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都扒拉稳了墙头,他扭头朝墙后看了一眼,吩咐另一个人:“行了!你快回去吧!” 围墙另一边,光头的哑巴雷子功成身退,默默地潜伏离开。 贺超龙则是找了块空地儿利索地跳了下来,一边豪爽地道: “哦对,外面给踩了俩脚印,抱一丝奥!~” 姜清元倒是不在意这些。 穿了牵引背心的丧彪被放到了草坪上。他问贺超龙:“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能有什么事?就是你金哥让我来看看你,听说你病啦?” 反正他纯纯该溜子一个,一天就是这里走走那里看看的,不过是来看他一趟的事儿。贺超龙顺便四顾了一下姜家的庭园,嚯,够阔气。 姜清元说:“已经好了。” 他正在看地上的三花猫丧彪:“怎么把它也带出来了?” 好几天没见到丧彪了。它今天身上穿了件遛猫背心,牵引绳在贺超龙手里,防止它乱跑。 “我心思也带它出来遛遛呢。我看人家也都遛猫遛狗的,我们一起来找你玩啊~” 丧彪一落地就像块吐司似的卧在草丛里,贺超龙用脚碰了碰猫屁股:“喂,丧彪,打招呼了!~” 丧彪一张嘴就是:“呕~~~~~” 贺超龙:“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刚才进来前他就探查过了,这是姜清元家的后院。幸好面积够大,他们俩在这说话也不要担心招来别人。但是丧彪的破锣嗓子还是算了吧。 姜清元自己对他的说法都有些不确定:“找我玩?” “昂,对啊!你不是会被你妈骂吗,所以我们哥俩来找你了!没事奥,不用感谢我。” 进来之前他还捡了根树枝把姜清元家的监控摄像给捅歪到一边去了。 贺超龙说完,身边的人就安静了,姜清元没再说什么。 不过他性格原本就如此,跟他待久了贺超龙现在也习惯了。 姜清元蹲下去看丧彪。因为它不喜欢被摸,所以他也只是看着,并没有伸手。 “怎么样,它变好看了吧!”贺超龙得意洋洋:“跟前阵子相比就是简直大变样!身上的杀孽都轻了!看出来妹?” “它是你在照顾的?” 姜清元还以为金哥会照顾它呢。 “对哇,一直就都是我亲力亲为。” 从丧彪接回来那天之后就一直是放在贺超龙那照看的。按他的说法,这个铲屎官当得那叫一个敬业。 用的猫粮猫砂都是好东西。它的猫藓好了不少,浑身毛发都溜光顺滑了。原本看着身上背了十九条猫命,现在只有十八条了。 姜清元问:“金哥呢?” “他啊,他今天没来,上班呢。”贺超龙啧啧摇头。要上班的人,真惨。 财富金字塔上层的人。当资产积攒到老贼这个规模的时候,早已经自动进入钱生钱的起飞轨道了。 虽然金十八那厮看起来整天游手好闲,但他还是得要回公司的。 不像贺超龙这样天天没事到处溜达。 姜清元听了,他理解地点点头。 毕竟是保镖,要工作是应该的。 所以他才让贺超龙来看自己。 “是吧?!你也觉得他把人弄生病完了自己不来看,直接让我来很没良心对吧!他还把猫塞给我!” 姜清元垂眼:“我没说话。” 贺超龙说着就在草坪上席地盘腿坐下来:“啊!好无聊啊。”他问姜清元:“哎,你平时没事在家都干些啥?” 姜清元顿了顿,如实回答道:“下棋,看书。” “不是这个!就没有那种娱乐向的,要么成人向也行。” 姜清元也在他身边坐下来。 “还会看电影。”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和电视剧。” 那些黑道的相关知识就是他从那里面补充的。 或许是因为自身情感淡薄的原因,他有时会去探究那些人的世界。 姜清元看得很杂,他什么影视都会看一点。 贺超龙一听就满脸无趣地撇过头,用肢体语言直观表达了他本人对此的嫌弃。 “不谈点小对象啥的吗?” 姜清元一愣:“不。” “你咋跟老狗……你金哥似的,哈哈哈,他也单身老长老长时间了。让我想想,好像打从我认识他那会就是自己一个人了。” 姜清元询问了一下对方的年龄,在得到三十五岁的答复后也稍微惊讶了一下。 贺超龙激动道:“我是真的很怀疑他到底谈没谈过恋爱啊!这至今都是未解之谜!” 金十八一直对这种问题毫无兴趣,被问烦了还会踹人,把人踹出十八米远。 无奈贺超龙*诚所至,凭借强大的八卦毅力终于有一天撬开了老狗币的嘴。 据说!据他自己说奥,他谈过十八段,所以名字才叫金十八。 对此情场浪子贺超龙的评价是:“所以这小子十有八九一段都没谈过。” 否则就不会在他面前扯这种话。净扒瞎。 “所以该不能是这把年纪了初恋还在吧?”说着说着贺超龙感慨万千。 对此姜清元的评价是:“那他会变成魔法士。” 贺超龙说到激动处:“对!那他就会变成……啥??” 就见小姜顶着一张正经平静的脸看回去:“嗯?” 贺超龙:“……小姜啊,你平时爱看的到底都是些啥电视剧啊。” 他在草坪上躺下来:“对了!你那天是不是看过他那只手了?我跟你讲讲他手的故事呗。” 那条手臂的故事。 姜清元眼前浮现记忆里金哥那条健壮而布满瘢痕的花臂 “当年啊,那个老狗比还是个小狗比。他师父不是带他出去谈生意吗,操,后来没谈拢。对面直接掀了桌。” “如果只是掀了桌那当然没什么,但是……” 姜清元:“慢着。” 他从哪一步没有跟上,为什么掀桌这个行为会没有什么? 你们谈的这个生意,它正经吗? 贺超龙拍拍他肩膀:“你想啥呢!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商业会谈啦,到处都有的常规商业会谈,哈哈哈哈。” “……”姜清元选择沉默。 “那我接着说!如果只是掀了桌那当然没什么,但是你知道他们当时去的哪吗? “火锅店。 “他替师父挡了那一下。”贺超龙碾碎手里一根草叶,他倒吸冷气:“那玩意,一大锅沸腾滚烫的,连汤带热油啊,就那零点几秒,他第一反应直接扑上去了。 “那热油就往人身上浇!你没见过那种场面吧,我现在说起来都起鸡皮疙瘩,整条右臂一整块皮肤直接就耷拉下来了,差点没废掉!——就是那时候落下的疤了。” 姜清元听他说着,仿佛能想象出当时场景。 “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有情有义,是个好徒弟?”温暖日光沐浴在身上,贺超龙笑笑地看着他,嘴里说的话却森森然: “他是白眼狼来的啊,白眼狼。” “操,现在想想,这小子当年才多大,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狗币的人,他从一开始知道师父不可能白养他这么一个人,从自己被收养的那会就清醒知道自己以后绝对留在那边了。” “不过说白了那老头也不算什么好人。他收养金十八就是算准了这小子将来非池中物,想把他捆在身边而已。” “但那天之后师父欠他一条手臂。我猜他和师父之间肯定谈过了,所以十几年前他才能顺利从师父那全身而退。” 他讲的是一个姜清元不了解的世界。有江湖义气,师徒阶级,人情算计。听完这段故事后的姜清元也安静了片刻。 他问贺超龙:“那你呢?” “我?我跟着他偷跑出来的。” “你们师父也知道吗?” “啊,那我亲爷爷来的。不用管他也行。”贺超龙也不确定道:“他应该知道吧?不来找应该就是默认了。我爷当年还给了他一笔钱呢,后来真让这小子遇水化龙了。” “你爷爷是做什么的?” “老头是挖煤的。” 姜清元不由道:“挺辛苦的吧。” 自己本身就是挖煤的,还要给徒弟凑出一笔钱。 “特别辛苦,开那个老破煤矿可遭老罪了。” 听到这里的姜清元颇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所以你现在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了吧。”贺超龙看向他。 “吸血鬼,大德古拉你值道吗,大獠牙,扎你大动脉上,咕哧咕哧吸你血。” 在他眼里,所有一切都是带标价,没有例外。 在姜清元的目光下,贺超龙伸出一根食指,指尖直接朝向了姜清元:“你。” 然后他又指了指自己:“还有我。” “在那个男人眼里他们都是被明码标价,按价值计算的。” 贺超龙:“我严重怀疑这才是他谈不了恋爱的原因。他什么性恋都不是,我看他纯纯是自恋。” 金十八本质上是最纯粹最极致的利己主义者。 都说姜清元冷漠,却殊不知老狗币本质上才是最冷血的那一位。 他清醒得可怕,本人与世界有一道完全分割开来的界限。这人这人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流淌着自私的基因,你就剌伤个口子它都不带往外流的。 也是只有这样的人,这样极致自私,饥饿,永远不满足的人才能一路摸打滚爬,即使掉了一层皮也要挣扎到最高点。 两人又在暖融融的草坪上晒了会太阳。 “怎么那么干巴呢,介意我放首优美的music吗,姜公子?” “不介意。” 于是贺超龙拿手机放音乐。 下一秒,动感的dj鼓点有节奏地伴随音乐动次打次起来了。 是姜清元不曾了解过的音乐类型。 前奏一结束的同时,贺超龙开始张嘴,同步跟着唱了起来。 “我坠入爱河那天,用一生回味一面~……” 这旋律感觉陌生,却还有点魔性的过脑不忘。 以至于那天的后来贺超龙拍拍屁股离开之后,那段旋律还久久盘旋在姜清元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明天什么安排?”贺超龙问他。 “明天要去剪头发。” 姜清元的发型和外形管理都是有规划的,姜曼一手包揽,替他妥当安排好了一切。连每月一次的理发都是专门找的某个为明星服务的造型工作室。 “嗯?那我跟你一起呗!正好让我见识见识你们有钱人的理发店呗!” 他还兴致勃勃地在那说“正好我这头发也长了”“哎你说我弄个脏辫能不能好看”,没注意到姜清元的不正常的停顿。 按日程计划,明天是江修开车过来带他去的。 姜清元说:“明天不太方便。” 本就顺口提一嘴的事儿,听他都这样说了,贺超龙也没太在意:“哦,好吧。那就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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