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燕贺昌听见他说碎屏,换屏,还有这焦急语气,猜到肯定出意外。 眉头一皱,他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窗边去,俯瞰周围:“手机怎么了?” 听见那低沉嗓音,温绕吸口气,听筒对着耳朵:“我手机坏了,中午饭点下楼,被一个姐姐高跟鞋踩了一脚。” 燕贺昌皱眉,问:“严不严重,什么程度。” “就是屏炸了,然后刚好前两天那个钢化膜坏了,我也没换新的。”温绕说着说着就气笑,“哎真的很背,这手机平常经常摔,一天摔好几回都没事,就这次掉地上被人踩一脚直接碎屏,边角好像还裂了;我好怕漏电啊,待会不会咱俩讲着电话我就一股烟从头顶冒出去,然后整个僵直了吧?好吓人哦。” 向峰约燕贺昌吃饭的地方离玻璃大厦不远,就隔一条马路。 燕贺昌发现窗户能看到周围,不过他们这个包间跟玻璃大厦正好相背,于是他就拉开门,直接去了对面包厢。 中午上二楼吃饭的人不多,他跟向峰都是图安静的人,周围几个包厢全是空的。 推门进去,迎面的细小浮尘被阳光照到脸上,空气中透着木香,应该是没人来这个包厢吃饭,大门紧闭久了,木头桌椅自然酿出味道。 走到窗前,燕贺昌扯开纱帘。 他预估的角度刚好,从这里正好能看到玻璃大厦楼下,目光沿着林荫道搜寻一圈,当他看见站在槐树下愁眉苦脸的温绕,燕贺昌就笑了。 “我以为你去商场吃饭,怎么还在报社楼下没走。” “嗯?”温绕向周围看一圈,没发现燕贺昌的车,“您能看见我?” “我在高处,能俯瞰整条大街,包括你。” 温绕闻言抬头,这一片他没怎么来过,自然不知道燕贺昌在哪吃饭。 不过还是顺着附近几栋楼看了一圈,就是没找到人在哪。 “您和向主编在一起?”搜寻无果,温绕就收回目光,“副主编说报社下午3点上班,现在还有两个小时,我打算去把手机修了,刚刚点了好多下电话都没接通,我以为不管用了呢,吓死。” 后面一条小街,前面其中一家就是电子产品维修。 温绕顶着太阳往那边走,刚才只顾拿手机,单肩包拉链忘了拉。里面的笔本书哗啦掉在地上,身后重量突然变轻,他愣了一会,看着那一地狼藉,这一刻心情真的down到谷底。 “我服了。”手机打开免提,温绕蹲下捡东西,愁眉苦脸,“我真的服了。上班第一天摔坏了手机,走路还忘记拉书包拉链,东西掉一地,有人比我更惨吗?” 他向来是个真诚的小孩,燕贺昌站在窗前,看温绕跪坐在地上,一样一样捡自己的东西,又乖又可怜,说不出的怜悯,眸光都变得温柔。 这里没人,可以讲话。燕贺昌屏幕往面颊上贴紧,说:“别修了。换屏也要几百块,我买只新的给你,好吗?” “换屏确实要几百块,不过买新的就得好几千了。” 温绕把东西捡起来,重新放回自己的单肩小书包。 抬头看蓝天,冷不防,他还是被光线刺了下眼睛。 “还是有钱好。”温绕想起全静静,想起向主编,最后想起燕贺昌,不免感慨,“将来有一天我也要赚很多很多钱,买一辆代步车,用最新款手机,然后走哪都不用挤地铁,挤公交。等我再有钱就像您一样找个司机,每天全世界跑着玩,饿了我就找个五星级饭店吃,困了我就找个五星级酒店睡,要是不过瘾,我在找个五星级陪玩,最好硕士学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那种,走哪都能为我人形科普当地历史以及风土人情,让我时刻生活在被高知分子熏陶的爱学习氛围,然后我也去考个博士,乐乐呵呵。” 他说的这些,连自己都觉得是在做梦。对有钱人来说无非就是花点钱的事情,对他来说却连想一想都觉得太奢侈,太浪费。 出身和阶级还是容易对人造成根深蒂固的影响,这一点,真让人痛。 东西捡起来,温绕放进包里,自嘲地问:“您是不是觉得抱有这种幻想的太幼稚,太傻了?世界上有钱的人多着呢,有钱可干的事也很多,但我竟然想象力匮乏到只能用在这些地方。而且就算只有这些我还是觉得特别浪费,根本都没什么必要,是不是太掉价。” 他在没钱的时候不太敢想自己有钱了想做什么,可能那种获得财富自由的快乐只能维持一段时间,当想做的事真正都做一个遍,而他又找不到能力范围内可以去做的其他事,他就会感到特别空虚。 或者现在他没钱,所以他光想都觉得行为可耻,将来有天就算有钱,他也肯定不会用在这些地方。 一切无非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完全不合理的,幻想而已。 想也没必要的。 温绕觉得自己真可笑,燕贺昌却没有嘲笑他的梦:“有追求就愿意付出努力,从而实现理想。这很好,将来有一天代步车会有,司机会有的,五星级陪玩也会有。” 他笑了笑,“说不定到时候等我退休了,你还可以反聘我做你的人生顾问,譬如一些职业上的选择——或者人生遇到困境时需要的指点迷津。这些都可以,不是不能做。” 温绕想了想那个场面,笑起来:“我不敢。” 燕贺昌也笑:“有什么不敢,那时候我都退休了,说不定五十来岁,反应能力差一半,对待任何事都有钝感,还没你这个年轻人头脑好用。” “那句话怎么说?上山的人别嘲笑下山的神。您就算50来岁还是大前辈,大外交官,我绝对是不敢造次的,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温绕咧嘴,挺乐呵,“能和您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不奢望什么,我知您对我好。” “是吗?”燕贺昌反问,“那你说说看,自己几斤几两,我对你又怎么好?” “……” 温绕说不出话。 半晌,咬唇,责怪他:“您能不能别老这样?跟个狐狸似的,哪有掐着人话把儿不放手的啊,再说你也不是真想知道,无非就是刁难我……唉,大外交官竟然有这种情绪,我真是难搞。” 燕贺昌笑了,片刻道:“难搞,你不还是搞到手?” 温绕一愣,咧嘴笑开,“那我确实很厉害,初生牛犊不怕虎,专挑最难搞的搞。” 谁人能想到? 他同燕贺昌,分明天上之水,地上之石,两条原原本本岔路大道。若不是他一心往上爬,又怎会真正依附于燕贺昌,有后来这一话? 归根结底,人还是要追逐。但话说回来,也是燕贺昌真真正正宠他,对他好。 否则,哪有他今日温饱。 ---- 燕:我难搞? 温绕:(眯眼笑)不难搞,一点都不难搞。好搞。 ——好搞就多搞。
第12章 初会 温绕听出来他是在开玩笑,可问题是,就算这是玩笑,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人隔着一条马路,燕贺昌望着温绕。看着他被风吹起来的一缕头发立在脑袋上,无论那瘦瘦的身影还是干净的衣裳,甚至是他肩上背的那只包,用了很多年的包,都给燕贺昌一种非常心安的归属。 这个年轻而漂亮的孩子,众人之中,是属于他的。 “你这个向主编喝醉之后就喜欢炫耀小孩。”燕贺昌说,“几分钟前我还不懂,不理解他的做法以及想法。但是看着你站在楼前广场,身前是玻璃大楼,旁侧是槐树林荫大道,还有过往的行人,你一动也不动,就站在那,这个瞬间便足产生了化学分子式,让我突然可以共情向峰,理解他为什么那么喜欢跟别人炫耀他的小孩。” 风吹起来,温绕这个月还没剪头发,他忍不住挠了挠耳朵尖,觉得有点痒痒,“为什么?” 燕贺昌停顿后,插袋笑起来,告诉他:“因为银河系里的恒星数量大约为1500亿颗,全宇宙甚至高达700万亿亿颗。但无论肉眼可见多少星星,总有那么一颗,它就算未命名,你也知道那独属于你。人很简单,新鲜,占有权,一旦这两样东西结合在一起,能使人产生愉悦与成就感,就会忍不住向他人炫耀,看,这是我的东西,谁也抢不走,只是我的。就像此刻我从这个窗户看出去,目光从天到地,但最后只停留在你身上一样——我不必向任何人炫耀,但我知道,你是我的,也只是我的,仅此而已。” 温绕眨眨眼睛,在心脏飞快的跳动中舔了舔嘴唇。 他是语种专业生,不是汉语言。 脑海里的词典翻了一大遍,最后心跳压制不住的瞬间开口,对燕贺昌说:“您可真会讲。别说和其他国家外交,但凡世上真有alien,恐怕您稍微一出马邀请宇宙建交,那些叽里呱啦的外星人都搞得定。” 燕贺昌被小朋友这个想法说笑了:“年轻人思维能力就是活跃,比我们这些一个岗位低待了几十年的老东西强。” “您不是什么老东西。”温绕急不可耐,纠正燕贺昌,“不要说这样的话,您一点都不老。” “那我是什么?” “您是,您是。” “什么?” “……”他还是不想输,也不想让燕贺昌觉得他很不会讲情话,哄人开心这样。 于是定了定神,温绕豁出去了:“您在我心目中是很成功很优秀的一位巨匠。是完全能够让各邻国和咱们友好相处的重要使臣,是盲盒里的sp限定,是抽卡游戏里的sss级稀有牌,是电视机里的大人物,是央台常驻重要嘉宾,是又帅又有成熟魅力的好老攻……” 温绕从大层面讲到小层面,越讲越觉得这番夸真是稀碎。 燕贺昌不玩游戏,也不搞那些盲盒什么之类的幺蛾子,自己说这些他真能听懂吗? 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代沟完全比海峡还深。或许,他应该再想一个燕贺昌这年纪能听懂的梗,问题温绕真想不起来了,毕竟身边长辈太少,偶尔一两个四十岁的也把他当小孩,他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比较妥当。 “燕部,我——”温绕无话可间隔,挫败开口,打算道歉,他是真不会夸人。 燕贺昌重心却捕捉到了他刚才的最后一句上:“你说我是什么,好什么?” “好什么?”好什么啊,温绕想半天,进度条重新倒回去顺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也没多想,说,“我说您是又帅又有成熟魅力的好老攻。” 同音不同字,他是玩了一个梗。但燕贺昌明显误会,沉默几秒,等温绕反应过来要解释,他已经扔下一句“回宿舍午休吧时间不早了”,结束通话。 “完了。”听着那边的嘟嘟声,温绕唯一反应就是,“完了,绝对完了。” 他跟燕贺昌从来都是上床关系,虽然新闻里没对燕部长的身家背景有介绍,不过温绕也从没问过燕贺昌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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