是看得眼睛疼也没看出有什么毛病,要他脱光了搜身:“很不幸,上帝今天好像并不与你们同在,老兄,走过来,你们两个都用手抱住头!” 何意羡当时正在整理他的筹码,像摆弄好奶油蛋糕上的最后一颗小樱桃后,他才回答对方。用的英语,嘴形、舌位标准的皇室英腔。在贫民窟似得环境里,一套套廉价的涤纶西装中,装逼装得很大声。 但翻译过来,低俗至极,林启明听得可怕。他说的是:你怎么不在我屁眼里塞个摄像头拍我怎么大便? 第一次赢到五十万的时候,祸事当真来了。让赌场感到紧张的,并不是何意羡赢的钱。而在于他能赢。正常来说,赌徒玩的时间一长,就没人应该赢过赌场。这就是赌场的根本规矩。何意羡坏了根本规矩,就是坏了赌场。赌场迟早都想办法让他吐出来。 几个醉醺醺的大汉,以脚后跟为支点往后摇晃着高大的身体,二话不说按住了何意羡,并收走了他放在右腿脚踝内侧皮套的枪,他被监赌人赶出(扔出)赌场:“你和你的朋友爽了一把,现在滚出我们的船!” 何意羡出去,变了装回来。 这里不乏有在牌桌边烧薪水的人,有个潦倒的男人把儿女的手术费一把全亏给了何意羡,哭得倒在路边,瘦肩在深蓝的布衣下抽动。何意羡走回赌桌的这一趟,佯撞了他,连声不好意思。男人回到下等舱房间时,孩子们正在朗读王尔德快乐王子的故事,他们的父亲却还不知口袋里已落了一枚红宝石戒指,或许还有几片赤金叶子。 何意羡重新坐下来,接着被托儿骚扰,被不断地送酒,被黑社会盯梢:“想黑吃黑,今天非硌掉你满口牙!” 最后一次,差点被赌场热情招待的蒙汗药放倒架出。 之后,何意羡雇了两个黑人替他轮流上场,情况就好了许多,即便进入每注五万元的范围,赌区经理也未过来看一眼。 林启明大惑。何意羡说:“因为赌场没人相信黑人会算牌。他们的种族主义思想,回过头来会咬他们一口。” 但拦不住总是有人叽叽歪歪。何意羡对吵闹的人的形容词,从孔雀上升到了恐龙。林启明问。何意羡说:“恐龙灭绝了。当初如果它们自己不消失,就需要有人帮它们一把。” 效果拔群,是个人都吓跑了。 接着,规则甚至渐渐变得不太有利。从最后5~10张牌就开始洗牌,到玩家只能在10点和11点时加倍,不能买保险,庄家在软17点时要牌……还有人故意把游戏拖得很慢,盖住很多牌,使得计点变得困难。 何意羡却向虎山行。 任何的赌博游戏,EV只要为正,那么每小时玩的手数越多,预期盈利就越多。一张桌子有8个位置,何意羡一个人,一个人开始同时玩八手牌! 台面上一堆堆垒起的筹码,好像是西洋跳棋里面所向披靡的大魔王。他把高高的筹码摆得到处都是,就像无意中散落的一般。但他总能把筹码分散得恰到好处,使得别人不能玩。这和投资的逻辑一模一样,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何意羡巧妙地利用仓位的分散、投资机会的配合与对冲,时间足以一一消除偶然性的因素。 “这绝对是疯了!”林启明去洗手间的时候,一路上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在重复何律师的八爪鱼神话。 结果证明,何意羡不止赢,还赢得利落清爽,每手只花20秒。但心中在几个翻覆间,已有定数。他的出手就像瑞士钟表一样准确,真是地狱之手。他只要一下手,好或不好都不回来质疑这个决策,只要相信决策对了,后续的不好都是波动,跟他没关系。所以面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永远也呈现一张正宗的扑克脸。 林启明发怵看他,这还是人吗?刺耳的音乐能把最专心的玩家变成精神分裂者,但他好像生活在一个闪耀着各种冰冷晶体的洞穴,任何事物对他毫无影响,对手再多的假动作也如无物……林启明彻底明白了,对何意羡这种AI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 赌场不设窗户,没有时间概念。但体力和脑力的竭耗是飞速的,骗不了人。 进入第八个小时,何意羡需要眯着眼睛才能看清牌,摄像头记忆的电量不足,心算不准了用卡片来记。彻夜未眠,眼压很高,眼球再挤一挤,就像要爆炸掉。 他仿如陀螺,在小圈子里转着转着,愈转愈慢,愈转愈慢……何意羡不停揉着眼睛,就像快要昏过去似得。牌如同浸在粘稠的糖浆里,他搓不开了。地上、桌上的烟头像是一条条死烂的白蛇,他像是真的玩不动了,却不知道怎么才能从赌桌上下来。 他都不怎么看自己的牌了。林启明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意识到,何意羡正通过空杯子的反光读牌。 林启明今天的人生是一连串的震惊,吾等因无形而恐惧,何意羡在他眼中就像上帝!那上帝是坐观者,也从不亲自动手敲几下钟,就这么赢了,好像拿回本该属于他的造物。 林启明想到了他的一位外国朋友,某著名电影的编剧所说:“我不认为任何人都可以花五分钟和这个人在一起,而不是带着对自己、世界和我们作为人类的潜力的稍微改变的看法离开。” 但是老天爷,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他的能量水平?这可不是普通的熬夜,大脑每分钟要计算上万次! 不及深思,林启明的小女儿困到不行。林启明忙送走,想着快去快回。何意羡终于把头转了一下,望着父亲牵着女儿走远。那种有家的生活,羡慕。 此时,王瑛璐已经回房睡一美容觉醒了,抱着一桶锥形蜡纸卷着的鸡翅,回来很快找到了何意羡。赌场已经变成了他可能见过的最颓废的地方:太阳出来,但游轮里照的是人工阳光,那一群群女巫、鬼魂、身穿三点式的天使的舞会人士在各处游荡,大多数人都醉得意识不到自己的样貌有多可笑,啤酒沫洒得到处都是。 庄家还在发牌,何意羡这回却像真睡着了,休眠了。 “何律师?何律师?”王瑛璐推他肩膀。 何意羡猛然像被雷击中一样,睁开眼整个人剧烈一弹:“…哥!哥?!” 突然的一下惊动,打翻了小茶几和手提包。巨额筹码飞得到处都是,一阵清凉、绿色的钞票雨随之飘落下来,遭人哄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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