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盯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出神,自然无法从悠扬的音乐中听出脚步声,还是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站定,司徒静才有些疑惑地转头,就看到了那熟悉的挺拔身影。 一身定制得体的黑西装,宝石袖扣低调而不张扬,看不太清领结的款式颜色,因为目光立刻就被那优越的侧脸所吸引,司徒静必须承认,他认识顾牧尘这么多年,还是会因为猛然间的视线聚焦所惊艳,并不是说没有见过五官优越的美人,圈子里来来往往,什么姿色的没有,但都没有这样山林间一捧新雪般的气质。 干净到有些冷冽。 一如那人投来的眼神。 “不会把烟头扔垃圾桶吗,”顾牧尘有些懒散地把胳膊架在栏杆上,“傻子。” 司徒静手忙脚乱地把烟头从花盆里捡起,快走几步扔到个闪着金属色泽的装饰物里,这家酒店主打一个优雅艺术风格,连垃圾桶都做得姿态各异,个个新潮得能拿出来参展,可司徒静此刻毫无心情欣赏,他从兜里摸出瓶清新口气的洁齿糖,还没放嘴里呢,就被对方制止了。 “行了,”顾牧尘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给我烟。” 司徒静怔然:“你不是讨厌这个味道……” 此刻的天才慢慢暗了下去,秋天的风柔柔地吹起顾牧尘额前的发,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惬意又舒展,姿态的确是这个样子,神情也和以前一样,可他却对着自己的发小张口,要对方给自己一支烟。 “你怎么了?”司徒静反应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楼下的典礼不知进行到哪个地步了,乐队也陆续离开,顾牧尘没再解释,只是平静地看着前方,然后伸出手来。 司徒静犹豫片刻,顺从地拿出烟盒,打开递过去。 “你要不要先试下爆珠的,那种可能……” 顾牧尘打断他:“这种就好。” 猩红色的光点在指间亮起,又随着自己的动作而明暗闪烁,陌生的味道充斥口腔,顾牧尘缓缓地吐出烟雾时,突然想到,如果此刻面前站着的是叶舟,一定不会给自己这支烟。 再如果他继续坚持,非要抽的话,叶舟可能会微微扬起嘴角,说着好呀,然后也点燃相同的一支烟,和自己并肩站立,无声相随。 而不是像司徒静这样,踟蹰地站着,不敢拒绝,也不懂该如何陪伴。 “小静,”顾牧尘被呛得有些咳嗽,拿掌侧擦了下被烟熏到的眼睛。 “小静啊……” 他连着念了两遍名字,才咳出个有点沙哑的笑声。 “我心里好难受呀。” 实在不知如何解释,也未曾踏足过这样令人心跳的感情,自从他被叶舟捏着下巴按在床上的时候,顾牧尘就如同吃了哑药,不知如何张口,他睁着双眼,就那样地看着黑暗中的叶舟,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手垂在身侧,掌心朝上,看起来天真又脆弱,是无力思考自己现在处境的孩童。 当时的叶舟,用拇指一点点地擦过他的嘴唇,又用手盖住了顾牧尘的眼睛。 直到那个瞬间,顾牧尘才意识到叶舟的手掌很大,骨节有力,十指修长,可以轻而易举地遮住他的整张脸。 “告诉我,你什么时候才会动心?” 顾牧尘的大脑不够清明,鹦鹉学舌般跟着反问:“……动心?” 他的眼睛被叶舟的手盖着——多此一举呢,屋里黑着,没开灯,月亮早就被厚厚的云层藏起来了,只留点风鼓起轻柔的窗帘,看不到叶舟的表情,也感受不到对方话语中的信息,只是心跳得厉害,双耳轰鸣,连思考都要费力气。 明明才喝了两个啤酒盖的量,那手掌为什么就能热到烫人呢。 叶舟没再说话,太安静了,只能听到压抑着的隐隐呼吸。 顾牧尘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睫毛扫到对方的掌心,打破这黑暗的静谧,他的心跳得厉害,不知自己在等待什么,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叶舟微哑的声音。 “哥哥不喜欢香水的味道,但是会用橙花味的洗手液,见到学生被欺负,哪怕自己会受伤,也要不顾一切冲上去,有点小迷信,是因为有人信仰这个,所以就被影响到了,我说的对吗?” 顾牧尘愣住,还未来得及消化这段话里的信息,就听见叶舟继续的呢喃。 “明明知道哥哥心里有人,我却还要这样厚着脸皮……我真是坏透了。” 不,不是这样的。 他真的很久没有再想起小枫,橙花香味的洗手液太过甜腻,早就换了,为什么要突然提这个呢,隐隐的期待……不是期待这样的话呀。 顾牧尘稍微偏了下头,想挣开叶舟的禁锢,可紧接着感受到对方朝自己俯下,他顿时攥紧手指,没敢再有动作。 想象中的吻没有落下,叶舟可能只是离得更近了点,好凝视自己。 “那天我压根没有喝醉,在置物间我亲了你是故意的,我说暑假要打工是故意的,还有我让你教我跳舞也是故意的,我全部、全部都是处心积虑,去做的这一切。” 浅灰色的墙壁上映着两道人影,上面的那个隔着自己的手掌,亲吻了对方。 顾牧尘毫无知觉,只是睫毛快速眨动,双手本能地抓住身下的床单,紧张得掌心冒汗。 “我喜欢你,很早就喜欢了。” 等不及了,终于在今夜全盘托出,或明或暗,半真半假,他居高临下地捂着对方的眼睛,若是星星在外面偷看,一定会以为是上面的那个掌控着主导权,其实再认真一点,会发现那个有着小梨涡的人,已经紧张到把嘴唇都咬出血印,仍不敢看对方的神情。 砰。 好像是礼花筒,被扯开引线的声音。 “哥哥。” 顾牧尘看不到对方的脸,心如擂鼓,只觉得那声音和之前一样,似在撒娇。 “你能不能再当我一次老师,”叶舟垂下头,蹭了蹭对方的脖颈,“教教我,该怎么追你?” 砰! 顾牧尘见过许多次烟花表演,火花像流星一般绽放在夜空,又如雨似直直坠落,他十五岁的时候在冬日独自环游世界,于香港的电车上丢失了自己的钱包和证件,专家说那天的降雪量百年难遇,在顾牧尘的记忆里,似乎纷纷扬扬的雪白能把自己整个人都埋掉——也可能是记忆出现偏差,雪压根就没下,去他妈的,专家说得也算不得真,红色的毛线围巾包着他的下半张脸,冷的要命,顾牧尘在前往警局的路上,走在维多利亚港湾,突然听见众人的欢呼,他抬眸看去,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一朵巨大的金色烟花在空中炸开。 两秒钟后,爆裂的声音才沉闷地从夜幕传来。 就像现在一样。 “我……”他张口,说不出拒绝的话,也没有同意,双手把床单抓出褶皱,他才是坏人呢,居然这样子不肯明确表达自己的心,明明早有预感,却刻意忽略,顾牧尘自己也说不好,为什么和叶舟在一起时,会有这样安心的熟悉感,和心悸的危险感。 真矛盾啊。 就像久别重逢和初次相遇一般。 假意或真心,天真和残忍,顾牧尘终于伸手,拨开叶舟的手掌,喉结快速滚动:“你先冷静一下。”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听起来像是拒绝。 顾牧尘硬着头皮继续:“我有点不太懂,你的意思到底……” 他没好意思说清楚,其实是想问,叶舟,你为什么很早就喜欢我呢,你是真的,想与我在一起吗? 叶舟眼眸里的光暗淡下去,他数着自己的心跳,努力使声线变得平稳:“是的,就是我刚刚的意思。” “我之前的一切都是故意的,因为我喜欢你。” “我坏透了。” 顾牧尘还躺在床上,头发稍稍散开一点,很柔顺的样子,和他的神情一样,叶舟知道,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冷漠单薄,其实心肠软得要命,很容易就被原谅—— “对不起。” 到底没忍住。 谁能忍得住,被心上人这样子看着,这样专注又带着点羞涩的目光,顾牧尘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有多红,眼睛又是多么的美,多么的令人难以忘怀。 能够被他爱的人,该有多幸运呀。 叶舟突然溃败下来。 “对不起,”他再次道歉,语无伦次,“我不该这样说的,让你为难,我不该这个样子……” 顾牧尘坐直身子,感觉心都被人揉了一把似的,说不清的难受起来:“叶舟,你不要这样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怎么语言到这一刻全都变成空白了,他结结巴巴的:“我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告白。” 叶舟静了静:“我也没想到。” “不过哥哥,”话锋一转,受伤的委屈小狗突然变成狡黠的猎犬,“你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你以为,我会在什么时候告白呢?” 顾牧尘落入陷阱,狼狈地撇过头:“不是!哎呀,就……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这话该怎么回答。 叶舟看着眼前的人,轻声道:“因为觉得你好可爱。” 顾牧尘红着脸,一把捞起枕头旁的粉色独角兽抱在怀里:“我也没那样好。” “真的,你不够了解我,”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顾牧尘抬眸,“我脾气不够好,说话不客气,也不会照顾人,就挺无趣的。” “贺颂他们老骂我卷,”他继续道,“加起班就没完,平日也没什么爱好,还不受小猫小狗待见,经常被咬。” 这都说到哪儿了。 可顾牧尘已经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叶舟看:“你瞧这只小玳瑁是不是很乖,我就摸了下脑袋,给我挠了好长一道……” 他仿佛课堂上开小差被老师点起来的学生,手足无措,却又滔滔不绝,生怕安静下来后,就要面对无尽的紧张羞涩,图片被修长的手指划过,趴在石凳上的玳瑁,树影婆娑中的鸟雀,一碗泛着诡异紫色的汤面。 顾牧尘有在好好生活呢。 叶舟看得明白,喉咙却被堵住一般酸涩,他很配合地拿出自己手机,头脑也跟着发昏,笑得很乖:“这只猫是我们大学的那只吗,我也拍到过它。” 顾牧尘凑上来,浓密的黑睫毛垂着,像一对恋人般分享趣事,果然是同样毛色的小猫,在火红的凤凰木旁摊着肚皮晒太阳,下一张是卧在长椅上,被人揉着脑袋,享受到眼睛都眯成直线,再下一张是张截图。 车辆违停罚单处理。 顾牧尘其实没在意,可叶舟的手比他的反应更快,在划过去的刹那,他看到了上面的数字。 那个车牌号很好记。 所以过去三个月的功夫,他还能想起来当时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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