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不变装,姜柏郁闷地跟在蔡熠身后。 其实姜柏兴致也不高。他可能把大脑落在了付初谦家门前的草坪上,舞曲也没办法把它拉回来,于是姜柏就自己坐在卡座上,发愣一般望着舞池里兴奋的人群。 他发现自己介意Kelsey的程度有些超乎想象,每多喝一口酒就多勾勒出一点付初谦现在正在和Kelsey说笑的画面。 姜柏忍不住把脸贴在卡座大理石桌面上,鼓点顺着桌面爬进姜柏的耳朵里,抵消了大部分酒精带来的幻觉,姜柏愈加清醒。 他知道自己对Kelsey和付文钰说的话这样在意的原因是他没有正当的立场表达不满。 付初谦和他没有在恋爱。 姜柏坐直身体,给刚离开十分钟的蔡熠发消息。 「我今晚好看吗?」 蔡熠的消息后脚就传过来。 「美翻了!!我在你脸上画的爱心简直是点睛之笔」 伸手摸到干掉的颜料,姜柏咬牙切齿地打字。 「能洗掉吗?我现在要去表白!」 一大串惊讶尖叫的emoji跳出来,蔡熠发了三条由十几个啊字组成的消息,最后才说“还好我用的人体油彩彩绘颜料卸妆水到立除”。 姜柏看了,很放心地站起来,边订酒店边往外走。 上出租的时候正好收到付初谦说他现在出发的消息,姜柏心跳加快,大脑里仿佛有条鲸鱼不停浮出海面吐水,也可能吐的是咖啡,因为他又心动过速了。 他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在大堂办了入住,一个人倚在电梯里,还没触摸到付初谦的皮肤就已经呼吸困难,姜柏习惯性去摸自己锁骨上的小痣,发现自己的皮肤烫得如同被炖煮的蜂蜜。 进了房间后,姜柏只开了昏暗的床头灯,赤脚站在镜子前,红色的吊带裙让他看起来更白。 姜柏卑鄙地决定不要摘掉假发、卸掉睫毛以及换掉裙子,他拿真实的自己作为筹码,为自己赢得多一点成功的可能性。 不过姜柏还是把口红擦掉了。 剩下要做的,姜柏想不出来。他没有想到合适的话,不知道是应该说我喜欢你还是我爱你,也不知道做我男朋友和我们在一起吧哪个更自然。 没有花,没有蜡烛,没有惊喜,姜柏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等付初谦推开门。 付初谦最近面对姜柏时,戴眼镜的次数变多了。 他推门进来时,也戴着眼镜,因为走路带起的风,薄薄的衣服紧贴他的腹部,显出一些线条来。 “怎么不开灯,”付初谦笑起来镜片后的眼神就变得十分柔软,他摸了摸姜柏假发的发尾,“玩得开心吗?明天我们还有课,要早点睡。” “我够不到绑带,换不了裙子。”姜柏觉得酒精的作用现在才开始凸显,他拉过付初谦的手,放在自己后腰上,让付初谦摸到那些复杂的绳子。 “你帮我。” 他重新转身面对镜子,背对付初谦。酒意上头后姜柏没法借那盏昏黄床头灯看清付初谦的表情,房间里静得只剩他自己的呼吸声,粗重,期待的,有一点狼狈,因为他把选择权交给付初谦。 付初谦迟迟没有动作,姜柏好像被丢在一座孤岛上,他感到沮丧,眼眶里也蓄起浅浅的一片水,镜子里的人影更加模糊。 “你不想帮忙的话就走开。”姜柏轻声说话。 下一秒,第一根绑带被拽松。 “对不起。”付初谦低声说着他最擅长的话,呼吸气息攀在姜柏的肩膀上,仿佛指挥棒孤独挥舞良久后终于应和的小提琴声。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剩下靠近尾椎骨的最后一条。姜柏能感觉到自己大半背部皮肤全都暴露在空气和付初谦的视线下,他闭上眼,尽量放松身体,让柔软的皮肤迎合付初谦若有若无的触碰。 掌根轻擦过腰窝,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腰线,付初谦曲起手指,指关节搭在姜柏肩胛骨正中间,顺着骨骼弧度有些轻佻向下滑,最后解开那个脆弱、松散的绳结。 姜柏睁开眼睛,通过镜子与付初谦对视,转身仰头和付初谦说话:“谢谢。” “举手之劳…没什么。”付初谦的声音全哑了。 他盯了一会付初谦不停上下滚动的喉结,伸手把付初谦的眼镜摘掉,付初谦配合地低下头。 姜柏心跳如鼓,往前凑近一点,付初谦揽住他的腰,和他对视时仿佛在无声地说这个角度很适合接吻。 没有任何对话,但姜柏就是知道。 他毫不犹豫亲过去,下一秒就被抵在镜子上,背部紧贴冰凉镜面,口腔里却高温得要烫化舌头。 姜柏呼吸急促,伸手去扯付初谦的衣服下摆,手掌抵在他的小腹上,胡乱随意地摸动,和付初谦伸进他裙子里摸姜柏腰和肚脐的手如出一辙。 分开的间隙里,他含糊不清地问付初谦:“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得意到有些傻,姜柏很快就后悔了,没有等人回答,他抱着付初谦的脖子重新亲上去。 亲了一会,付初谦把他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吧台上,姜柏终于不用再仰头。 他不安分地拿腿去蹭付初谦的腰,脚踝被握住,他们再接吻就变得很慢,很温柔。 没一会,付初谦开始没分寸地亲姜柏脖子和锁骨,姜柏头昏脑胀,被亲得手脚发软,抓住他的手臂细细地喘气。 姜柏觉得他们很不稳重,也不成熟,什么都没决定就亲来亲去,好像要做爱一样。 他推了一下付初谦,付初谦听话地停下来,手撑在姜柏身体两侧,因为没戴眼镜眼睛有些可爱地失焦,努力克制着乱放的手,把姜柏掉到肩膀的吊带拉上去。 “对不起。”付初谦慢慢地说。 姜柏平复呼吸,听到付初谦手机响起来。他记得付初谦不常接电话,觉得现在接电话也不是坏事,可以冷静下来好好谈一下在一起的事情。 他现在没那么着急了。 “你说什么?现在在哪?” 付初谦站在窗边,脸色发白,姜柏不解地看他,却被回避了眼神。 他挂掉电话后肉眼可见地正在发抖,甚至一瞬间没办法站直身体,在原地愣了几分钟才大梦初醒一般走到姜柏面前。 “姜柏,我有事,我现在有事,”付初谦的大脑仿佛很混沌,一句话无意识地说了两次,“我要走。” 姜柏不明白,他茫然地看房间的门,又重新看脸色灰白的付初谦,感到不解:“那我呢?” 付初谦留下一句对不起,离开时被地毯绊了一下。 姜柏不明白,为什么他和付初谦的所有事,从来不按他预想的那样发展。
第23章 21 姜柏踏进住院部大门时,一眼就看见了揉着眼睛从电梯里出来的Kelsey。她还穿着昨天在付初谦家门前见面时的吊带和卡其裤,身高腿长,打着长长的哈欠。 “嗨,”姜柏上前拦住她,不太熟练地和她打招呼,“你还记得我吗?” Kelsey吓了一跳,看清姜柏的脸后又想了几秒才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朝他笑:“你来找付初谦吗?” “是,但我不清楚他在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柏深呼吸,“他在电话里没有说太明白。” Kelsey换掉让人联想到加州阳光的笑容,橘棕色长发简单束起,她苦笑着叹气。 “文钰阿姨昨晚突发心悸气喘,我送她来急诊没多久就被推去手术了,情况不是太好,”Kelsey看了看手表, “付初谦应该就在大门附近,他把我的烟都拿走了。” 姜柏眉毛跳了一下。 “你要去找他吗?”Kelsey好像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没意义的问题,所以很快接下去, “你去陪一陪他吧,他心情很糟糕,等会文婕阿姨来了他只会更难受。” Kelsey说完很快就离开了,没有给姜柏了解更多的机会,也没有告诉姜柏怎样观察分析付初谦的心情,更没有教会姜柏要怎样应对这样的突发状况。 姜柏站在原地,看到她的橘棕色头发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心湖里涨起一片焦虑的茫然。 他慢吞吞地在自助贩卖机买了水,又拦住护士问吸烟区在哪里,才逆着人流往外走去,很不知所措地路过花坛里低矮灌木。 清晨五点半,天泛出冷调的白,姜柏一夜没睡,却被凉风吹得更清醒。他有一瞬间不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短短的一个晚上又发生了什么,直到手背碰到脸上残余的颜料才真切地意识到什么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反义词。 五个小时前他呆坐在吧台上无助掉眼泪,凌晨三点付初谦终于接通他拨过去的电话,失真的声线听不出Kelsey说的“心情糟糕”,他十分冷静地向姜柏解释——付文钰晕倒了,正在做心脏瓣膜置换术,他对把姜柏丢在酒店感到很抱歉。 “没关系。”姜柏告诉他,说得委曲求全、体贴入微。 他们在屏幕两端沉默,全无镜前亲吻时的冲动和热烈,一直到付初谦在仪器嘀嗒响的医院走廊里重新说话。 “姜柏,你能不能来找我?” “好。” “不用现在,你有空的时候来就好,”付初谦说着姜柏能听出来的违心话,末了又轻声道歉,“抱歉麻烦你。” 所以姜柏才站在紫藤爬满的长亭下,远远地看手指夹着烟冲空气发呆的付初谦。 他的侧脸轮廓隐在清晨最后一点微暗的阴影里,让人看得不分明,大拇指无意识摩挲着香烟滤嘴,在橙色星火逐渐靠近皮肤时熟练地抖落烟灰。 Kelsey的烟是典型的细长女士香烟,看上去和此刻的付初谦一样,能被轻易折断。 接受付初谦抽烟这件事并不太难,因为姜柏发现这可能只是付初谦所有发泄情绪的方式里最叛逆的一种,他走过去时付初谦动作很快地把烟熄掉,又把用纸巾垫着的烟灰和烟头丢进垃圾桶里。 除了空气里的烟草味,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阿姨从手术室出来了吗?”姜柏坐在他旁边,看他熬红的眼睛。 付初谦幅度很小地点头,努力地朝姜柏笑:“在ICU,医生说手术很成功,应该很快就能回普通病房了。” 姜柏知道他不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也知道Kelsey嘴里的 “情况不太好”其实是情况很糟糕,心脏瓣膜置换后的康复难度大,也会有心脏骤停的危险。 “我来的时候遇见Kelsey了,她的手机没电关机没办法联系上你,”姜柏说,“她现在已经回家了,你是不是要回ICU了?” 付初谦点头,却没有站起来的动作,垂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发抖,他攥紧后又松开,手背上蜿蜒曲折的青筋充血到鼓胀。 隔着清晨微薄的空气,姜柏触摸到悲伤和恐惧,付初谦的情绪让他眼眶发酸,他去拉付初谦的手,无力地安慰他,却除了会没事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姜柏抱住他,付初谦就如同把他当支点一般,脸埋在姜柏的颈窝里,把烟草香味都渡给姜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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