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抱着要么出去,要么死掉的决心吗? “很疼吗?”他小声问。 “有点。”云遥在他背上一颠一颠,按了按依旧痛的难以呼吸的肺部,怀疑肺被撞出血了。 “对不起。” 她好笑,“你对不起什么?”又问,“你怎么在我家,不应该在唱戏那看着吗?” “那里有方队长和我哥,我不放心你,过来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云遥长叹一口气,趴在他肩头,咕哝了句:“来的真是时候。” 周明坤唇角弯了弯,正要再说写什么,突然听见队伍前方哎呦一声,随即杂乱声骤起。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望过去。 最前面,两个警察一起按着余阿爸,厉声喊:“我警告你老实点!” 杨川从翻滚的草堆里爬起来,沾了一身的泥巴和绿碎叶子,按着正在流血的手腕伤口。 “队长你受伤了!”按着余阿爸的警察瞬间暴怒,发了狠地压着余阿爸的肩膀,“狗娘养的!” 杨川掏出别在腰后的手枪,用力顶到余阿爸的大腿上,“老老实实的,别想着跑,再想跑,就废了你这条腿!” 担心他又出什么幺蛾子,杨川又说:“按你犯的罪,老老实实的,进几年就能出来了,但你再伤我,想着逃跑,就要小心你这条命了。” “你说真的?”余阿爸突然问。 “呦。”压他的警察听明白他的坝普,乐了,“还知道自己犯法了啊?气焰这么大,我以为你觉得自己挺冤枉呢。” 余阿爸没理,他看着被称为队长的男人,杨川点点头,他顿了顿,想回头看看后面,犹豫片刻,到底没扭回去。
第66章 刺痛 下山之后, 在山上看见的繁华街巷宛如海市蜃楼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望无际的原野,仿佛走不到尽头。 好几个警察和严泊裕的手下看呆了, 转头问云遥:“在上面看到的楼和人呢?” “这里也有海市蜃楼吗?” 云遥从周明坤身上下来, 火热的太阳照了一路,他出了满背的汗,她身前的衣服也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原野上的热风吹过, 又闷又燥。 “不是海市蜃楼, 那个镇还比较远, 海拔也比这里低,要继续下山,所以看不见。” “那这都看不见,我们怎么走啊?” “我带路吧。”云遥说。 到现在都没再见村民, 应是甩掉了,慢一些也可以。 几个第一次进山的警察和严泊裕的手下, 以为之前的山路已经是最难走的了, 到了宛若平地的原野,发现这才是更煎熬的,完全是凭着一腔意念往前走。 “云小姐, 还要多久啊?” “快了。” 一问就是快了, 但他们饿着肚子一直走到太阳落山, 又翻了一座山, 才重新见到那座令人着迷和欢呼的镇子, 草地上也出现了人走过的痕迹。 除了余阿爸, 每个人都很兴奋,杨川好奇问云遥:“你怎么知道应该往这里走的?” “你现在也知道了。”云遥说的有气无力, 看着他轻松笑。 杨川愣了下,随即忍不住合掌大笑,连连点头,“是,是这个道理。” 有个严泊裕的手下激动叫:“有信号了!有信号了!有信号了!” “真的假的?” 大家纷纷掏出手机,发现真有信号了。 杨川先给方营打电话,打不通,应该还在山里,又给留在县里看车的两个警察打电话,他们急得不得了,杨川给了现在的地址,让他们把车开过来。 严泊裕的手下给严泊裕打电话,报告二小姐已经救出来了,严泊裕问地址,杨川要过来手机,对他说:“你先到市里等着,我们市里见。” 等一行人激动万分地赶到镇上,夜幕早已经笼罩山野,镇上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仿佛一座空镇,一家宾馆都找不到,一家开门的饭店也没,傻眼了。 “这咋整,露宿街头吗?” “要不敲个门?我真要饿死了。” “敲门也没人开吧,就这地方,谁敢给陌生人开门,吓都要吓死了。” 杨川兜里的手机叫起来,电话里的人说:“队长,山挡住了,没路,车开不过去。” 杨川问云遥:“这两个地方不互通?” “我不知道。” 云遥是真不知道,她当初不知道在山里绕了多少个日夜才到达这里,乡镇班车没赶上,拦个骑摩托的大哥给带县城坐车走的。 杨川打开卫星地图,发现两地相隔甚远,连绵起伏的灰绿色山脉根本找不到一条路,只好对电话里说:“你和方营他们联系,和方营一块走,我们分头,市里见。” “是,队长。” 挂了之后,杨川又给方营打电话,这回打通了,方营报告一下村里情况。 云遥杨川一行人离开之后,一部分村民接着追,另一部分听说抓走余阿爸和余阿爸媳妇的人里有周明坤,反应过来上当了,愤怒地回去砸戏台子,跳上台揍打唱戏的演员,还有的想进周明坤家讨要个说法。其中以余村余阿爸的族人最为愤怒。 方营已经提前预料到,派人守在周明坤家门口,不让村民进去。 然而当村民的矛头对准周明坤家之后,这场矛盾已经变成了余村和周村之间的矛盾,特别是余阿爸宗族与周明坤宗族的矛盾。 周明坤家在村里族群庞大,周阿爸还做过十多年的村支书,在村里很有威望,村民与族人一起上,在戏台子下打了个村群架,个个儿都是硬汉子,拳头带着脾气挥上去,没多久,地上便倒了一大片,村医被叫过来,忙得脚不沾地。 一直到傍晚,这场村架才算消停,其他村的人渐渐散干净了,周村的人吃过晚饭,不约而同地点着火把聚集到周明坤家外面,纷纷要周阿爸给个说法。 方营说:“现在周家外面比较乱,周大嫂又刚生了孩子,家里又是小孩儿又是妇女,不安全,我们先留下看看。” 杨川看周明坤一眼,年轻小伙子正关心喜欢姑娘的伤势,没注意自己,他走到一边说:“你们和戏班子呢,情况怎么样,受伤了没?” “有两个戏曲演员受了点伤,这里的大夫看过了,抹点跌打损伤的药,过几天就好了。” “村民迁怒没有?” “我们就说是受到邀请过来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信了没有,只能说暂时没事儿了。” “好,那里的事都由你全权做主,你觉得待到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再走,车都留在镇上了,我们市里见。” “市里见,队长。” “注意安全。” 杨川挂了电话回去,看见云遥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捂着胸口深呼吸,周明坤担忧地蹲在她旁边,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川问:“怎么样,还能撑吗?” “不撑也没其他办法了。”云遥问他,“电话里怎么说的?” “暂时安全。” 云遥看周明坤一眼,问杨川:“他家呢,方队长说了吗?” 杨川为难地咂了下嘴,“也……暂时安全。放心吧,方营会看着的,等你的家人确定安全了再走。”后一句对周明坤说。 周明坤嗯一声,担心有一点,但预料到有族人护着,阿爸阿妈和哥哥嫂子应该会安全。 他已经跑了,要打要杀也落ῳ*Ɩ 不到他身上了,最多是阿爸阿妈向族人起誓与他断绝关系,不再认他这个儿子,族里将他踢出族谱。 “去车站吧,不知道明天几点发车,先去车站等着吧。” “行。” 镇上的车站说是车站,只是一个宽敞的街边停了一辆大巴车,一天一趟,也只有这一辆车,哪天要是坏了,就只能等修好再走趟。 周明坤扶着云遥坐下,轻声问她:“我能做些什么?” 她没说话,皱着眉头,缓慢深呼吸,额头抵着他肩膀,疲惫地放松身体,周明坤侧一侧身体,让她枕在自己胸膛上,搂住她。 清凉凉的白色月光下,余阿爸盯着他们亲密的姿势,突然问:“你是周村的那个?” 正放松的几个人一齐好奇转头,周明坤也看向他,余阿爸眯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你应该对她道歉。”周明坤和他对视,搂着云遥说。 他似乎觉得很好笑,笑了一声。 周明坤虽然早从云遥口中知道她阿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今天亲眼看到,依旧为她愤怒和心寒,尤其听见他这声不屑和嘲笑的笑声,脸色冷下去,但还没动,另一边的肩膀压来一只大手,提醒他别乱来。 …… 云遥屁股又麻又痛地醒来,发觉天边已经翻起鱼肚白,微微淡青色,白色云雾笼着漫山层叠的青翠,半轮月亮的颜色越来越淡。 如果是一个平常的早晨,或者是到此地旅游,她可能会很放松地欣赏这幅水墨画一样美妙的晨雾山景,但现在她的肺依旧火烧火燎地痛,屁股也因为坐了一夜又麻又疼。 动了一下屁股,连着大腿都像是被蚂蚁大军入侵,密密麻麻的电流涌过,根本不敢再动。 不远处有个警察在慢慢走动值班,云遥拿开周明坤搂着她肩膀的胳膊,双手撑地,慢慢站起来,走过去说:“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值班。” “不用,云小姐,我前半夜睡过了。” “多睡一会儿不多,去吧,我已经睡好了。” 警察有些心动,犹豫一会儿,突然猛摇头,“不不不行,队令如山,队长让我值班的,云小姐就别为难我了。” 云遥笑一笑,“辛苦了。” 她慢慢活动四肢,呼吸清晨最干净充沛的氧气,吸到肺里,是凉丝丝的舒爽,疼痛缓解了一点。 …… 天色越来越亮,这群正在睡觉的人里,二小姐最先醒来。 她应是做了噩梦,醒的很突然,云遥躲避不及,就这样猝然与她惊恐的双眼对上。 自她被周明坤从院子里背出来,云遥看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不敢一直盯着观察她现在的状态,只是扫一眼,看几秒就挪开,避免被她发现,避免与她对视上。 内心深处,对上二小姐,云遥是自卑怯懦的,她不敢看见她看向自己时愤怒怨恨和责备的眼神,那是她内心深处很难承受的。 只有刚才,她睡着的时候,云遥才敢看着她,观察她,她和三年前差别不大,但相比刚到大坝山的时候,瘦了太多太多,皮包骨一样营养不良的瘦,蹙起的眉心凝着重重的愁思,眼下微青,双颊微陷,老了很多,但应是骨相美人的原因,看起来比年轻时更有气质和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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