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到姐弟两人的视线,陈濯咬了咬唇肉,想到涂祁是为了替自己出头才挨了打,陈濯便狠不下心说拒绝了。 犹豫几分钟,他对着涂渺道:“要不,就让他住下吧。毕竟……是因为我。” 虽然卖惨可耻,却十分有用,涂祁如愿以偿留在了陈濯家,并且为了不让两位老人看到涂祁脸上的淤青和伤疤,陈濯不得已把涂祁藏进自己的卧室,依着他玩“躲猫猫”。 晚上,涂渺回家编了个谎,说涂祁要跟着陈濯学习,所以暂住在他家,方便陈濯给涂祁随时讲题。 涂正庆和元雅没有多想,很快就点头说个“好”,还让涂渺送饭到二楼,不能白白占用陈濯的时间帮助涂祁学习。 涂渺送饭的时候,涂祁正窝在陈濯的屋里扒着窗户看中秋圆月。 可惜陈濯的窗户外面正对着一大棵树,正值九月金秋,树叶依旧繁茂,挡住了涂祁看月亮的视线,他除了影绰的树杈,只能朦胧勉强看见丁点月亮的边边。 “姐,陈濯哥家看不见月亮啊!”涂祁伸长脖子努力去找月亮,“可是他那么喜欢看月亮,今天中秋节,陈濯哥看不到最好看的月亮怎么办?” “那还不是怪你。”涂渺把碗筷给涂祁摆好,话里不饶人。 被涂渺又怼一通,涂祁却没有在意,若有所思咬着筷子头望着窗外出了好一会儿神,他忽然福至心灵般,索性把饭碗先推旁边,拿出来陈濯给他准备的白纸,翻找到陈濯的荧光笔,唰唰唰涂画起来。 半个小时后,陈濯到屋里收涂祁的饭碗,抬头迎面看见窗户上贴了张画。 是无比逼真的一轮圆月,周围还散落着许多星点,甚至比窗外的夜空景色还要壮阔浩瀚一些。 “陈濯哥,这样你就能看到月亮了!”涂祁用画画弄脏的手抱着饭碗站在一边,扬着朗然的笑脸向陈濯讨夸奖。 陈濯的眼神循声转向涂祁,先是看到了涂祁脏兮兮的手,再是被涂祁比月亮还要亮眼的笑恍了视线。 他下意识垂了眼帘,眼睛找地,心里却漫过暖意,话语先于意识的对着涂祁说了“谢谢”。 “不客气,陈濯哥。”涂祁凑过去站到陈濯面前,把自己吃空的饭碗递过去,“要麻烦陈濯哥帮我刷碗了。” “不麻烦。”陈濯重新半抬头抬视线去看涂祁。因为涂祁站的位置,他总能看见涂祁身后的笔画月亮,于是无措的心由此有了点着落,连带对着涂祁的态度都松散很多。 他接过涂祁的碗,又趁爷爷奶奶回自己屋里之后带涂祁洗手、洗漱,听着涂祁耐不住寂寞和兴奋压低了声音絮絮叨叨。 因为那么一幅月亮,陈濯今晚对待涂祁的废话无比宽容。 直到涂祁激动过了头,问陈濯:“陈濯哥,所以你为什么喜欢看月亮啊?” 涂祁话音未落,陈濯当即有些怔然。 没有人问过陈濯这个问题,涂渺没有问过,涂家夫妇也没有问过,所有人好像心照不宣知道原因,为陈濯提供每次的看月亮场所。 涂祁巴巴仰头望着陈濯,期待他的回答。 等了很久,久到涂祁打了好几个哈欠,他也没等来陈濯的回应。 “陈濯哥,我今天太困了,你明天再告诉我吧。”涂祁又打了个大哈欠,揉揉睁不开的眼睛,给陈濯道晚安:“陈濯哥,晚安!还有,中秋节快乐!” 涂祁就这样穿着陈濯的睡衣,枕着陈濯的枕头,盖着陈濯的被子,躺着陈濯的床,在陈濯旁边进入睡眠。留了陈濯自己还在刚才的问题里。 在没有回答涂祁的时间里,陈濯心思转了好几转,终究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只能无限地沉默再沉默。 盯着涂祁眉骨的伤疤看了半分钟,莫名扭头看了眼窗户上的画,陈濯才轻声回了涂祁:“晚安。” 发觉涂祁睡熟了,陈濯关了灯盘腿面向窗户,借着窗外的微弱亮光,看着画上的月亮开始和父母的对话。 他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把自己一天的经历都讲给了他们。说自己去了涂家看剧吃饭,还说自己打了架,又说第一次无可奈何留下涂祁在家里过夜。 最后,陈濯说,涂祁给他画了很好看的月亮,以后他就可以用这个月亮,来和他们对话了。
第六章 涂祁打架的事情还是被涂家夫妇知道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何况涂祁最多只能在陈濯家住两天,等假期过去开学,他还是要老老实实回家。而他脸上那些伤,别说两天,两个星期能消下去都算不错了。 知道前因后果的涂正庆和元雅出乎意料没有生气,反而夸涂祁勇敢,还说让他以后聪明点,打不过记得跑。 涂祁被夸的一愣一愣,跟着站旁边的涂渺也是满头雾水,不明白两个大人是葫芦里卖什么药。 “小濯帮你俩打架,他有受伤么?”元雅忽然问。 “没有!”提到陈濯,涂祁积极的不能行,“陈濯哥可厉害了,他哐哐两下就把他们撂翻了,然后保护我和我姐逃回来。” 涂渺一时没明白涂祁哪里来的与有荣焉之感,眉头始终落着莫名其妙的大山,站着一言不发。 知道陈濯没事之后,元雅摆摆手让姐弟两人各回各屋。 然涂祁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尾随着涂渺进到了她的卧室,他有问题要问涂渺。 是那天晚上、第二天早上,都没有答案的问题——涂祁想知道,陈濯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月亮。 “陈濯哥不告诉我。姐,求求你了,你给我说说,我一定替你保密!”涂祁难得向涂渺撒娇。 瞥了眼涂祁挤巴到一起的五官,脸上的每个小褶子都在向自己诉说着“祈求”,涂渺像撸汽水的狗头一样揉了揉涂祁的头发,才开口:“我也是听陈奶奶说的。” “她说,陈濯喜欢喜欢看月亮,是因为他觉着他的父母在那上面,他看月亮,就是看他们、和他们对话。” “所以,陈濯哥很想很想他们,是不是?”涂祁突然问道。 从他记事开始,从他记住陈濯这个人开始,他就频频看到涂渺带着陈濯,晚上在他的房间看月亮。 如果不是总是想念,为什么要经常来他家,从这栋楼最高层、视野最好的地方,三不五时就要和月亮“打个招呼”? 这个问题涂渺回答不上来。 对于陈濯,她其实说不上特别了解。但有些时候,涂渺又觉着自己很了解陈濯,知道他的孤独,知道他沉默不语的外表之下,其实有颗温暖又多彩的心。 所以,她才会在那天叫陈濯去帮忙找涂祁。 “你以后少惹点事。就算是为了陈濯好,也得在你力所能及范围内,而且前提是,不要让陈濯去给你收尾。”涂渺没有回答涂祁的问题,反而说教他一通。 说完,她顺势把人推出了房间。 ———— 时间匆匆,秋天很快就到了结尾,在立冬那天,涂渺再次邀请陈濯去自己家。 其美名曰,立冬要吃饺子,不然冬天会冻掉耳朵。 “而且听说今天晚上有最大月亮,你不来我家看看么?”涂渺向来知道怎么说服陈濯。 犹豫几分钟,陈濯站定在门栋口,说:“奶奶在家,包了饺子。” “那……你可以吃完再来。等吃完饭我下来找你,你记得把物理作业写了,到时候给我看看啊!”说罢,以防陈濯拒绝,涂渺很快跑上楼梯,只留给陈濯话落音和书包的背影。 陈濯怔然目送涂渺从眼前消失,直到听到自楼上传来的很大力的关门声,他才若有所思低头往自己家走。 晚上七点刚过没多久,陈濯才把饭碗洗干净,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就听见有节奏的敲门声,混合着涂祁的吆喝:“陈濯哥开门!是我,涂祁!” 楼道里自家装的声控钨丝灯被涂祁的动静弄亮,陈濯开门迎面看到在老黄色灯下站着,满脸盎然快乐的涂祁。 “陈濯哥,我姐让我来叫你去我家看月亮。她还让你带上物理作业。”涂祁话语里是明晃晃的高兴。 陈濯低声回了个“好”,接着不用他邀请,涂祁非常自觉的跟着他后面就走了进来,去到房间向爷爷奶奶打招呼,顺便等着陈濯拿作业。 几分钟后,陈濯跟着涂祁上楼,每到一层就要听涂祁大声嘿哈或是重力跺脚,以此来叫亮每层的昏黄声控灯。 涂祁不仅要叫灯,还时刻絮叨提醒陈濯注意脚下,如果不是楼道狭窄,他可能会直接抓着陈濯的胳膊走并排。 从陈濯那天救了他开始,涂祁对于陈濯的热情又上升很大一个层级,若说之前是100%,那么现在就是150%。 陈濯不会说话,只连续嗯声回应涂祁的提醒,心里盼着赶紧到七楼,这样涂祁就能消停了。 “在卧室都能听见你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领了陈濯来是不是?”一进门,涂渺吐槽涂祁的声音响起,“烧包精一个!” 涂祁得了便宜卖乖,朝着涂渺做鬼脸,“有本事你别去我那屋看月亮!我只让陈濯哥去,不让你进。” 说完,他反手摸到陈濯的手腕,摇头晃脑要把人带到自己屋里。 陈濯说不出来拒绝,抿唇垂眼,被涂祁拖去了卧室。两人身后,跟着翻白眼的涂渺。 因着白天天朗气清,是以晚上的月亮周围没有太多浓云,皎洁莹白的月光让人看来十分心情舒畅。 涂祁的书桌正对着窗户外面,坐下抬头就能看见比平时大好几圈的月亮,旁边还闪着两颗星星。 涂祁把最佳观赏点让给陈濯,自己抱着本子和铅笔一骨碌滚到床上,屈腿抵着画板画画。后面跟来的涂渺拉了个小板凳,又找来另个涂祁的画板,垫在床上准备“借鉴”陈濯的作业。 虽然她只让陈濯带了物理,但刚才瞟过一眼,涂渺看见陈濯把英语、数学,还有化学都带上来了,甚至生物没有布置的预习作业陈濯也一并拿了来。 抄了两道题,涂渺抬头扭脖子的间隙,看见陈濯握着笔不写不动,总是低垂的头终于扬了起来,在对着窗户外的月亮发呆。 蓦地,涂渺想起来那天涂祁问的问题——陈濯是不是很想念他的父母,所以才会频频来他家看月亮? 想着,涂渺轻声开了口叫陈濯:“陈濯。” 等陈濯缓慢侧过来身体和视线,涂渺才问道:“你是不是很想念叔叔和阿姨?” 这个问题出来,涂祁停了手里的笔,悄悄抬眼竖耳朵,准备听陈濯会怎么回答。 陈濯没料到涂渺会问这个,就如同那天晚上,他也没想到涂祁会问他为什么喜欢看月亮。 他向来不会说明心里的感觉和原因,哪怕心里面已经想法纷繁,可到了嘴边他仍旧说不出来所以然。 抬起的头随着这个问题又落下,连带着眼皮也耷垂遮住半个视线,从涂渺和涂祁的角度看过去,更是因为陈濯又长又压缀着的睫毛,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情绪,又是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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