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亮被黑沉的云层挡着,这儿的地面停车场灯光昏暗,顾牧尘头越来越痛,只想着早点走,懒得再跟这帮子二代们敷衍。 他本来在外人面前话就不多,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喉咙沙哑,因而这会看着司徒静要去开车,纷纷不乐意了。 “那么久没聚聚了,好容易见次面不能开溜啊。” “是呀,司徒伯伯刚都交代过,带着咱小乔森熟悉下本市呢。” “不够意思嘿!” 司徒静的手已经放在车门上了,温和地转过身:“小尘不太舒服,咱下次再约。” 刚那个叼着烟的男人嗤笑着撞了下乔森的肩:“看,你心不诚,人家俩不给你这个面呢。” 半真半假的玩笑话。 似是而非的潜藏恶意。 这几位还在熟悉行业的时候,顾牧尘就开始接手公司了,和他们平日里需要尊敬问好的“叔伯”们坐在一张桌上,总会引点暗潮汹涌的不服气。 尤其是顾牧尘太年轻了,又不爱玩,社交场合也去得不热络,所以和这帮子二代子弟们接触得还真不多。 若是有年龄大点的人在场,总会提点下他们,并不是一个赛道,没必要生出这样见不得光的妒忌。 可年轻人眼睛长在天上,在跑马场上一掷千金回家,偶尔听父母唠叨那么一句顾家的小子,总会悄咪咪地不爽。 那么这会儿喝了酒,刺上几句也是舒服的。 “我刚回来,家里的事不太懂,”乔森的眼神轻飘飘的,“听说还有位贺颂哥哥没到,要不把他也请过来?” 司徒静已经打开车门了,半是无奈:“真不用这么复杂,下次一定聚聚……” 好容易打发走那群人,车辆驶向平稳的道路,行道树飞速地从车窗后略过,顾牧尘在副驾驶上闭着眼,身子略微有点后仰,露出段纤长的脖颈。 没有了往日坐姿的端正。 兴许是发烧了,他抬手摸自己的脸,热的,试着想张口说话,哑的。 “我带你去医院,”司徒静瞥他一眼,“你生病了。” 车厢内安安静静的,顾牧尘不喜欢听乱七八糟的曲子,也烦那种声音机械的主持电台,司徒静便乖觉地没有开音,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风声。 顾牧尘闷着声音,含糊地“嗯”了一声。 司徒静开始给熟稔的私人医院打电话,简单交谈几句就按下挂断,轻轻叹口气,转头看旁边的人。 似乎已经睡着了。 平日里瓷白的肌肤泛着红晕,从脸颊到耳尖,衬衫领口刚刚扯开了点,两截锁骨似乎也笼了层红,眉目舒展,那双平日里总有些淡漠的凤眼阖着,睫毛纤细而微翘,又乖又安静。 等红灯的时候,司徒静探过身子,伸手去摸顾牧尘的额头。 顾牧尘本能地躲了下,眯眼看了下是司徒静,才又懒洋洋地不动了。 是烫的。 红灯结束,黄灯闪烁着跳动,绿灯转瞬而亮。 “你是体温计啊?”顾牧尘终于抬眸,“开车,傻子。” 司徒静这才松开手,低低地笑了声踩着油门。 “尘啊,你这人挺神奇的,”他目视前方,“成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时候是不是还挺容易生病,我记得你隔三差五请假。” 顾牧尘嗓子疼,不想说话。 “后来好多了,好久没见你这样倒下了,真稀奇。” 这话说得,怎么,还想趁机报个仇? 自己天天嘲讽贺颂,司徒静老好人脾气,他还真没得罪过这人啊。 车辆速度放慢,缓缓地在路旁的停车道里停下,旁边是高大的合欢树,粉色的小花聚成一簇簇的,像朦胧的一片雾。 “到了?”顾牧尘哑着声音睁眼,正要去解安全带,却感觉手被人盖住了。 司徒静的手按在他手上,温柔地看过来。 “这么多年,你也……不想找人照顾你吗?” 顾牧尘冷冷地看着他,你们司徒家的人今天上瘾了吗,从老爷子到刚认回来的那小子,现在再加个司徒静,排队摸我的手? 有病。 “你真的挺迟钝的,”司徒静叹口气,“也不开窍。” 空调的凉意下,对方的手却仿佛比自己的还要烫,顾牧尘后知后觉地眨了下眼,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小尘啊,”司徒静微笑着,“我挺喜欢你的。” 他们司徒家大概块头都有点大,司徒静也不例外,这人的五官粗犷到有些凶悍,两条花臂一身肌肉,琥珀色的眼睛却很温柔。 “真挺喜欢的,喜欢挺多年了。” 他伸出带着佛珠串的手,刮了下顾牧尘发烫的脸颊。 “你一直都不知道吧。” 顾牧尘一个哆嗦,吓醒了。 但人吧,面对不愿相信的事时,总会有那么点幻想。 “你没事吧?”顾牧尘又咳嗽两声,“闹我呢。” “从上学那会,”司徒静收回手,遗憾道,“但那时候你有喜欢的人,所以……后来就太熟了,说出来,总觉得不是那会事。” 顾牧尘感觉自己脸上血色尽褪,心里疯狂咆哮,既然知道那干嘛要说出来啊!他尴尬到脚指头都开始蜷缩,脑海里全是尖叫和轰鸣声。 不对,一定是在开玩笑。 “真的。” 似乎是看穿了顾牧尘的想法,司徒静自嘲般笑笑。 “你要看我那些,仅你可见的朋友圈吗?” 一束小花,一片火色的晚霞,绣球花上停着的小蜜蜂,只盼着你能在繁忙的工作中瞥一眼,增添点愉悦的心情。 顾牧尘干巴巴地笑了下:“是不是你跟贺颂一块逗我……摄像机呢,是不是在偷偷拍我反应?” “米开朗基罗那么喜欢你,”司徒静柔声道,“因为我每天给它放你的视频,它才那么熟悉你,认为你也是他的主人。” 草。 米开朗基罗是顾牧尘见过的,唯一一只让自己抱的猫。 不知是突然被朋友表白的痛苦更大,还是知道自己真的不受小动物们待见,顾牧尘脑海中的喧嚣消失了,目前是死一般的凄冷。 他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让司徒静突然这样破罐子破摔,冒着连朋友都做不了的危险剖白心意。 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朋友…… 不,顾牧尘向来心态好。 这种事一定不是自己的错,只是司徒静这货没眼光罢了。 不对,是太有眼光了。 与其反思自己,不如指责他人。 “所以,你现在怎么想呢?”司徒静倒是不怎么紧张的样子,甚至还在笑。 我怎么想,我特么想跳起来打你脑壳。 破口大骂的话在肚子里转了一圈,到嘴边却再也吐不出来。 指责他人的气势也没了。 声音又怂又哑。 “我烧糊涂了,”他在胸前双手合十,“看到的都是假的听到的都是假的……” 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回应的时候,顾牧尘直接两眼一闭往旁边靠,开始装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好长(挺胸脯)
第20章 夏季的合欢树舒展着羽状的叶子,轻盈柔软的粉色绒花躲过了前些日的暴雨,细密地绽在枝头。 车内太安静了,顾牧尘持续装死中,没敢睁眼。 “行了,”司徒静重新开始转动方向盘,“先去医院给你看看。” 顾牧尘声音哑到不像话:“……不去。” “别介啊兄弟,”司徒静顿了顿,“怎么又突然不去看病,吓着了?” “我回去吃两片退烧药……咳咳……”车窗刚刚开了一半,夜风吹拂着顾牧尘额前的发,为了宴会特意整理的发型散了,柔软地垂顺下来,稍微遮挡了下漂亮的眉眼,原本端正的坐姿也没了,取而代之是新生细竹般的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下了。 顾牧尘昏昏沉沉地向外看去,是私立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这会儿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只能感觉到无尽的空旷,像望不到边际的长满茅草的原野。 司徒静熄灭车辆,担忧地看过来:“我陪你挂个点滴,好吗?” 似乎是怕被顾牧尘拒绝,他又紧接了句:“哪怕就是以朋友的身份,我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你啊。” 顾牧尘不傻,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再矫情。 虽然刚经历了天雷滚滚般的告白,但这会他脸烧得要命,贴个薄面饼都能给烫熟,从膝盖到脚踝都又酸又痛,摩挲着去解安全带的时候,手指居然使不上一点的劲儿,不知是前些日子搬花淋雨造的孽,还是今天贪杯多喝了那么点,这病来势汹汹,火燎般吞没了他的精气神。 司徒静顿了顿,探身过来为他解安全带。 发烧的时候不舒服,喘气就重,顾牧尘垂着头,灼热的呼吸还是打在对方那赤着的花臂上。 离得太近了。 “咔哒”一声响,安全带缩回,司徒静抬眸,看到了顾牧尘那微颤的睫毛。 ——反正劝您三思,这人很难追。 当时他还曾这样笑着,劝说顾牧尘的搭讪者。 可如今面具被撕下,心思已然被知晓,司徒静只觉头脑也跟着发涨,鬼使神差地就想去吻对方的唇。 “你他妈……咳咳,”顾牧尘偏过脸往后躲,“你喝多疯了?” 司徒静还往前探着身子,形成一个尴尬的距离,他口干舌燥,这辈子调了那么多杯酒,他向来千杯不醉,今晚明明为了开车没有沾杯,可高中毕业舞会上,他替顾牧尘挡的那杯龙舌兰却似乎使他酣醉至今。 “小尘……你听我说,”他抓住顾牧尘的手腕,“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顾牧尘只恨自己身上没力气,连骂出口的话都跟着软绵绵:“滚。” 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对我有意思? 搞什么,为什么身边男同这么多! 妈的死gay。 “我知道自己今天趁人之危,”司徒静颤着声音,“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想亲你一下,我怕过了今天你就再也不会理我了。” 凉气氤氲在并不宽敞的车厢里,顾牧尘手腕被人捉着,反而没有挣扎,而是用那双睫毛很长的凤眼,平静地看向司徒静。 “别逼我恨你。” 司徒静明显地愣神了。 手腕上的的压力陡然消失,顾牧尘转身打开门下车,右手扶着微凉的车身,才勉强维持住那马上要踉跄的身形,远远一处路虎的车灯打过来,把地下停车场的这面墙照得亮如白昼。 “小尘!”司徒静慌里慌张地从车上下来,“你等一下……草!” 刚刚过来的那辆路虎与司徒静擦肩而过,直冲冲地撞了过来,把还未关上车门的黑色保时捷往前顶了两三米,在巨大的刹车和撞击声中被墙壁挡下。 顾牧尘回头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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