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耳……” 徐耳叼着一根烟开车,眉头紧锁:“啥?” 赵明堂也深深蹙着眉,感觉自己在起鸡皮疙瘩:“册那,真的来索命了……” 徐耳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说什么:“侬讲啥,神经兮兮……”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清算的日子自然会来,现在就是那日子了。 陈可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稳:“你哥哥是自己不慎坠楼死的,跟我没有关系。” 李如切用手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眼光中有一种凶意:“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慎坠楼死的,他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你的,你那晚就在那里,是不是。” 陈可心目光闪动了一下,咽了咽才说:“你最好快点放开我,这是你家,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医院有监控,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会跟他们说我只是在家睡迷糊了,没有人会追究你。” “呵,”李如切松开手,冷笑了一声,“无所谓,我现在无所谓了……” 陈可心看他油盐不进,还想说什么,李如切忽然凌厉地看向他,嘴角带着一些莫名的笑意:“陈可心,我本以为我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我……我一度也傻了,竟然忘记自己接近你是为了什么……你现在也知道我是谁了,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陈可心冷笑了一声,李如切听了一怔,随后听他讲:“你要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你一直想要追查的哥哥是个人渣,他害惨了很多人,最后落得你父母这样,连累你也这样,你要知道什么?知道一个人渣是怎么毁了别人的一生?” 李如切咽了咽,似乎被他说中心事,其实李如切能从一些传闻和这些照片知道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可他就是不甘心,他想要知道哥哥死亡的真相,想要父母从过去解脱出来。 陈可心大概猜到他是什么想法,便更剑指要害:“你觉得你父母真的不知道你哥哥死亡的真相吗,他们为什么不追查,把这些本应该是证物的东西偷偷保留在身边,你没想过吗?” “你——” “咚——咚咚——” 陈可心浑身打了个冷战,李如切望向门外,敲门声还在不断,他也难免有些慌张。 陈可心看出他的慌张,顺势说道:“李如切,你现在把我放开,我可以让他们不再追究这个事情,至于你哥哥的事情,我建议你不要查下去,这对你的父母未必不是又一层打击。” 李如切咬住嘴唇,忽然把他提起来,木质的椅背刮得他生疼,陈可心晕天转地间,感觉到脖子上一凉。 他小心地咽了咽,随着李如切的步伐慢慢往外走,待到他们走出房间,大门正巧被砸破,一行人破门而入,强光手电照射得陈可心禁不住闭了闭眼。 “陈可心!” 陈可心心中一动,睁开眼来,看见赵明堂被拦在一众人之后。 “你们都别动!” 李如切情绪激动,陈可心觉得他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十几年如一日的原生家庭刺激,不知道为什么在今天爆发了,让他做出这样的事。 陈可心只能尽量安抚他,试图说服他:“李如切,你冷静点,这里没有人要伤害你,你把刀放下,我可以保证不追究此事。” “没有人要伤害我?”他忽然语气变得茫然,像一个孩子,随后痴笑了两声,声音像哭了,“为什么伤害我?我什么都没做错,我成绩很好,很听话,我比哥哥更好……为什么?爸爸妈妈为什么这么对我?” 赵明堂第一次这么后悔自己做的一件事,如果没有十几年前那件事,怎么会有今天。 他尝试对李如切喊:“李如切,你现在把刀放下,我们一定不追究你的责任!只要你放下!” 而李如切还在念念有词,仿佛根本听不进任何话,他整个人在一种应激状态。陈可心忽然想到什么,眼光一亮,说道:“如切,我是哥哥,你想知道什么?你放开哥哥,哥哥告诉你。” “哥哥?” 李如切怔了一下,手真的松了一下,陈可心抓住这个空档反手往他肚子上打了一手肘,李如切吃痛松了手,反应却极迅速,在空气中挥舞了两下刀子,陈可心感觉颈边一热,吃痛跪在了地上。 “快!摁住他!” 陈可心在人群中倒下,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脖子,紧紧闭着眼睛,感觉耳边都是蜂鸣,闭眼前他听见赵明堂好像在叫他的名字,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陈可心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回到自己的高中时代,在梦里,他跟吴莉莉是很要好的朋友,每天一起上下学,爸爸会来学校接送他,回到家,燕蔓青会给他做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他的成绩很好,老师很喜欢他,同学们对他也很好,还有个人也对他很好……但是他看不清脸。 这个人总在下课给他买好吃的,带他去吃面,放学两个人一起在操场散步,他倒着走,那个人正着走。不知道聊什么,反正很高兴,陈可心感觉自己一辈子没那么高兴过。 “陈可心?” 他一愣,扭过头去看是谁,肩膀就被一只手拽下,倒进一个无底的深渊。 再睁眼,是明晃晃的白色天花板。 他惊魂未定,不停地喘息。 “陈可心?” 陈可心循声看去,眼中映入赵明堂紧张的面孔,他伸手碰了碰——是真的。 他一下松了手,手臂摔在床上,又闭上了眼。赵明堂以为他怎么了,赶紧摁了铃叫医生,一边还不停摇他,摇得陈可心脑浆都要被他摇出来了,陈可心才虚弱地回他:“别,别,别摇了,我很好……” 医生来查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嘱咐道:“今晚再留心一下就好了,之前是体内安定的浓度太高,所以一直在睡,现在没事了。” 赵明堂点点头,又问了句:“脖子上那个伤怎么样,要不要打破伤风什么的。” 医生笑了笑:“哦,那个伤口很浅,我们的护士都处理过了,很快就会好的,不用太担心。” 赵明堂又点点头,扭头看向陈可心,才发现陈可心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盯着自己。医生看他们有话说,便识相地走了。赵明堂心里正憋了一肚子火,看这小歪还不知死活不知道自己劫后余生,真恨不得掐他两把屁股。 “看什么看,你闹得事情大了我告诉你。” 陈可心还在回味赵明堂刚才紧张自己的那副样子,很受用。 “……哦。” 赵明堂坐下来,败给他似的看着他,无奈道:“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他这样讲,陈可心反倒不好意思了,只好扯别的话,忽然想到李如切,便问:“李如切呢?” 赵明堂听见这个人名就头大,他说怎么自己第一次见这个人就不舒服,果然是个祸害。 “……警察局。” 陈可心点了点头,扯到伤口,有点吃痛便嘶了一声。赵明堂赶紧查看他的伤口,看看也没渗血,才放心。 “你还有空担心别人!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 陈可心被他这一声呵斥弄得怪委屈,事儿找他,又不是他找事儿,这能怨他吗。他就这么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赵明堂,赵明堂哪里还敢多说。 “……我也不是真的怪你。” 陈可心忽然笑了,赵明堂看他笑,自己也笑了,伸手点了一下陈可心的脑袋,摇了摇头——这辈子算是跌在他手里。 病房里默了一阵,陈可心忽然看向赵明堂,认真道:“赵明堂,我要做一件事,你不要阻止我。” 赵明堂看他这样,已经猜到了八九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我还没说呢!” “人家前脚要你的命,你后脚就要去警察局捞人家,你人好,全世界就你是好人。” 陈可心嘀嘀咕咕:“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警察局……” 赵明堂没理他,陈可心也不气馁,还想试探,赵明堂想了想,竟然妥协了:“明天,明天去。” 陈可心好不容易抓住他松口,赶紧说:“一言为定!” 赵明堂听他口气都是欢喜的,不免心里发酸,眯着眼看他:“你对别人倒上心,对我怎么不上心。” “……我要睡觉了。” 说完他就拢了被子盖住自己的脸,闷在被窝里半晌没听见声响,他以为赵明堂走了,便拉下被子,结果眼里撞进一副精致的眉眼,二人鼻尖对着鼻尖,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唇上轻轻被碰了碰,像一片羽毛蹭过他的心房,痒痒的。 赵明堂笑了笑。 “晚安。”
第63章 62 孔 ====== 审讯当天,还来了一个人,赵明堂几乎听见这个人是谁就要冲上去揍人,被朱若雷拦住了。陈可心站在一边憋笑,小声道:“周老师,你不要往心里去。” 那周老师如今也是个中年老男人了,但长得还是一副很儒雅的模样,面孔上皱纹很少,他与陈可心贴着讲话,看得赵明堂又是怒从心起,不由分说就要捆一巴掌上去,这回是徐耳把他抱住了。 “哎嗳诶,人家是证人!” 这周老师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吓了一跳,在场他只跟陈可心“最熟悉”,尽管尴尬,他还是不自觉又靠近了陈可心一些。 赵明堂火气更大了,冲徐耳指着这杂种,连声骂道:“吾讲啥,吾讲过没有!吾今朝一定要打煞伊!娘的高中老师勾引自己学生!册那!吾一定要打煞伊!” (打煞:打死) 这周老师面上一红,有点尴尬,悄悄问陈可心:“你告诉人家啦?” 其实陈可心跟周老师也算是和平分手,所以这些年偶尔也有些来往,特别是他上本科之后,周老师也是华师大毕业的,给了他很多帮助,虽然这个书后来因为家里关系也没读完……今天早上他打电话去,想他来作证,他还担心对方会拒绝,结果一听是这件事,立刻答应了,想来他也对年轻时候犯下的不伦恋心有愧疚,所以一直关照陈可心。 赵明堂仔细看他的脸,忽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陈可心泼自己水,在楼道里跟陈可心讲话的那个男老师,怪不得!怪不得! 赵明堂不敢置信地气笑了,随后跟陈可心讲:“有本事,侬真的有本事!” 陈可心懒得看他发神经,看警察领着人来了,众人也就安静了。李如切手上戴着手铐,穿着看守所的衣服,只是一夜而已,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眼睛抠楼在眼眶里,像一对死物,看起来憔悴十分。李如切先被带进一间审讯室,留下一个警察看在门外。 接着那警察就在门口报证人的名字,除了陈可心,周老师,还报了徐耳和赵明堂的名字。这叫陈可心有些惊讶,赵明堂看也没看他,赌气似的第一个进了另一间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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