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珍看他一眼,憋了憋,竭力做出对两人“光天化日之下的不雅行径”视若无睹的模样,将手里的烂漫花束交出去:“女儿,辛苦了。” 春早单手接过,揽在怀里,眼底再次氤起湿热:“妈妈,你也是。” 一旁的春畅姨母笑了半天,眉头一紧,睇向原也:“你小子……” 她不说完,只把自己手里的那束向日葵横去他身前:“拿着。这是给你的。” 原也一怔。 “不是给春早的吗?”他问。 春畅上下扫视他俩,冷呵:“你看她还有手拿吗?” 春早歪头,扑哧笑出声来。 “说笑的啦……”春畅抖肩一笑:“真是给你的,你也辛苦了。” 她下巴一扬:“不信你看里边卡片。” 原也扬眉,有些受宠若惊地道谢,双手捧过。 春畅说:“祝你……一举夺‘葵’,也永远向阳。” 原也再次勾笑:“谢谢姐姐。” 春畅脑袋一激灵,莫名周身舒畅:“哎唷~被帅哥男高喊这么一声姐姐是挺爽哈。” 这话换来老妈对肩一下重掌:“瞎说八道什么呢。” 虽有矛盾在前,颇感不自在,但看原也孤身一人,到底是与女儿一般大的孩子,春初珍没忍住关心一句:“你家里人呢,没来接你么。” 原也举目远望:“应该也过来了,我过会儿就去找他们。” “快去吧。”一直置身事外的老爸大感困惑,为何高考一结束,女儿身畔就多了个漂亮小伙儿对象,懵到极点,也只能装模作样地劝:“估计他们也等急了,没准正找你呢。” “嗯。”原也颔首,抽出手机低头看一眼。 他终于放开春早的手,垂眼看她:“我先去找我家里人了,等会就……” 他顿了顿:“联系你。” 春早莞尔:“好,快去吧。” “嗯。”原也扬了扬手机:“记得看。” 春早:“好。” 抱花的少年终于转身离去,沿路又回望一眼,才没入人流中。 全程围观他俩你侬我侬恋恋不舍美好得不像话,春畅羡慕嫉妒恨继而控诉起自己老娘:“我当初为什么不谈一场校园恋,都怪你!都是你的错!” 怨怼的话语气汹汹涌来,春初珍只当耳旁风,恍若未闻地跟春早说话:“包给妈妈拿着吧。” 春早垫起脚尖,让背包在背脊后颠动两下,而后推拒:“不用,一点都不重。” 是啊,一点都不重了。 这是她整个高中以来最轻盈,也最清透的一天。 而她终于盼来也迎来了这一天。 — 春家四口人在周边一家商场的海底捞为女儿举办家庭内部庆功宴。 沿途春畅还下车取了只漂亮精致的四寸蛋糕,半个月前,她就为这一天提前定制,款式自然是妹妹的挚爱,由奶油和糖霜布置出来的海浪与星月。 意外也不意外的是,整间餐厅座无虚席,周边几桌同样有青稚未褪的,一看就是同龄人的面孔,脸上均充盈着卸去包袱的快意和闲惬。 甫一落座,对角的春初珍就从提包里取出一样东西,交给春早。 春早接过,发觉是自己的手机。一时失语。 “电给你充满了,”春初珍淡着声,也淡着脸:“我没打开过。有空也给自己办张电话卡,老用别人的像什么样子。” 又说:“你爸说要给你买台新手机的,过阵子让他跟你去店里选。” 春父快眨两下眼,他还真没提前知会允诺过这事儿,但仍一口答应:“好、好,这是一定,老爸一定尽快安排好伐。” 春早心绪复杂,“唔”一声,开机,看到熟悉的信号栏跳出来时,往日光景复现,心头微微潮润。 春畅抿着大麦茶,四处观望:“真好啊,我好像都回到十年前那个夏天了。” 繁荫,热浪,澄蓝的天,风吹过樟叶,翻飞的书页。 是一首烂熟的歌,是这个国度多数人都拥有的,灵魂深处的协奏与回响;有酸,有苦,自然也有甜。 春早打开扣扣,指尖霎时滞停在屏幕上。 好友列表置顶栏里,有数字提醒,点开来,是多条有来无回的信息,没有遗落每一个他们未曾共享交贺的瞬间: 1月1日 原也:春早,新年快乐。你是最棒的。 1月5日 原也:春早,生日快乐。你是最棒的。 2月12日 原也:春早,春节快乐。你是最棒的。 4月30日 原也:春早,二模而已。你是最棒的。 最后一条6月6日。 仅两个字。 原也:等我。 神思开始陷落,视野开始濛胧,怕被家人察觉,春早迅速倾低脑袋。 水珠急坠在屏幕上,模糊了字眼,她用拇指抹开,迫切地敲下三个字,给予迟来的回应:你也是。 屏幕上方几乎的输入状态几乎是秒出。 原也:拿到手机了? 春早咬着下唇:嗯。 原也问:回家了吗? 春早控住泪意,静音拍一张近处的桌面拍过去:没,跟家里人在海底捞吃饭,你呢。 原也回来一张灯火初明的街道和红绿灯后夕夜交替的天。 春早脸颊微鼓一下:你怎么还在外面?一个人吗? 原也说:嗯。别担心,我爸有来接我,我说还有事,让他们先回去了。 见他独自待着,春早心疼又困惑:什么事啊? 原也:找房子,我假期打算搬出来一个人住。 春早微愣:需要这么快吗? 她想说,才大考完,好歹休息几天吧。 原也不回,只无由问:方便发个你家定位给我么。 春早找到自家小区的位置,传过去。 原也:OK。 原也:以此为圆心,五百米以内。谢了。 — 这个夜晚,宜中许多同校生的空间状态被一张投稿到校园墙的照片刷屏。 大家交相点赞转发祝九九,也有主动认领男女主人公的同学。 天边夏夕似晃漾的金色水波,年轻的少年少女于人流中相拥,像是青春插绘里最动人的一页。 而匿名投稿人对此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谁懂? 作者有话说: 谁懂?
第49章 第四十九个树洞 ◎高塔不复存在◎ 因为童越言之不预的“惊世之举”, 回到家洗过澡,春早的聊天界面就被相识的同学刷爆, 班级群也是, 聊得热火朝天,调侃加羡艳,内容全围绕着那张构图极佳, 又超有感染力的照片。 社交废狗如她,何曾收到过这么多“问候”。 春早哭笑不得地刷完还在滚动的消息, 选了几条生硬回复。 又将那张合影偷偷保存下来, 得了便宜还卖乖地找童越兴师问罪:是不是你偷拍的? 童狗仔承认得很快, 毫无疚意:就是我,怎么,不好看吗? 春早从相册里翻出来,看了又看,坦白:挺好看的。 童越:还不赶紧设置为锁屏壁纸?不然怎么对得起我的用心良苦! 春早沉吟:太高调了,被我爸妈看到不太好吧。 童越恨铁不成钢:姐,放肆起来, 摇摆起来,高考已经结束了!还管他们干嘛! 春早:…… 童越似是想起什么:你怎么还来找我聊天? 春早蹙眉:干嘛, 毕业了你就要跟我绝交啊? 童越:不是,跟你男朋友聊啊。 男朋友…… 春早盯着这三个字眼喜不自禁, 眼快弯成闪熠熠的缝儿。 原也,算她的“男朋友”了吗? 她也可以,无所顾忌地成为他的“女朋友”了吗? 春早嘴硬:我才不像有些人那么色心当前。 童越冤屈:是吧, 我也才不像有些人, 假模假样苦别一年骗取我同情心, 高考后立马破镜重圆陷入热恋, 我还在这追夫火葬场。 盯着她最后五个字,春早笑倒在床上。 再打趣童越几句,对方直接对她置之不理,估计又去苦追前男友了。 春早去冰箱里取了盒酸奶,关拢房门,坐回桌边,开盖舔干净,又关心原也情况:回家了吗? 原也说:回了。 她不甚相信,怕他还在外边孤单游晃,避免自己担忧才这么讲:真的么? 原也:真的。 春早再三确认:真的真的? 结果聊天界面倏而暗下去,对方已发来视频邀请。 春早呆住,心率随之紊乱起来,她侧头看看房门,又盯住屏幕下方一左一右的红绿按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高考结束,压缩的时间骤然松散,她也跟着闲逸。头发不着急吹,还湿漉漉的挂在肩上,穿着的睡衣还是姐姐闲置下来的宽松大T恤,整个人肯定邋遢乱糟。 但发起状态始终不见消停,即使她迟迟不应,对方也一副势必要看到她的架势。 春早捏了捏手指,在桌上抽出纸巾,对折,挡在前置摄像头前。 才抚抚胸脯,按下那个同意选项。 接通了。 春早脸一瞬间热得要炸开。 男生几乎无可挑剔的脸就这样显现在屏幕里。她听童越说过,人脸在视频时都会镜像翻转,会降低颜值。可原也对称性极好的五官与平日几无分别,甚至因为轻微的磨皮效果帅到更让人不能逼视。 尤其是,察觉她这边的画面是白色遮挡物。 他眉心一紧,身体微微一靠,脸一下子怼近几分。 近到春早心漏一拍,咚咚的,跳得好凶猛。 “哎,你人呢。”他散漫而清爽的声线飘过来。 又用深黑的双眼表达困惑和不满。 春早双手托出持续发烫的脸,轻声:“我刚洗完澡……” 原也:“怎么了。” 春早继续:“头发还没吹……” 原也:“所以?” 春早清一清喉咙,讲话不自觉发软:“我怕自己不好看。” 黑色人体工学椅上的少年闻言,仰靠回去,露出一个异常皓白灿烂的笑,还透出几分无奈:“第一次见吗,包袱要不要这么重?” 春早心头哼声:“这可是我生平第一次跟人视频诶!” “怎么会不好看?”他胳膊又挨回桌边,挠挠眉尾:“纸巾拿开。” 嗯? 这个聪明的家伙居然猜到是什么东西在阻碍他视野。 他又很低地讲出五个字:“有点想你了。” 说这几个字时,男生没有直视镜头。 稍稍侧了侧头,耳廓肉眼可见地红起来。因为有全白的无线耳机反衬着,所以更明显。 春早犹豫了一下,终是拿他没辙。 她慢慢地,一厘厘地将那个“纸巾屋顶”从镜头前滑开。 原也千变万化的神态定格住,从GIF变回JPG,含笑静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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