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多疼啊。 他光看着这一身伤都害怕,车祸发生的当时霍域得多怕呢? 小毛巾的泪忽然连成了串,在地板上留下一汪水渍。 游弋攥着拳头,努力地平复自己的情绪,霍域却忽然睁开眼,抬起手用力拽了他一下。 头被霍域按进了怀里,心脏的位置。有力的心跳声就在耳边,一下又一下。皮肤紧贴着皮肤,空气被挤压又挤压,这触感让游弋踏实,也让他鼻酸。 霍域用手搓搓他的脖子,低声说:“不怕了,不怕了,我在这儿……”
第45章 我们等等看 隔天茁茁壮壮到的时候,一推开门就吓了一跳,差点没再退出去。 霍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直在笑,游弋坐在一边,正捧着手机给他讲故事。讲的是《兔子的尾巴为什么变短了》,还是魔改版的。 “本来吧,兔子也是有一条美丽飘逸的长尾巴的,后来尾巴变短了,你猜是为什么?猜不出来吧?好,带着这个问题听我给你讲哈。” “那天兔子想去河对岸蹦迪,可是它又不会游泳,过不去呀,怎么办呢?它就开始使坏了”,游弋捏着嗓子讲,“它托着腮、撅着腚,眨着大眼睛跟乌龟说,龟龟呀,听说你们家族龟丁兴旺,但我悄悄告诉你噢,我们兔兔家族比你们旺多了。乌龟不信,兔子就说,不信把你们家龟龟都叫出来,从河这边排到对岸,我们来数一数啊。” “乌龟老实啊,上了它的当。兔子就踩着乌龟们一蹦一蹦地往对岸去了。你说你都得逞了你就消停地蹦你的迪去呗,它不,它还要嘚嘚瑟瑟地笑话老乌龟,说你是不是傻啊你被我骗了,我不过是拿你们当桥使啊笨蛋。这谁能忍得了?乌龟生气了,在兔子跳上岸的一刹那,一口把它尾巴咬掉了,从此以后兔子就只剩下一小捏捏尾巴了。” 故事讲完了,他用手里的手机模拟话筒,举到霍域嘴边问:“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啊霍域同学?” 霍域笑着说:“告诉我们要爱惜生命,小心自己残了后代都得跟着残。” 游弋一愣,边笑边骂:“你有病吧霍域,你整个一个黑童话缔造者。”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谷壮壮插了句话:“你讲的就像黑童话,那调调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霍域眼睛需要尽量闭着休息,游弋怕他无聊给他讲了一早上故事。谷茁茁谷壮壮来了,病房里也热闹起来,几个人把这些年隔着屏幕没说完的话都翻出来说了个遍。 聊了半天,谷壮壮忽然说:“本来你回来我列了一堆要干的事儿呢,咱得一块儿喝顿大酒,一块儿去看看老狼和小羊,还有咱家旁边新开了一家烤鸭店,巨干净巨好吃,你都还没去过呢……” 这话听着跟临终告别似的,游弋啧了一声打断他:“他还活着呢,出院了去不就完了,你在这儿可惜什么?” 谷壮壮急了:“我还没说完!我是想说让域哥赶紧好起来我们一块儿去!” 游弋噢了一声不说话了,霍域笑着看他一眼,拍了拍他放在旁边的手。 谷壮壮满脸不服气地说:“我可惜的是现在不能马上去吗?我这不感慨人生无常我域哥太惨吗?你说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能让他碰上?小时候也是,现在也是……” 眼看他嘴上要没把门的了,谷茁茁看了他一眼,叫了声:“壮壮”。 谷壮壮反应了一下,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没事儿,没什么不能说的”,霍域说,“小时候我妈要没不要我,我能认识你们吗?如果让我选,再重来一百八十遍我都还是想跟你们一起长大。” 听了这话,谷壮壮一愣,噌地站起来跑到窗边去了。 游弋瞥他一眼,撇撇嘴道:“没出息的玩意儿。” “你有出息!你厉害的不得了”,谷壮壮回头瞪他,“那天是谁哭得稀里哗啦的?” “你俩谁都别说谁啊,不是你俩抱着哭的吗?”谷茁茁笑着说,“全走廊的人都在看你们,我都想走了。” 长大后的双胞胎虽然长得还是很难分出来谁是谁,但性格还是很不一样的。小时候天真单纯的谷茁茁如今也变得成熟稳重了,小时候总是调皮捣蛋的谷壮壮如今还是没有半点儿为人师表的样子,跟游弋闹起来还像个小孩儿。 两个幼稚鬼叽叽喳喳地在病房里闹了好几天,霍域觉得挺好,至少游弋不会总是想东想西了。 之后几天,白天双胞胎和霍荻罗青意有空都会过来,晚上大家都回家,游弋自己睡沙发。没人劝他,都知道劝不动,连霍域都没说让他走的话。 于茉莉又打过一次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林秋荷倒是没催他们回家,不过总说一些家长里短的话。游弋知道她们想霍域,这么久没见,刚回来没两天,话还没说够人就找不着了,怎么说都不像话。这也就是霍域,这要换了他,于茉莉早骂人了。 可游弋只能搪塞,他没办法,这几天霍域身上的淤青更明显了,连视力都没有任何好转,他不敢跟家里说。 其实他自己也一直悬着一颗心。骨折的手臂和腿,以及缝了针的地方他都不太担心,总会长好,唯独忧心霍域的眼睛。医生明明说视力会逐渐恢复,可这几天每天的例行检查之后结果都是一样的,视力并没有见好。 霍域话里话外地总是开解他,今天说之前太忙了正好能借这个机会休息休息,明天又开玩笑说回头要弄个海盗眼罩戴着玩儿玩儿。 游弋非常配合,一点儿都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任何担心的样子,总是开玩笑说:“你欠艺术家的债可越欠越多了”。 可出了那间病房他又会不自觉地拧起眉。找医生问过,找护士聊过,都是让他别着急。他能不着急吗?那可是霍域的眼睛。一个画画的人的眼睛,一个把建筑设计玩儿出花的艺术家的眼睛,也是他看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的眼睛。 那天接完于茉莉的电话,游弋没有第一时间回病房。脑子里杂绪太多,他想出去透透气,省得霍域看出来。 入夜了,天桥上三三两两的人,左右楼里亮如白昼。游弋趴在栏杆上看着下方,小花园在地灯的点缀下看起来像大家闺秀的蓬蓬裙,端庄又漂亮,可那一个个穿梭其中的人却大多无暇欣赏。 他忽然觉得,这就是人生啊。 总是匆匆的,无可奈何的匆匆。被时间追赶,被远方追赶,被自己追赶,被死神追赶,被明天的早餐和未来可能的意外追赶…… 人生无常。这些天他把这四个字品了又品,嚼了又嚼。不管老天爷给你颗糖还是给你块儿石头你都得生生嚼了咽下去,这就是人生。 十八岁那年他无力地接受了跟霍域的分别,二十二岁这一年又无奈地接受了命运的残忍。 过了一会儿,旁边忽然递过来一支烟。游弋偏头去看,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他:“来一支吗?” “谢谢,我不会抽。” 那人笑了,收回手点上那支烟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长长的烟雾说:“天桥上还有不会抽烟的人啊。” 游弋一挑眉,明白了他的话。不过他今晚没什么心情跟陌生人聊天,所以只笑了笑没说话。 那人并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往下说:“这个点儿还来这儿发呆的,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能睡踏实的,恐怕在梦里都在祈祷,不抽根烟心里那点儿郁结往哪儿吐呢?” 游弋先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问了一句:“你家得的什么病?” 那人又是一笑:“这问题问得就对了,天桥上的人聊天的标准开头。” 说完他垂下头,抖着手吸了口烟,停顿了一会儿才回答:“癌,晚期了”。 游弋莫名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以前这字眼离他很远,现在虽然也只是从一个陌生人口中听到,但对方苦笑的表情和认命的神态忽然就让他对这个可怕的病有了实感。 “坚持了十多年了,很不错了。我们算幸运的,治得起,能用最好的药,多少家庭治不起,说放弃也就放弃了。坚持到现在,生命已经谈不上质量了,说白了就是苟延残喘。这苟延残喘都是给家属的安慰,对病人来说,早一天咽气就是早一天的解脱。” 这话多可怕啊,游弋看着他想。 “所以别愁了弟弟,命还在,天塌不下来。” 那人留下这句话,不紧不慢地走到垃圾桶旁,灭了烟揣着兜走了。 游弋看着他的背影发了好半晌呆。 跟那些人比霍域当然是幸运的,可他身上的幸运一定要是相对的吗?一定要用别人的悲惨才能衬托出他的幸运吗?他就不能完完全全的、从生到死都是幸运的吗? 想到这儿,游弋也笑了,爱一个人真的会变得蛮不讲理。 那晚,他躺在沙发上依然睡不着。他以为霍域睡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却听到霍域叫了他一声。 低低地,带着叹息,语速很慢地说:“我知道你担心,担心我的右眼从此以后都这样了怎么办?你连医生的话都不信。但即便是那样,能影响什么呢?我还有一只健康的眼睛,还能看风景还能看清你,顶多是别人不用偏头就能看见,我偏偏头而已。退一万步讲,哪怕现在的医疗水平真的治不好了,我不是还活着吗?往后人生还有几十年,我们等等看啊,说不定哪天就能治好了。” 黑暗中,游弋想起中考前,他在屋顶上问霍域:“万一连重点高中都考不上怎么办?”霍域说:“那也没事,天黑了不都得回家吗?” 现在他的语气跟那晚一样温柔,一样轻飘飘,好像右眼看不清和他考不上重点高中一样,都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他忍不住问:“你不怕吗?” 霍域说:“不怕,我只怕你天天这么着急上火的,坚持不了几天就要病倒了。” 游弋开了个玩笑:“那正好,咱俩一块儿打点滴呗。” 霍域没搭理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闭眼睡觉”。 游弋闭上眼睛想——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唯独喜欢他这件事一瞒就瞒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该夸自己演技好还是该骂他太迟钝。
第46章 你现在怎么这么爱哭? 几天后的一个早上,于茉莉忽然来了电话。 游弋当下就预感不妙。因为于茉莉来电话也会晚上来,上午她总是忙里忙外,根本没那闲工夫给他们打电话。游弋莫名有些忐忑,举着手机给霍域看了一眼。 霍域微微点点头,朝他伸出手:“我来”。 他把手机接过来,按了接听:“妈,是我,游弋还没醒,怎么了?” 那边于茉莉像是愣了一下,顿了顿才说:“噢,小域啊。”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没了下文,霍域又叫了她一声,她才提起一口气说:“告诉妈,你们在哪?”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7 首页 上一页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