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记性不错。”顾渊说,“那你也应该记得,我说了,你讲了我也不一定会答应你。” 池渝用眼神对着那扇门发送怨念光波。 然而,她不过发送到一半,就看见那个人走了出来。 顾渊把手机抛给她,池渝下意识伸手接住。 “干吗?”“给你玩呗。” 池渝心底一紧,却装作若无其事:“那你密码多少?” “你猜。” “……”她一个白眼还没翻出来,他又先开了口。 “如果猜不出来,那就聊天吧。” 顾渊坐在了床边,用手撑着膝盖托住下巴,微微歪着头看她:“你想聊什么?” 这个姿势很随意也很放松,比起平日里板着脸做出的威严真是平易近人太多,甚至有一种学长的感觉,让人很想亲近。 池渝转着顾渊的手机:“这儿信号这么差,你每天玩手机,能玩些什么啊?” “玩不了什么,就拿着随便看看。”顾渊瞥她一眼,“不然你以为干什么?看故事?在睡不着的时候看《白雪公主》和《灰姑娘》?” “什么?”池渝觉得这句话有点儿熟悉,一时没缓过神来,等想起来之后,她有些惊讶,“你这不会是在说那天做噩梦被我叫醒的事情吧?我就随口一说,你记性也太好了。” 顾渊装傻:“我不记得,随便说的,你在说什么?” 相处了这些日子,池渝大概摸清楚了他的性格,也不在意,只是忽然对一些事情产生了点儿好奇。 “对了,听你上次的意思,你经常做那个噩梦?” 顾渊「嗯」了一声,很无所谓的样子:“只是以前没人叫醒我,我就算梦得累,睡得却也还行,不至于大半夜被叫醒了失眠,弄得第二天一整天没精神。” 池渝撇撇嘴:“骗人,你说是这么说,可明明害怕得发抖,醒来之后的表情我到现在也没忘。顾渊,在那时候,你很希望有人能叫醒你吧?” 原先一直低头玩手的顾渊,听到这句话,动作停了停。 他轻笑一声:“池渝,有没有人和你说过,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就像未知又不透明的塑料薄膜,也许你就是顺手一戳。但可能里边有什么东西,就是被这一戳害死的。” 房间里开了顶灯,光线自上打下来,池渝能看见顾渊乌黑的头发上反的一圈光,也能看见此时此刻他的表情。他一点儿细微的变化,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能感觉到他的不平静,虽然,他面上看起来平静得很。 池渝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能提的事情,她或许不应该因为一时的大意去碰他的不能提。 只是…… 虽然这么说像是推脱,可在这之前,她是真的不知道一个梦对他的影响能大成这样。 又或者,对他有影响的不是这个梦,而是梦后面的故事。 但现在,池渝对那个故事不感兴趣了,不是不好奇。而是不想因为那心血来潮产生的好奇心影响他,不想再次看见那样的顾渊。 顾渊自己平复了一下心情,抬眼望向池渝,正巧看见她眼里的关心。 微怔,原本挂着那分似有似无的笑意慢慢加深了些。虽然仍是浅的,却比之前真切多了。 “喂,你这什么眼神?”他揉了揉她的头发。 “对不起啊。”她低着头道歉。 他叹一口气:“对不起这三个字说得挺顺溜的,怎么,经常说?” “嗯,我不会说话,经常说错话。”她垂着眼睫,半真半假,“果然,我还是不说话的好。” “其实也没什么,是我反应过激了。”他垂下眼睫,像是对自己说的,“都过去了。” 他说着,本是想让她不要自责,说完却怔了怔。 是啊,那些事情,早就过去了,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过去的事情,虽说阴影磨灭不去,可他早就可以面对了,只是他一直不愿意而已。 为什么不愿意呢?那个怯懦的孩子已经长成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身边人的大人了,现在的他早没什么好怕的了。 也许,试一试,会发现那些都不过了了而已。 这一刻,顾渊第一次有一种想要试试的心情。 他想试试,去正视那些下意识的逃避。 5. 他在弄乱她的头发之后,又慢慢把它们理顺。 短短几分钟,他像是变了个人。 “不过你说得没错,我是很希望有人能叫醒我。不是聊天吗?那么,聊聊这个吧。”顾渊耸了耸肩,“其实以前,我被吓醒过。” 池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顾渊的示意下问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开口,生怕又戳疼了他:“以前吓醒了,你做什么?” 被她这副模样娱乐了好一会儿,顾渊笑着回答:“我出去数星星。” 除了孩子,谁会无聊到去数星星?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地方,它们并不稀疏,反而密集得很,数不清的。 池渝歪歪头:“数星星?数得清楚吗?你会记得自己数过哪一颗吗?” “数不清。数过的星星,有时记得,但大多数时间都不记得。在我眼里,它们都长得一样,哪里知道哪颗是哪颗?” “那你还数?” “不然能怎么样呢?不数星星的话……” 池渝才在他的身上看见一点儿脆弱的影子,下一秒就听到他说出呛人的话。 顾渊有些不屑似的:“数月亮,那是傻子。” 池渝被噎了一下:“我是说,你就不能好好看星星吗?数什么数。” “我看你还真是个傻子。”他环住了手臂,“哪个数星星的人是为了数清楚它们的?” “那是为了什么?” 顾渊瞥她一眼,不再说话。 没有哪个数星星的人是真的想弄清楚天上具体有多少颗,他们有些是无聊,有些是需要借此转移注意力。他们的目的,和那些看星星的人,从来都是不同的。 看星星的人觉得他们不可理喻,因为他们以为大家都一样,以为一个人做一件事,就真的只是在做那件事;以为一个人看着一件东西,就真的只是在看那件东西。 会有这样的理解,他们是幸福的人。 “喂,你从小到大,被保护得挺好的吧?”顾渊忽然开口,问了句与前边的话题完全没关系的话。 池渝想了想,笑开来:“对啊,超级好!我家里特别疼我,我做什么,只要错得不离谱,家里就都支持。咦,说起来,我每条路走得也都很顺,就算有些什么弯弯绕绕,也在正常的范围里,完全承担得住!” 池渝说话的时候,顾渊一直在看着她,这家伙的注意力真是容易转移啊。 看了半晌,顾渊才笑着点点头。 真好啊。 “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顾渊敛了眼神里的羡艳与温情:“没什么,就是确定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想确定看看,是不是什么都是有道理的。”他说着,点头,“发现还真是。” 没遇见过曲折,没经受过折损,没有被污浊浸染。所以她能够保持着最本真的样子,全力奔跑去追逐自己的梦想和坚持。不像他,一路走来,能够保持走着直路不岔进那些弯弯绕绕都已经很吃力了。 可即便是这样辛苦,顾渊也并没有把一切艰难都归结在外物上,他依然认为池渝很难得。世界上存在着无数种诱惑,在每一个转弯的路口,都摆着无数种选择。 她或许有人庇护,或许有些运气,可选择是自己做的。即便她说自己一路遂顺,可再怎么笔直的树枝也都会有些细小的枝杈。 就像路上会遇到的每个路口。 从过去到现在,不论是走在哪条路上,都总有些捷径,而她没有去走。 池渝选择直行,没有犹豫,毫不迟疑。 拥有这样的心性,本身就不容易。 顾渊忽然对她有些羡慕。 先天和后天,他都挺羡慕。 顾渊从前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羡慕这样一个麻烦精、胆小鬼、顽固虫。而且,关键是,这个人的反应也慢得要命又不会说话,某些时候甚至会让人觉得蠢。 池渝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我怎么觉得你在心里骂我?” “没有,你想多了。”顾渊淡定地移开视线。心道,我只是在心底做了对你的客观评价而已。 池渝:“……” “你果然是在心里骂我吧?” 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顾渊没忍住笑了出来。 之前的沉重感都被这一笑打散,顾渊觉得,原来面对从前也没他想的那么难。 “行了,快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等一下!”池渝没有忘记自己的担心,她站起身来,“我烧也退得差不多了,老这么麻烦你也不好意思,不然今晚我们还是换回来吧?睡了那么久的里屋,一下子睡外边,还挺不习惯的。” 顾渊下意识想说不用,却又想到什么。 也许,麻烦他是假,不放心他才是真。 迎着她亮闪闪的眼睛,顾渊伸个懒腰往床边走:“行啊,正好那里边我睡得也不舒服。” “还有……”池渝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到了下个港口,手机能借我用用吗?我得和朋友说说这事,不然怕他不放心。” 顾渊应道:“行吧,到下个港口给你用。” “谢谢。”说完,池渝将手机还给顾渊,转身就走进里屋。 却不料顾渊忽然开口唤住她。 池渝疑惑回头,看见他一脸戏谑的笑。 “对了,你现在睡不睡得着,还要不要我给你讲故事?《白雪公主》和《灰姑娘》你挺熟了。那么,《睡美人》还是《海的女儿》?” 池渝翻了白眼,回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隔着门板对他比个小拇指,很幼稚。 顾渊对着门板,笑意更深了些。 然后,他嘴唇微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晚安。” 晚安,池渝。 【第五章】可以试着信你,是什么意思? 1. 这两天,顾渊一边要照顾池渝,一边又要忙着准备停靠补货,眼看着黑眼圈慢慢变深,原本就不好的脾气也更容易一点就着。 只是,池渝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有这么回事。她觉得顾渊虽然不耐烦,面对她的时候却多了点儿耐心,至少不再动不动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对此,她觉得很惊喜。 只是,当这种惊喜一点点加深,她也就喜不起来了,甚至慢慢产生出惊吓的感受。 “你不是真要给我讲故事吧?”夜里,池渝抱着被子,满脸疑惑地望着坐在床尾的顾渊。 “怎么,你这几天不是抓着我问海域的情况挺感兴趣的吗?现在又不想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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