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师端着杯酒一个挨一个拍着肩膀嘱咐过去,郎老师跟在身后,时不时搭两句茬儿。 游弋谷茁茁谷壮壮坐在一起,旁边还有唐蓓蕾和纪闻栖。 “唐蓓蕾啊,你是坚强的姑娘,有的人错过了就错过了,往前看,别因为过去错过眼前的风景。” 游弋想给杨老师鼓个掌。唐蓓蕾那位被家长发现的男朋友到了还是分了手,唐蓓蕾不怪他没顶住压力,难过的是他都没有试图顶一顶。 “纪闻栖,你是坚强的孩子,老师一点儿都不担心你。最难的路走过去了,以后都是坦途。” 那年,纪闻栖因为高考志愿的问题跟家里彻底闹翻,两位离谱的家长怎么都无法接受他们的儿子跑去学音乐,掌控不了干脆跟他断了关系。 前不久游弋在街上遇到他,纪闻栖说他现在自己住,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当了三年班长,确实靠谱,游弋觉得如果他是杨老师他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轮到他,他笑着问:“杨老师放心我吗?” “游弋”,杨老师笑着拍他肩膀,“当年开学第一天,我第一个先认识的你。你让我照顾好霍域和谷茁茁同学,我可帮你照顾好了,现在我得问你了,毕业这些年你有没有替老师照顾好他们?”
第39章 我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游弋却愣住了。 谷茁茁看他一眼赶紧打圆场:“照顾好了老师,我您看着了,霍域下半年就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您。” 杨老师笑着说:“好,我等着你们。” 郎老师插话:“就看他不看我啊?” “我看您”,谷壮壮说,“我拉着他们看您去”。 气氛挺好,游弋愣了半晌却忽然看着杨老师冒出一句:“老师,我恐怕没照顾好霍域,天天给他添麻烦。” 配上他那张苦大仇深的脸,这是多不合时宜的话,杨老师却依旧笑着说:“没事儿,过去没照顾好以后努力照顾好就是了,别太苛责自己。你还在长大,肩还不够宽,不能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你们几个多幸运呢,别人家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你们可四个呢,吃饭都比别人家热闹,所以扛不住的时候要记得分给他们一些。” 杨老师的话说得没错,可游弋肩上的东西却是分不给别人的。他肩上扛着过去的光阴,扛着见不得人的秘密。铁桶里灌了铅,一天比一天重,张牙跋扈到要把他压弯。 不过,游弋没再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后面他们几个跟两位老师说了什么他一概没听到,走神了。想到担心他的于茉莉、霍荻、茁茁壮壮,想到一起被压弯的霍域,他觉得自己真的没出息,初中的时候就在犯轴,到了现在也还是没什么长进,明明是爱他,怎么总在拖着他、困着他? 初中那一次他还有解决办法,这一次却只能眼睁睁往死路上奔,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旁边的纪闻栖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低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 游弋很惊讶地看向他,半晌才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着说:“你看错了班长,当年我俩可以一起跑3000,现在他去跳高了,我只敢在观众席上坐着,加油都不敢喊了。” “怎么会?”纪闻栖比他还惊讶。他想说你们跑完3000抱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啊,那眼神怎么会骗人? 周围人太多,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隐晦地说:“跳高也好,跳远也罢,在同一个操场上没有走散就好。” 游弋笑笑没说话。 聚会散场的时候,霍域的电话正好打过来。他最近一个月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三天两头给游弋打电话,搞得谷壮壮直抗议。 手机就放在台面上,纪闻栖一扫就看到了,笑着冲游弋举了举杯。 游弋不理解他在笑什么,拿着手机出了包厢,接起来听到霍域问:“还没散?” “散了散了,都往出走了。” 旁边很多同学在道别,游弋恍惚间以为这只是高中一个普通晚自习的结束。他看着人群三三两两往外走,跟霍域念叨着:“唐蓓蕾变漂亮了,还问起你。纪闻栖长高了,跟我差不多了,郎老师杨老师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届学生折磨的,多了好几条皱纹……” 念叨来念叨去,他忽然想问霍域:“怎么大家都在往前走,我却被困在了17岁?” 电话那头霍域笑着说:“你也长高了,也变帅了。” 啧。这人最近总是这样,游弋今天终于忍不住问:“你最近到底在抽什么风?” “我怎么了?” “你怎么了?你这个月每天都在给我打电话,而且昨天晚上不是熬了通宵吗?还不睡?” 游弋说着看了一眼表,忘了自己刚才想问什么:“我靠!你三十多个小时没睡了吧?你要死啊?” 霍域的笑声紧贴在耳边:“马上马上”。 “你下回再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我不接啊,我看你是要成仙儿。” 说话的功夫谷茁茁和谷壮壮也出来了,谷壮壮一看他在打电话就又炸了:“我域哥?” 他边往过跑边喊:“等一下等一下,我问问他为什么天天给你打电话不给我打。” 游弋看他一眼,跟霍域说:“壮壮来了,挂了,你赶紧睡。” 说完就按了挂断,跟防贼一样麻溜地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谷壮壮气死了:“靠,你让我说句话能死啊?” 游弋敷衍地安慰他一句:“下回吧啊,乖弟弟。” 谷壮壮眯了眯眼道:“你俩不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吧?” 谷茁茁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应和:“不会吧不会吧?” 游弋没空搭理他们,夜风一吹,脑子更清醒了,他也觉得霍域最近有点儿不寻常。不光是电话打得频繁,连话也总是说得弯弯绕绕,可游弋左思右想,实在想不起来他出现这种变化前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个月前对他来说再平凡不过了,每天待在小作坊都没怎么出过门,那么霍域呢? 当天晚上,他回到家就开始翻霍域以及他同学的社交账号,翻到半夜都没翻出什么异常,无非就是毕设、实习、吃喝玩乐那些事儿。 那霍域到底是怎么了呢?游弋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而且很快,他就觉得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了。 每天早上醒来一定会收到霍域大半夜发来的“早”,中午会问他:“今天吃什么?”到晚上电话一定会打过来,以至于游弋连啤酒都不会碰了,好像在害怕霍域隔着电话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 而且,一向毒舌的霍域最近竟然一反常态,正常得都有些过了。会跟他讨论作品,会聊起一些无聊的小事儿,就连关心的话也都说得直来直去,不会拐着弯儿阴阳怪气了。 游弋都快吓死了。有一天晚上他实在没忍住,犹豫着问了一句:“你最近没什么想不开的事儿吧?” 霍域愣了一瞬,马上开始骂人:“你脑子就是一颗水球吧?晃一晃大坝都得决堤!你不会以为我要寻短见吧?你怎么不连夜给我扯两米白绫送来,我还能留个全尸。” 游弋呼出一口气,放心了,这确实是那个霍域,原汁原味的。悬着的心落回去了,可紧接着又像触了电。 在霍域认真叫他名字的时候,开视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的时候,说起所有的未来都无条件带上他的时候……他的心脏病入膏肓了。 四月底,梨花开了满院儿。小巧可爱的白花香气扑鼻、赏心悦目,可在游弋眼里它们却成了催命符。 等花开败的时候,霍域就该回来了,他的认罪书也是时候写了。 有几天,他天天坐在院儿里的石桌旁,捏着一支笔,皱着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芋头,你好……”好像有点儿不够严肃。 “霍域,见信如面,梨花为念……”这也太别扭了。 光个开头他就写了七八页,写一张废一张,废一张团起来扔一张,全扔在了细碎的梨花堆里。 他有种冲动,想把认罪书干脆写成情书,可心脏狂跳,手在乱抖,都分不清是在兴奋还是在害怕。 一整本信纸用完,游弋的情书不出意外地宣告失败。 于茉莉在屋里骂他:“狗啃的字净浪费纸,还给我到处乱扔,一会儿不给我扫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游弋没听见似的,呆呆愣愣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先是回屋拿了个袋子,把那些纸团都捡起来装进去,拿回了自己房间。再出来时捧着个奶奶用来装冬瓜糖的玻璃罐,把地上的梨花一捧一捧地装进里面,盖上盖子,跑到了霍域房间。 罐子摆在桌上,游弋觉得他交了差。想说的话梨花都听见了,你听不见那是你笨啊小芋头。 他想着要这么捉弄霍域,过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这个房间久违了。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哪儿哪儿都是霍域,往事过电影般重演。 游弋闭了闭眼,仓皇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临开门出去前,他又返回来挪了挪罐子的位置,跟有强迫症一样把罐子正正好好地摆在了霍域书桌正中间。 摆完正要走,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脑子灵光一现,终于拉住了那一团麻绳的小小线头。 他忽然冲出房间,边往楼下跑边喊:“林妈妈,林妈妈,秋荷妈妈,我亲妈,你在哪儿呢?” 林秋荷从书房探出脑袋:“怎么了怎么了,书房,我写字呢。” 游弋急匆匆跑过来:“别写了,别写了,出大事儿了我的妈呀,快告诉我霍域那台旧电脑哪儿去了?” “旧电脑?他拿走了啊。” 拿走了……游弋站在平地上无端端感受到了离心力,简直要了命了。他抓着林秋荷的手臂问:“他有新的拿那个旧的干什么?” “他上回回来临走的时候想起来旧电脑里面有一些资料,也来不及去买硬盘了,所以就干脆把电脑带走了。怎么了,你要用?” 游弋心想:对,我要用,我得抱着它撞树去了。
第40章 霍域必须活着! 霍域走的这几年,游弋站在东八区的阳光下却每天淋着零时区的雨。 那年他给霍域下游戏的时候顺便帮他装了一个壁纸软件。这么多年过去,那款平平无奇的壁纸软件早没什么人用了,游弋算是一个死忠用户。 他讨厌改变,讨厌不确定,害怕重新来过,追求亘古不变的浪漫。一款日用品他可以用十年,一个并没有多少功能要求的软件他更懒得去换。 这几年他只要用电脑,一定会在开机第一时间就先换一张壁纸,而在换壁纸之前他会先看一下霍域那边的天气。 霍域头顶烈日,他的桌面也一定要日悬当空。霍域那边下了雨,他也要换一张雨中街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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