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敷衍的两记叩门声响后,齐乐明那张圆脸直接从虚掩的门缝挤了进来:“晚上一块喝酒去?朝天宫那边新开了家粤菜馆,香港来的厨师。” 冯锡尧摇摇头,一双长腿-交叠着架在气派的小叶紫檀办公桌上,百无聊赖的晃着:“晚上约了房管局新来的局长,在四城会,你去不去?” 齐乐明敬谢不敏:“不去。那种酒局闷死个人,我都不如回家陪我儿子吃饭。” “乖,”冯锡尧挥挥手,赶小狗样的:“那你就回去陪你老婆儿子吃饭吧,成天野的不着家,就知道玩儿。” “我真是冤死了我。”齐乐明苦着脸:“我哪有只顾着玩儿,我很有进取心的好不?你看咱们项目上的事儿,哪件我不上心的?对了老大,快到中秋节了,我那边有几个关系户——” “自己去找王娜领。”冯锡尧不以为意的接话:“她那边超市卡油卡都有,你要是觉得不合适,直接拿现金。” “好嘞。”齐乐明痛快的点点头:“哦还有,前两天有人过来给我送了几盒美心的月饼,我知道老大你不吃,可是我记得阿姨喜欢甜的对不?我帮你拎两盒过来?” 冯锡尧瞟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划过桌面,要笑不笑的:“呦,有人给齐总送月饼啊。” 齐乐明讪讪的抓抓脑袋:“就二建那个孙总,几盒月饼,我没收别的。” “瞧你那点出息。”冯锡尧不逗他了:“真有心你就开车给我妈送过去,又不是不熟悉,正好陪她说说话。” “成!”齐乐明想了想:“正好我也有阵子没见着叔叔阿姨了,就今晚去。” 冯锡尧沉吟了几秒,还是说了:“老太太的病复发了,心里不痛快,别捡疼的地方戳。” 这下齐乐明可结结实实惊住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都没听你提过?上次见面我记得还好好的。” “上次见面到现在都大半年了。”眉眼清俊的男人微哂,笑意未达眼底,带着点无奈:“再怎么精心养着,这不是快到五年了吗?也就年后去复查的时候发现的。”顿了顿冯锡尧呼了口气:“这次恐怕不乐观,她这个病就怕复发。” “还不到六十呢。”齐乐明嘟囔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上次见面还抱着我儿子逗他玩,看过去精神着……” 冯锡尧被他的话带的有刹那的出神。 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大年初三,齐乐明一家三口去给老太太老爷子拜年。 平时不去想也没在意,这会儿被齐乐明提起,那画面鲜活的就像昨天才发生的。 他记得,老太太特稀罕齐乐明那个虎头虎脑的儿子,当时还半是埋怨满是感慨的说,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老大,丁勋……”齐乐明的话把男人拉回现实。 看着这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冯锡尧失笑:“怎么了这是?有话说有屁放。” “我是听说啊,”齐乐明先声明自己说的那些话来处:“早上来公司不是碰着徐律了嘛,他说的,丁勋那边搜罗着,又要立案了。” 波澜不兴的摸了摸眉毛,冯锡尧扯扯嘴角:“养了徐律师他们一大堆人干嘛的,不就是打官司的吗?这又不是第一回了,他丁勋不肯罢休,咱们好好奉陪就是了。” 说起来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从六年前冯锡尧跟丁勋翻脸绝交,这两头倔驴寸步不让的开始打官司,各自身后的律师团都在这拉锯战般的时间里获得了丰厚的利润报酬不说,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的,在公事之余,竟然也结交出了神奇的革命友谊。 要知道,丁勋那边身后站的,跟冯锡尧这个地头蛇可不一样,是从帝都请过来的精英律师团,原本跟徐海徐大律这边的圈子没过多交集的。 “问题是,”齐乐明有点愤愤不平:“上场官司他不是才赢了吗?干嘛这么咄咄逼人的?为了点钱翻脸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掘了他家祖坟或是抱他家孩子跳井了呢。” 冯锡尧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男人轻笑了声垂下眼睑,于是他眼底那点原本就让人看不懂的光芒彻底被盖住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 晚上的饭局一如既往的无聊。 只是冯锡尧笑吟吟的,任是谁都看不出来半点的不耐烦。 房管局新来的顾局长是从外地调过来的,据说原本也在W市城建口子当一把手。 酒席过半,看着自己带来的王蕊跟顾局长聊的热火朝天,冯锡尧扯了扯衬衫领口,借着出门去方便的由头换口气。 包间内外冰火两重天。一门之隔,烟气酒气氤氲到令人胸闷的气息被关在内里,走廊里虽然也是各种气息糅杂,却带着点清冷,令人好过太多。 冯锡尧揉揉额头,信步往走廊尽头走去,他记得,转个弯那里,应该有扇敞开的窗。 不成想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走廊橘黄的暖光下,对方双手随意的支在窗台上。宽肩,长腿,寸短的头发根根分明。看不到正面,只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和他右手食指中指间覆了层浅浅薄灰的一点猩红。 烟气若有若无,冯锡尧无声的啧了下。 他没有避开的道理,不然倒像是自己心虚了什么一样,真是笑话。 对方的听觉很敏锐,悠然不见急促的回头,两人的视线一下子对个正着。 冯锡尧把手插在裤袋里,笑容不改:“丁总,好久不见。” 男人的面容是典型的北方人长相,浓眉大眼,凛厉刚毅。 或许是对方全无准备会突然见着冯锡尧,一愣之下,瞳孔急缩,薄唇下意识的抿成了一道线。 冯锡尧面色如常,表情就像是再寻常不过的遇到了商场上的故交或是朋友:“好久不见,丁总还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强干。这发型,呵,倒是更衬丁总的气质了。” “托冯总的福。”男人很快回过神,声音偏低却也不愠不火,就像是听不出冯锡尧话里暗含的嘲讽之意:“挺凉快。” “丁总这是在四城会宴请客户?”冯锡尧看着男人站直腰板,那比自己高出半头的精壮身躯就那么随意站着,不刻意不经意间,流露出贵气天成的傲慢。 男人随手把烟蒂碾灭在手边的垃圾筒上面,坦然镇定:“没,跟费大律一起吃个饭,聊聊接下来诉讼的事情。” 冯锡尧一怔,旋即想起,丁勋身后站着的律师团,好像是有这么位大律姓费。 呵,这人也真是直接。 “我还以为,”冯锡尧笑吟吟的:“或许今儿个,是丁总朋友张罗着为丁总洗尘的。” 洗什么尘,那就不言而喻了。其实更应该吃顿豆腐宴吧。 毕竟那十个月的拘留所生涯,怎么说都是丁勋这种天之骄子人生中的一抹污浊败笔。 “行,不耽误丁总时间了。”冯锡尧抬腕看看手表,往后退了一步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丁勋听不出情绪的话语:“冯总穿这件衬衫真精神。还挺念旧。” 冯锡尧懊恼的皱了下眉,早上出门他都没留意,随手扯了件长袖衬衫就穿上了。谁知道会是这件。 不过话说过来,他冯锡尧到底也不是女人那么心细又计较,会在分开后把所有曾经的痕迹和礼物清理的一干二净。 是的,这件淡蓝色的hazzy衬衫是丁勋送他的,在他们还没翻脸闹掰之前,冯锡尧过二十四岁生日时候送的。 口头上你来我往斤斤计较的没意思。冯锡尧忍了忍,到底没再回嘴,抬脚回包间了。 身后丁勋就那么靠在窗边,手指下意识的又伸到裤袋里捏住了烟盒。 *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冯锡尧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十年陈的古树老料回味悠长。 徐律师推了推金丝边眼镜,在笔记本上最后记了几笔,合上本子:“这次我觉得没问题,区院是陈一成法官,打过很多次交道,他的办案习惯我清楚。” “输了又会上诉到高院,不到最后判决都难说。”冯锡尧看过去并不兴奋,甚至有点百无聊赖:“打持久战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徐律师的水平,我相信。” 徐杰讪讪的,镜片后的目光有点躲闪:“冯总,其实上次……” 冯锡尧有点好笑:“我又没说上次是你故意放水输给对方。再说了,我冯锡尧是输不起的人吗?” 顿了顿,清瘦的男人微微倾身向前,把那杯没动的茶水往徐律师面前推了推:“尝尝。三年茶七年药十年宝。只要底子好,时间久了,自然就有了。” 徐杰摸不准冯锡尧这话的隐含义,端起茶含混的应了一声:“冯总你放心,这次如果不胜诉,我徐杰个人分毫不收。” “该你的,一分都少不了。”冯锡尧眼睫很长,乍一眼看过去,凤眼含笑的样子很容易给别人好相与的错觉:“徐律你别多想,踏踏实实帮我打官司,输赢不重要。”
第3章 紫勋汇仁府是紫勋地产在A市的第六个项目。 坐标城东,占地近百万方的超级大盘,涵盖多层、小高层、花园洋房、联排别墅等多种物业形态,低密度高绿化,每次开盘基本上都是一抢而空,典型的一房难求。 金九银十,初秋的楼市最为繁忙,也是各家开发企业卯足了劲广收银子的时节。 汇仁府二期的交付连着三期的开盘,即使有交付时候的不和谐声音,开发商俨然完全不怵的架势。盘照开,该托关系的照样托关系找门路,想方设法把定金塞进来以求买套房子才好。 这种节骨眼,省高院的夏园副院长,把关系托到了冯锡尧这里。 “夏院长的房子你亲自过问。”徐茂辉不厌其烦的在电话里叮嘱:“别图省事丢给下面置业经理,大好的机会,你说你这不是瞌睡捡着枕头吗?把住夏院长的关系,整死姓丁的。” 冯锡尧掐了烟蒂,笑到不行:“徐茂辉你怎么那么幼稚?省高院是你家开的还是夏院长家开的?” “我俩联合开的行吗?”傲娇徐总冷哼一声:“热脸贴冷屁股,你冯总家大业大,爱J八输官司赔钱就去输,权当老子多管闲事!” “哎你这人,”冯锡尧低头服软:“我又没说不领你的情。徐总你放一百个心,夏院长的房子我亲自去给跑手续,回头要是跟夏院长吃饭,徐总记得赏脸。” 挂了电话冯锡尧依然意犹未尽,揉了揉鬓角拨了内线叫进来齐乐明。 “你打电话到案场查查,登记姓名是赵丽女士。看看她想要的是哪套房源。马上就问,这可是徐总帮咱们找的省高院的关系户,齐总你懂的。” 齐乐明眼睛一亮,脑子特灵光:“省高院的?多大干部?管用的话我马上开车亲自去查。” “管用。”冯锡尧摸了摸下巴:“副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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