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不知道现在形式如何,连清禾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就连休息都只是在公司趴一趴。也正因如此,她没把季晗潇那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顾渊。 但人嘛,总是喜欢往坏处想的,尤其是在遇见了这样坏的一些事情之后。 他的确不喜欢与人交际,可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在床上一躺半个月,感觉整个人都和床板黏在了一起。 伤患者真是可怜啊。 出不去,走不了,选择都不能自己做。 真可怜。 正是这么想着,顾渊便听见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是不一样的,这是他最近卧床的发现。而这个声音,是池渝。 他微顿,很快闭上眼睛装睡。 说起来很尴尬,但现在的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这件事,还要从上周说起。 在车祸里伤得严重,那时候他刚刚醒来,却也随之陷入低烧,整个人都浑浑噩噩,浑身都是消极的负能量。 大概是在生病的时候会格外脆弱一些。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加之因为抵抗力降低,之前的重重压力也袭了上来。于是,原来一些可以承受的也变得无法承受,顾渊睁眼和闭眼都觉得黑。 很黑。 几乎和他的童年一样。 他不知道具体几点,只知道房间里的灯坏了,而护理暂时离开了,他动弹困难,下个地都不行。就像池渝从前说的,在心情低落的时候,低头看见鞋带松了,都会有一种死了算了的感觉。 平白说起来或许显得矫情,可真正自己到了这个时候,却只能感觉到绝望。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池渝过来了。 “顾渊?你醒了?为什么不开灯?” 她说着,带着微微笑意,而他就那么看着她,不回应也不想回应。 她大概刚刚下班,大概只是来看他一眼,大概看完他就准备走。 就像做噩梦的时候一样,顾渊并不希望自己脆弱的样子被人看见,即便他的内心是渴望的。于是,即便知道她是出于关心,他也还是言辞冰冷,甚至言语带刺,想激她离开。 “你怎么了?” 可她并未如他所愿,反而坐在了他的身边。 有光从窗户透进来,不知道是月亮还是外边的街灯。 他看着她,他从她的眼睛里看见的全是担心。 才发现,其实,和人对视,也没那么可怕。 “走。”他闭上眼睛。 “顾渊?” 她的声音像是一把锤子,一下下凿着他的理智。 原来他是一个人待在房子里的,那也不过就是几刻钟之前。那时候,他觉得一个人也能撑过去。毕竟,过去不知道多少个夜,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她来了之后,现在,一想到她马上就会走,他却觉得难以忍受了。 很多事情都是禁不起比较的。 但池渝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一直叫着他的名字:“你怎么了?顾渊?怎么了?” 他忍无可忍,抓住她的手腕:“如果你要走,为什么还来?” 顾渊这句话其实有些无理取闹,谁来了都是要走的。 远的近的,谁都要走。 你看啊,这个世界这样大,每个人每天都要遇见很多人,相熟相知,聚散离别,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个道理,别说成年人,很多孩子都是知道的。 可他却抓着这一点不放,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应当的事情。 这种时候,只要对方一句「我为什么不能走」,他就输了。 但她没这么说。 她说的是:“没有要走啊,我不准备走的,你别哭,我……我就在这儿陪你。” 这时候,他才感觉到眼泪的温度。 说起来真是好笑,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高高壮壮,不过生了个病,不过胡思乱想了一些事情就流泪了,够扯的。这个认知让他有点想骂脏话,可比起骂脏话,他更多的感觉是,真好啊。 她说她不走,她说,自己会留下来陪着他。真好啊。 当时,顾渊想,自己这个病,可能没救了。 他怕是病成了个傻子。 没救了,等死吧。4. 顾渊闭着眼睛,听觉便好像格外灵敏。 他听见池渝轻声开了门,轻声关了门,脚步轻轻走到他的身边,坐在椅子上。 听见她嘟囔:“这几天都睡得这么沉吗?来了这么多次,没有一次是醒着的。” 顾渊听见这么多,却一句也没回应。 他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听。 而池渝就托着腮坐在一边看他。 其实,他睡着也好,只有他睡着,她才敢这样看他。 看着看着,她皱了眉头,捂了捂心口。说起来也真是没出息,但只要看着他,她的心脏就不大对劲了。胸腔里,它一下往上跳一下往下跳。一下往前跳一下往后跳,一下往左跳一下往右跳,一点儿都不规律。 糟糕。 池渝想,原来只是有点儿喜欢,可现在,好像越来越喜欢了。 对一个人,从喜欢到认定,有时有很多理由,有时又没有理由。 可不管有还是没有,对于池渝而言,只要认定,就不会改变。 可惜,这些态度都是她的。 而她和他的心情,似乎从来都不一样。 从屋子里跑出来透气,池渝坐在外面的长凳上,冷风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可即便风再冷,她的脸也还是烫的。池渝捂住自己的脸,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怎么,她刚才怎么……怎么就乘人之危了呢? 池渝的大脑忽然放空了,接着,她颤着手指抚上了自己的嘴唇。 她怎么就趁着顾渊睡着,就这么给亲上去了呢? 而另一边,顾渊也是懵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错觉吗?还是真的? 因为先前的呆愣,他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睛。然而她也不过轻轻碰了碰也起身跑了出去,整个过程快得让他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顾渊怔在床上,半晌,想抬手。 只是因为打着石膏,很尴尬地没抬起来。 忽然,有一阵风从窗外吹进了屋里,吹散了笼在他心头上的迷雾,接着,有一道光照了进来。那些看不清楚的,这一瞬间,都看清了。 他顿了顿,忽然笑了出来。 也许,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说个明白。 5. 在顾渊伤好恢复之前,池渝几乎可以说是每天都来一次。可在他能下地之后,池渝反而便来得少了。 尤其是在某次,她站在门外听见连清禾和顾渊对骂之后。顾渊那样的性格,能让一个人这么冲他叫还不还口,真是很难得的。 而每份难得的背后,都有一些故事。 池渝想问,却没有立场去过问,她也想知道,却大概忽然成了鸵鸟,又不大愿意知道。也是这个时候,她联系前后,才恍惚意识到连清禾和顾渊之间的交情有多深。 可这个深,是哪一种深呢? 她不敢想,却又忍不住想,忍不住希望自己的想法只是误会。这样的话,她大概还能稍微为自己做个争取。 池渝待在办公室里,望着外边的灯火,长长舒出一口气。 时间一分流逝,每一秒钟都有事发生,或大或小,各不相同,它们存在在每个人的记忆里。可是,不管是多大的事情都会过去。哪怕这件事曾经给人带来过极大的震撼。 比如前阵子震惊所有人的走私案件。 池渝望着电脑桌面上的文档,那里边记录得清楚详细,简单的表述背后,是很多人的心血。大概是因为听多了黑暗的一面,池渝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想了许多不好的结果。她想,自己或许会孤立无援,觉得自己可能要面临许多困难,以为这件事情要做很久很久、因为她不认为自己能得到多少帮助。 却没想到,愿意参与这件事情的人那么多。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做这件事是真的费力不讨好,也未必能够得到好的结果。 想着,她勾出个笑来。 原以为长大之后就要看遍社会的污浊,原以为,做这一行会看见很多丑恶,可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永远比你想象的更好一些。 池渝不自觉抚上那个笔记本,接着,她翻阅起来。 再接着,她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名字上。 顾渊。 边上是她曾经做过的笔记,红色黑色各种圈圈点点。 她一顿,飞快合上了本子。 有勇气去面对未知的凶险,却没勇气去面对喜欢的人。 她无力扶额……真是出息死了。6. 与此同时,顾渊和连清禾坐在酒吧包厢里。 在他们身侧的不远处,还跟着一个季晗潇。 连清禾的嘴角抽了抽:“我说,你又不喝酒,到底是跟来干什么的?” 季晗潇岿然不动:“连总从前叫我加班的时候,我不管在干什么都是迅速赶来,从没有多问过。而现在连总有事情需要处理,因为上下级的关系我不能多做干预,只能等在这儿,等您有了空闲,我们再细细商量。”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顾渊总觉得,季晗潇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往他这儿瞥了一眼。不过,他也懒得管那是怎么回事,只是举起酒杯与连清禾碰了一下。 “谢谢。” “好说,要感谢的话,今天你出钱就行了。” 顾渊不动声色扫了一眼桌面上的酒,随后摇着头笑了笑。 平日里她都往贵了点,今天倒是贴心,上来的酒都是中等的价。 大概是心头上的大石终于落地,大家的心情也都舒爽起来。 在放松下来之后,连清禾灌了一杯之后,满脸八卦:“喂,你昨天电话里说的是真的?” 季晗潇微不可察地往那边靠了靠,心道,什么电话? 可那边两个人相谈甚欢,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 “嗯。”顾渊点头。 连清禾脸上的兴奋更甚:“可以啊你,爸爸还以为你没感情的呢。” 顾渊闻言笑笑:“那是因为以前没有遇到,又或者说,总有些东西想不明白。”他在这方面的神经并不灵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迟钝。 就连池渝的这一桩,他也是花了好几天才彻底理清。可顾渊到底是顾渊,理清之前或许混沌,可一旦理清,就能立刻做出选择和决定。 他说:“如果那个人值得珍惜,我有为什么要放弃?”他说着,转头,微微笑了,“我这样的人,能遇见这么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不是?” 连清禾听得咂舌:“酸不酸啊……” 顾渊摇了摇头。 也许这些不像是他会说的话,可感情是一种不能按常理推断的东西,不是用道理、用过去、用像不像能够推断出来的。 就像他说的,能遇见这么一个人,对于他而言,是真的难得。感情难得,感觉也难得。而更难得的,是她也喜欢他。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9 首页 上一页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