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洄吓得摔了一跤,爬起来时满鼻子的血,两个膝盖全磕破了。 靳寒都没发现自己在流血,想把弟弟抱起来。 但裴溪洄倒退着往后躲他:“你打我……” 他没叫“哥”,而是“你”。 靳寒垂着流血的右手,觉得这三个字是捅向自己的一把刀。 他想说我没有,我收住了,我没变成我爸那样的人。 但他确确实实产生了要揍裴溪洄的想法,确确实实挥了棍子,所以他没为自己辩驳。 “我刚走半年,你就学会偷钱了,还请人……吃饭?”他说出那两个字只觉得荒谬,然后才是委屈,“你知不知道这笔钱是怎么来的,你拿去请人吃饭……” 裴溪洄身上很疼,心里也很疼,但看到哥哥手上的血就觉得自己不是那么疼了,“我没偷,没花掉,我藏在衣柜里了,我只是……不想上学……” “我没问你想不想上。” 靳寒的声音恢复平静,却比吼出来更绝望。 裴溪洄的鼻血流的满脸都是,和泪水糊成一团,像只可怜却固执的小鬼。 “我不上,说了不上就不上……上学好贵啊,你那么辛苦赚来的钱一下子就没了,374块……你只给自己留了374块……你又要因为我去啃馒头……” “别和我扯别的,明天我带你去报名。” “为啥非让我上啊?我投票不上不可以吗?我不上也能看书学知识你给我讲也行啊!” “我给你讲?”靳寒觉得这话特别好笑。 他直白告诉弟弟:“这事没得商量,你必须要有一个文凭。” 裴溪洄不明白:“你不是就没有,没有就不活了吗?” “你想像我这么活?你没文凭没毕业证找工作谁会用你?你想像我一样活成个泥腿子是不是!你也想扛大包打黑拳是不是!你那破烂身体三天两头发烧,大包都扛不动,你怎么养活自己!” “我有你啊!”裴溪洄站起来,抱住哥哥的手臂,“我不需要很多的钱,我有哥哥就够了。” 靳寒气得咬牙:“要是我死了呢!” “我做的工作,每次都可能会死,我他妈本来无牵无挂死就死了,没人惦记我我也不用惦记别人!你非要跑到我家里让我给你当哥,我给你当了你还这么不消停!你就想我死了还要在底下操心你养不活自己是不是!” 裴溪洄觉得自己的心脏要碎掉了。 眼泪如同瓢泼大雨,混着鼻血往下流淌。 他几乎在哀求道:“不要这么说,哥……我惦记你,我心疼你,我不是不听话,我……舍不得……太多钱了,你赚了那么久,我不想你因为我,再去啃馒头……” 他像只被丢弃的小猫一边哭一边抖,不断说我知道错了,哀求主人把他抱回去。 靳寒也在哭。 他的眼泪没有声音,却带着温度,啪嗒啪嗒滴在弟弟脸上。 那张被他养得胖嘟嘟的脸蛋上沾着恐怖的鲜血,脆弱的膝盖上有两个血洞,靳寒在某个瞬间,从心底里疯长出一股浓重到要把自己烧了的恨意。 既恨把裴溪洄吓成这样的自己,更恨让他产生这么难受的情绪的裴溪洄。 他讨厌一切拉拉扯扯的牵绊,人有了牵绊就会活得很累。 他本来就觉得活着很累,裴溪洄让他更累。 他抱着裴溪洄,给他上药,向他道歉。 裴溪洄摸摸他的脸:“哥哥没错,是我不好,我以后都会听话的,我发誓好不好?” 靳寒不要他发誓,誓言一文不值。 他抵着弟弟的额头宣告:“崽崽,哥真的好累,再有一次,你就和我一起跳海吧。” - 海风卷走回忆,往事如同被火点燃的纸片,化成灰烬消散。 一条刺眼的光从车窗缝隙中漏进来。 裴溪洄被刺得睁开眼睛,脸上泪痕还没干,就看到一块随着摇晃的长命锁。 他面朝里侧躺在靳寒腿上,被揽着一边肩膀。 “醒了。” 哥哥的声音落在头顶。 裴溪洄抬眼看向他。 “还疼吗?”靳寒问。 裴溪洄能感觉到那里已经被涂过药,不答反问:“哥疼吗?” 靳寒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线都是不稳的:“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嗯……我知道,对不起,daddy……” 裴溪洄爬起来,强忍着屁股的剧痛,坐进他怀里,手臂环住他的后颈,脸颊贴着他的脸颊。 两人隔着本就不存在的距离和彼此对视。 他知道,哥哥是整个枫岛最富有却最贫穷的人。 因为他明明拥有那么多东西,真正想要的却只有一个自己。 靳寒带着死志存活于世,日子也是得过且过,是裴溪洄闯进他的生命,让他和人世间有了牵绊。 夕阳西落,晚霞铺天。 他们行驶在跨海大桥上,日头悬在海平面,仿佛将手伸出窗外就能抓来一缕日落,海风和泪水一样苦咸。 此时此刻,靳寒该在接风宴上主持大局,茶社游园会也还没结束。 但他们都不想回去。 哪怕一分一秒,都不要分开。 靳寒让司机把车开向后海。 裴溪洄眸光流转,趴在哥哥耳边有些期待地问:“去后海干嘛呢?” 靳寒的回答简短有力。 “回家,gan.你。” 作者有话说 小裴:天啊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回去吃哥哥喽。
第44章 小裴嗝屁现场 裴溪洄曾在孤独一人的夜晚幻想过无数次回家时的场景。 可能是哥哥牵着他的手踏入玄关,可能是客厅里摆着红酒和烛光晚餐,可能是在一个久违的拥抱里跌跌撞撞地扑进卧室,甚至还有可能,是他把自己藏进行李箱,偷渡进家门。 但等到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以上种种场景全都不适用。 从下车到进家前,他的脚都没沾过地板,靳寒全程将他抗在肩上。 门一打开,他人进来了,半条腿还悬在外面,就被攥住腰一把提起来扔在玄关鞋柜上。 后背猛地撞向玻璃柜,脑袋就要磕向柜门,靳寒把他拽回来,扯入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炽热怀抱。 等待了三百多天的吻,铺天盖地地将他包裹。 夕阳落尽,他们没来得及开灯。 后海码头传来聒噪的鼓声。 玄关仿佛变成微醺的酒池,窗帘被海风吹得扬起,远海上的灯塔射来遥遥一柱刺眼的圆形光圈,正好将他们两个包围其间。 像在某个私密场合偷q被用手电筒照住的情侣。 裴溪洄有些害羞,抬手挡住眼睛。 靳寒不准,攥住他两只手腕向后反拧,用领带绑上,让他在光下明明白白地被自己侵占。 “唔……你太坏了……哥……” 嘴巴被吃麻了,舌头好像在融化。 靳寒掐着他的脖子撕咬,会在他喘不过气的间隙大发慈悲把他放开,转去攻占耳后和脖颈。 哥哥的嘴唇是一种刑具。 裴溪洄心脏狂跳,脑袋里嗡嗡作响,慢慢地招架不住。 “哥,开灯好不好……我想看看家里……” “看什么,家里一点没变。” 他的嗓音性感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想看看……哥住过的痕迹……” “没有。”靳寒捧着他的脸,鼻尖蹭着他的鼻尖,“你不在我不住家里。” 裴溪洄心口暖融融的。 “那脏了怎么办?请人打扫吗?” “不请,我们家,我自己回来打扫。” 再无暇应承这些扫兴的话,靳寒封住他叭叭个不停的嘴巴。 裴溪洄大脑缺氧,好几次接近窒息,在哥哥怀里晕晕乎乎地化成一滩水。 “怎么了?”靳寒拍拍他的脸,“眼睛都不聚焦了,变小傻子了?” 小狗眨着湿漉漉的眼睛,嘴唇水亮亮,呆呆的样子显得格外乖驯。 三四秒后他的眼睛才重新对上焦,视线一点点爬回哥哥脸上,嘴巴一扁哑声哀求:“亲慢一点好不好啊,哥……缓一缓,我想先看看家里,求你了……” 这眼泪吧嗒的可怜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靳寒在用强呢,可他虚软的两只手恢复力气后还不是第一时间圈到哥哥背上,生怕他哥不给他了。 靳寒揩去他眼尾的泪,拿出条链子给他戴上。 借着微弱的灯光,裴溪洄看到自己脖子上一圈胖乎乎的金瓜子。 是他之前偷拿了十九颗金瓜子去打的项链,后来被哥哥要了回去。 “我还以为这个被拆掉了……” 他珍惜地摸着链子,眼睛里碎光浮动。 “哭成那样就和我要十九颗瓜子,我得多狠心才会给你拆了。” “可我那天对哥说了很多过分的话……”他到现在想起来都后悔。 靳寒抬手在他嘴上抽了个小巴掌,“消停了?” 这过家家似的力道,裴溪洄没绷住笑出声:“消停了。” “能亲了吗?” “您请便。” 靳寒把他抱起来,边亲边往里走。 裴溪洄仰着脑袋,小口小口吞咽着,按在他背上的指尖时而痉挛,时而虚软。 卧室的温度在升高,窗外一阵阵鼓声遮盖住他们急促的心跳。 裴溪洄忽然响起什么:“daddy,换我亲亲你……” 他圈住靳寒的脖颈,温软的唇就像两片羽毛,从靳寒的额头缓缓滑落,再是眼睛、鼻尖…… 他不会哥哥那样激烈的亲法,在一起五年了还是只会小动物和主人贴贴的招数。 靳寒却很受用,心脏像是被包裹在一片羽毛里,珍惜地捧着。 “又卖乖干什么?”他抱着弟弟打悠悠。 裴溪洄被悠得醉醺醺的:“我的地毯,哥真的……烧掉了吗?” 靳寒垂眸注视着他,眼神无奈又心疼。 “你说呢?” 他把弟弟抱进卧室。 门一打开,裴溪洄就看到一角粉色绒毯,紧跟着泪水就滑出眼眶。 他从哥哥身上跳下来,迫不及待地跑进去,站在地毯前,甚至都不舍得踩。 靳寒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安心了?” 裴溪洄没作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地毯上,新印上去的二十三岁的小猪。 小猪缩在角落里,顶着一片大大的叶子,头顶在下雨,它闭着眼睛很害怕的样子。 “为什么是这样的?”裴溪洄问。 靳寒说:“二十三岁,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遇到一件很难很难的事,哥没保护好你。” 呼吸一窒,裴溪洄只觉心脏被碾碎了。 哥哥曾说,这块地毯是他签下离婚协议的前一天做好送过来的,给地毯印图案的工期是两个月,也就是说他哥最晚是在他们离婚前两个月,选定了这个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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