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型怎么了吗?”云遥一面问,拿走他手里的血型鉴定报告,看到上面写的O型血,“我是什么血型?” 她记得他给自己输了血,那两个人的血型应该是一样的。 “我是AB型,你也是AB型。” 他说的很平静,只是在陈述这个事实,云遥听到耳里的反应也很平静,甚至有闲心地挑下眉,“那怎么了?” 周明坤懵了,他以为云遥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在意,只有云遥自己知道,她只是没第一时间和课本上学到的知识联系起来,等听见一个警察我操一声,仿佛吃到了惊天大瓜,忍不住大叫:“不是亲生的?!”她才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盯着周明坤。 他点点头,笃定说:“O型血生不出AB型的孩子。” 云遥又看着刚才叫起来的警察,他震惊叫:“O型血生不出AB型的孩子!” 云遥视线接着转下去,盯着杨川。 杨川沉着眉眼,“正好都在医院,做个亲子鉴定,比这靠谱。” 刚才叫起来的警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样,揪着身上已经干巴的血渍说:“血在这,血在这,我身上都是他的血。” 他就是压着余阿爸坐车回刑警大队的警察,车祸发生后,为了把人弄出来,他沾了一身余阿爸的血。 杨川拍他一巴掌,叱道:“瞎凑热闹。” 杨川拿着单子去缴费,两个小时后手术门打开,护士推着病人出来,医生跟在后面,到门外对云遥杨川等人说:“手术很成功,送来的及时,腿保住了,脑袋也没事儿。” 杨川感谢道:“谢谢医生,辛苦了。” “应该的。” 余阿爸被护士推到病房,云遥站在门口,望着病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男人,没再进一步。 在她离家前十八年的记忆中,余阿爸始终是尖锐的,凌厉的,狠辣的,连睡着的样子都让她恐惧胆怯,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 这也是她第一次可以安安全全站到他身边,不用担心他什么时候突然看她不顺眼,给她一拳脚,但云遥并不想进去靠近他。 她从心底里厌恶痛恨这个男人,甚至站在这间房的门口,她心里都是不情愿的。 周明坤适时问她:“想做亲子鉴定吗?” “做。” “我去取根头发?” “你去吧。” 周明坤去找护士要了两个无菌袋,拔掉周阿爸的头发和云遥的头发,分开装进去,在网上查了下,这个医院没有亲子鉴定中心,又找了个有资质的亲子鉴定机构,准备明天送过去。 …… 云遥和周明坤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小院灯火通明,走在胡同里都能闻见飘出来的肉香味。 周明坤走到厨房门口,大声问:“朱大厨做什么饭呢,太香了吧!” 锅里的菜正熬着,朱世春抽空玩玩手机,听见这一声,刷视频的手猛然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震惊扭回头。 “坤子?!小夭?!” “是我,我们回来了。” “我的妈呀!”朱世春激动地一拳头怼他肩上,摸着肩膀上上下下地看,“黑了!瘦了!你们干什么去了?走那么突然,连个告别都没有。” “一会儿跟你说,锅里做的什么,我们今晚庆祝一下。” 这事儿瞒不住,朱世春和家里一通电话就能知道,也没有瞒的必要。 “好好好,我做的辣子鸡。” “家里还有什么菜吗?”周明坤边问边开冰箱,空荡荡的,正好听见朱世春说“没了”,他合上冰箱门说,“我出去买点。” 两个小时后,桌上摆满了菜,周明坤去卧室叫云遥。 回来的车上云遥就困得头沉眼涩,但心事重重睡不着,到家后洗个澡放松身体,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几天翻山越岭,舟车劳顿,她没睡过一个好觉,内脏又有伤,这一觉睡的特别沉。 周明坤站床边叫她两声,她蹙眉摇头,他以为是对他叫声的不满,准备出去,让她继续睡。 刚动了下脚,还没转过去,手指忽然被勾住。 周明坤低头,看着她勾过来的纤细手指,表皮有些硬,是这些天磨出来的薄茧,他微微施力,又感觉到她指腹的柔软,凉丝丝的。 安静的房间内,响起几道低喘和模糊的呼唤,周明坤立刻回神抬头,发现单这片刻,她ῳ*Ɩ 已经满头大汗,两边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流入鬓角与汗水混融,像她发出的声音让他分辨不清。 “阿遥,阿遥,阿遥……” 她明显陷入梦魇了,周明坤连晃带叫才将她唤醒,但应该还没从梦里出来,她坐起来后呆呆地看着他。 “阿遥。”他又担忧唤一声。 “现在是什么时间?”她干涸的唇瓣微张,嗓音也有些哑。 “晚上,我和阿春弄好晚饭了,饿不饿,要不要出去吃点?” “不是,我是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借着窗外月光,周明坤看见她水光闪烁的眼睛,惶恐不定的眼神,猜到应该是刚才的噩梦令她产生了恍惚的不真实,温声解释:“今天是5月17号,我们上午才坐严泊裕的飞机将严家二小姐送回来,你阿爸去警局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我们傍晚刚从医院回来。” 她没应声,垂眼坐着,安静放空了一会儿,抬头问:“妈妈她……回家了?” “回家了,和严泊裕一起坐车回去的。” “我不是阿爸的孩子?” “这个还不能确定,要做完亲子鉴定才能知道。” 周明坤这句话说完,屋里好一阵没有声音,月光也静止在窗台上,昏暗的卧室,只能看见女孩坐在床上,慢慢抱住膝盖,声音恍惚,轻不可闻:“我刚才……做了和之前一样的梦,梦见我并没有把妈妈带出来,她又被抓了回去,又被打断一回腿……” 她将脸埋进膝里,先是浅浅呜咽,由小到大,短促到悠长,直至放声痛哭,满屋都是她畅快又悲鸣的嚎啕哭声。 身处其中,周明坤整个人都陷入这场潮湿又绵长的钝痛中,摸索着坐到床上,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膝盖和手背,迫切地想为她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缓解她的痛苦。 “想见妈妈吗?” 她抬头,泪水糊满了一张小脸,泪光盈盈地望着他,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又委屈又伤心,摇头说:“她不会想见我的……” 没有人终于出了黑臭的下水道之后,还想回去看一眼的。 “她不会见我的……” 周明坤再也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阿遥,你很厉害,是你将她救出来的,你亲自将她带出来的。” “你已经完成了自己二十年来最伟大的宏愿,不论她认不认你,你都已经是一个非常伟大、令人敬佩的人物。” 云遥趴在男人宽阔的肩头,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沉默了很长时间,默默流着泪。 不知道妈妈现在在做什么,她也在看月亮吗?
第69章 亲子鉴定 云遥没心情吃晚饭, 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但也不想回屋睡觉,潜意识里, 她有些害怕再做同样的梦。 周明坤和朱世春边喝酒边吃菜, 聊他们回大坝山救二小姐的事,聊一些朱世春在工地的情况。云遥脱了拖鞋,双脚放到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抱膝坐着, 听他们聊天, 不知何时, 又睡了过去。 周明坤挂了第二天上午的内科,上午带着云遥去医院检查,发现她肺部有淤血,医生开点药, 就让他们走了。 下午,杨川来电话说余阿爸醒了, 对云遥说, 她要是想知道到底什么情况,可以过去问问。 “亲子鉴定做了吗?”杨川问。 “上午刚送过去。” “我刚和值班的同事说了,你要是想问, 随时可以去医院。” 挂了电话, 云遥就一直闷坐在床上, 脑中闪过很多片段。 小时候阿爸对她非打即骂, 急言令色;阿爸打完了, 奶奶给她抹药, 温声重复讲阿爸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多不容易,送她上学是多大的恩情, 叮嘱她一定要孝顺;以及从未谋面过的亲生母亲…… 云遥一直以为,阿爸讨厌她是因为和村里人一样重男轻女,讨厌她女孩子的身份。其实,是因为她不是他的孩子? 那又为什么要养着她? 奶奶和邻居都说亲生母亲是生她的时候难产去世的,这证明亲生母亲怀她的时候已经和阿爸结婚,既然不能接受她是其他男人的孩子,那一开始为什么要同意生下来她呢? 云遥满头雾水,又想的头疼,这时候,听见门口响起敲门声。 卧室外的双扇门打开,里面的小门没关,周明坤站在休息间里看见她眉眼的疲惫,走进去问:“还在愁么?” 云遥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我阿爸醒了,杨川问我要不要去问问。” “去吗?” “等结果出来了吧。” 这事要她自己做主,周明坤没多言,“方警官来了,给你送东西。” 云遥带到大坝山的课本和卷子还在车上放着,上午方营到队里述职,盹儿都没打,下午就赶紧给她送过来了。 云遥出去看见摆在客厅桌上的资料,对方营说:“不用这么急。” “那不行,快高考了,可不能因为我耽误你复习。” 他笑得不怀好意,云遥无奈笑笑。 方营送完就要走,周明坤留他歇歇脚,问问他们离开之后家里的情况。 方营不是周大哥,没有什么舍不舍得,心不心疼,他也觉得周明坤该知道。 那晚,周村村民举着火把围在周家院门外,周阿爸在屋里大发雷霆,直呼要打死这个不孝子,可不孝子早跑了,他现在就是脚踩风火轮,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回来。 周阿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拉着大儿子说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出事啊,那可是原始森林,怎么能往那里跑。 他们就是再担心,再牵挂,也大门紧锁不敢开。 家里还有娃儿弱妇,万一那些人失了理智,对孩子妇女动手怎么办? 但一直龟缩着也不是办法,媳妇孩子担惊受怕,睡不了觉,周大哥拉着阿爸到门口,同族长谈判。 族长问他:“家里出了这样的逆子,你打算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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