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能有个人在身边,时刻提醒她多休息,而现在,那不厌其烦提醒的声音也消失了。 沈虞上高中的时候,沈问寻就已经非常频繁出国,等沈虞上了大学,便拿着工作签证定居在L国,潜心带领实验室进行科研工作。 沈问寻与沈虞的性子如出一辙,在做饭的天赋上更是一脉相承,讲究一个能用水煮就不上平底锅,关键是把食物中残存的细菌高温扼杀,吃不死人就已经是大成功。 祁方蹲在冰箱前观望许久,最后仍是放弃,打电话叫了外送把菜送过来。 “沈鱼鱼,”在刷洗锅具的时候,祁方又看似无意般开口问:“你之前在这儿待了多久?一个人来做什么的?” 远处沙发里看新闻的秦潇洒啧了一声,心道,真是拙劣的问话技巧。 沈虞却像是毫无察觉似的,专心致志地拆开酱料的包装,一边淡淡回答:“一天,回来找点东西。” 祁方卖力刷锅,闻言,又漫不经心般道:“找什么东西啊?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哪天我们来L国的时候顺便拿了不行?还专程跑一趟。” 沈虞把瓶子整整齐齐摆放在桌面,听见祁方的问话?,动作顿了一顿。 沉默许久后?,沈虞垂着眸道:“……一份协议。” 祁方的耳朵都要竖起来了,下意识追问:“什么协议?” 沈虞抿了下唇,却不肯再说了。 祁方手劲大得快要把锅底搓穿,有些纳闷,沈虞可从来不是喜欢藏着掖着的性格。 “难道是财产继承协议?”祁方悚然:“你什么祖父外祖父大舅子二姑子给你留下了千亿巨款,你是不是马上就要携巨款离开我跑路了?” 他越想越可能,惊道:“沈鱼鱼!不然你怎么突然要带我出国度蜜月?!” 最后的晚餐是吧? 沈虞:“不是在度蜜月。” 祁方:“重点是这个吗?!我说是就是!” 沈虞:“……” 他别开脸,长长的眼睫垂下,似乎对祁方有点无可奈何。 “沈教授,”祁方一步三挪,靠近沈虞,坦然道:“如果真有千亿家产,您就行行好?,包了我吧。”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当得了浴缸暖得了床。”祁方说:“上哪找这么好用的家政小哥呢?” 沈虞瞥了他一眼,见祁方脸上好像还真是情真意切,半晌,开口道: “没有暖床。” 祁方:“?” 不远处的秦潇洒正喝着水,闻言,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也没有继承家产。”沈虞这才把后半句话说完。 * 傍晚,趁沈虞去二楼整理房间的时候,祁方霸占住了厨房,并支使厨工小秦切菜洗菜,准备在沈虞有所反应之前,就把菜下锅。 这样沈虞就不能借着痴呆的“理由”来阻止他做饭了。 秦潇洒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厨台旁边,挽起他那件价值过万的衬衫袖口,再解下七位数人民币的手表,边洗手边道:“真把我当奴隶用了?” “不然呢?”祁方反问:“难不成当奴隶主?送你抽两鞭子高兴一下?” 秦潇洒:“那倒不用,按时薪一万元结给我就行,天下没有免费的劳动力?。” “我平时给沈教授当牛做马高兴还来不及,”祁方随口道:“让你点机会表现一下,还讨价还价上了。” 秦潇洒:“……” 恋爱脑无法沟通,没救了。 两个人在厨房的时候,沈虞站在二楼,很安静地收拾客房。 这栋小楼,沈问寻住的时间不多,而沈虞来得更少,这么多年加起来,一共也就来了十几次,时常匆匆吃个饭便离开,可谓是非常陌生。 沈虞勉强将床单铺好后?,半跪在木地板上,沉默片刻,还是伸手拉开了床头柜。 里面放着一个薄薄的文件袋,而袋子里是他上次过来时,没有带回国的东西。 注视着那个平凡的文件袋,沈虞忽而回忆起,另一个大西洋北端的岛屿。 天空碧蓝,海面广阔,有飞鸟和跃出水面的游鱼,阳光金灿灿地洒向沙滩,也照拂在父亲的墓碑上。 干净,美丽,孤单。 经年的暴晒令得灰黑色的碑体开裂,雨季连绵的细雨又使得青苔攀爬,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岛屿上,沈虞发现父亲已经孤独地停留了许多年。 “我可以将我父亲的墓地迁走吗?”沈虞想起自己那样询问。 “抱歉,先生,墓地登记的信息中,并没有名为‘Yu Shen’的直系亲属。如果需要迁墓,可以请沈问寻女士出具说明。” “……” 沈虞收回思绪,最后还是没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抽出来。 他下楼的时候,隐隐闻见厨房边传来的饭菜香味。 沈虞眉心轻蹙,忽而想起“祁小胖”曾经在学校团体活动中的厨艺表现,不由得顿了顿,快步走到厨房边。 出乎他的意料,祁方正忙活得不亦乐乎。 “四菜一汤,够不够?”祁方瞥见沈虞的身影,见他似有上前帮忙的趋势,忙阻拦:“沈阿姨马上就回来了吧?你去把饭桌收拾一下好不好??” 沈虞看了看祁方,又看看旁边正在洗青椒的秦潇洒。 秦潇洒那张英俊的脸上溅了不少水珠,瞧起来有些狼狈,但还是勉强维持镇定,发现沈虞的注视,于是挑眉,做了个口型道:“没事,交给我?。” 沈虞只得退出厨房,刚往餐厅走了两步,忽而听见门口处有响动,再抬起眼时,就看见沈问寻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电脑包,打开门进来。 两人隔着几米远对视了一下,皆是愣了愣。 沈问寻刚刚从实验室回来,身上穿的是最简单的卫衣和长裤,半长不短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丸子,面容十分年轻,不似四十多岁,简直和三十出头似的。 沈虞在心里数了数,发现自己已经有半年多没有见过沈问寻了。 他的长相有三分肖似母亲,尤其是一双眼睛,瞳仁乌黑,都是漂亮的柳叶形,眼尾微微上斜。 沈虞的眼尾弧度甚至比母亲的还要翘一些,看上去过分柔和,只是平日里眸光凌厉,极强的压迫感将那点天生自带的温柔给冲淡了。 很小的时候,沈虞就记得旁人总说,他长得更像母亲。 不是相貌,而是性格与气质。 沈问寻站在门口,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她先把沉重的双肩包卸下来放在地上——里面装着电脑和一大叠纸质资料,换了鞋后?,才关上门走进来,朝沈虞点点头?。 “出机场就来了?”她问。 “嗯。”沈虞答。 沈问寻往厨房瞥了一眼,又道:“还有谁?” 沈虞说:“祁方和我们的一个朋友。” 沈问寻:“你在电话里说祁方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怎么了?” 沈虞这次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停顿了几秒,才低声说:“生病了,神经退行性综合征导致发生了一些……认知障碍。” 沈问寻沉默了一会儿:“有得治吗?” 沈虞轻轻道:“我尽力?。” “还能正常交流?” “大部分时间可以。” 简短的一问一答结束,花了不到一分钟。 沈问寻思考半晌,出声说:“如果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你发消息给我就行,L国医疗水平不差,我也有认识的医生,可以安排他住院。” 沈虞:“谢谢。” 这便是母子之间关于祁方的全部对话了,沈问寻拎起地上的双肩包,道:“先回房间放东西,待会下来。” 望着沈问寻往楼上走的背影,沈虞抿了下唇,忽然快走几步道:“等一等。” 沈问寻半侧过身,目露疑惑。 “我还有事情想问你?。”沈虞说。 沈问寻从他的语气听出些许不同寻常来,静了静,开口道:“上楼说吧。” * 沈问寻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语言的书籍,柜子上已经放不下,于是索性沿着墙角随意堆叠,桌上还摊着几本打开的期刊文献,乍一看上去,颇为凌乱拥挤。 沈虞拿着一个文件袋进来,站在她两米远的地方,说:“上次我联系你?,想将爸爸的墓迁回国内。” 而公墓管理处告诉沈虞,他并不在父亲登记的近亲属信息中,要迁墓,只能联系沈问寻。 沈问寻那时候还在冰岛,于是让他自己来L国的这栋房子里,取一份协议证明。 “那样东西可以证明你和爸爸的亲缘关系。”沈问寻这样说。 今天,沈虞站在她面前,垂下了眸,把文件袋递过去,语气平静地问:“我想来和你确认一下,是不是这一份?” 沈问寻闻言,接过袋子,将里面装着几页纸抽出来看了看,点头道:“对。” “为什么?”沈虞突然问。 “什么为什么?”沈问寻没听懂他的话?,于是抬起眼。 沈虞张了张口,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就在这时,楼下响起了祁方的喊声:“沈——小——鱼——吃——饭——了!” 沈问寻的注意力立时被转移了,说:“中气还挺足的,你确定他得了认知障碍?” 沈虞解释:“脑子好不好和嗓门大不大没有必然联系。” “那也是。”沈问寻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 两人下了楼,祁方正穿着围裙叉腰站在楼梯口,准备随时出手捉拿不按时吃饭的沈虞,谁料迎面撞上丈母娘,登时吓一大跳。 “沈……博士,”祁方惊得口不择言:“您怎么来了?” 沈问寻:“这是我的房子。” 沈虞:“……” 好在祁方是个脸皮厚的,尬了那么一瞬也就释然了,连连道了歉,又坦然邀请沈问寻一起下楼吃晚饭。 只是另外两个人的脸色却怪怪的,沈问寻率先转过脸,对沈虞道:“这是疾病表现?” 沈虞点点头?:“对。” 祁方:“?” 在餐桌边坐下的时候,沈虞眸子里出现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惊讶,他没想到祁方即使“痴呆”了,竟然还保留着做饭的厨艺。 一餐饭吃得各怀心思,沈虞默不作声心事重重,祁方倒是有很多话想和丈母娘说,只是他讲得越多,就越发现沈问寻盯着他的眼神奇怪,不由得也颇感纳闷。 最后是秦潇洒插了话题进来,与沈问寻讨论L国物理界最新的研发成果在科技市场上投产的可能性,才让沈问寻的视线转移开来。 吃完饭,祁方正想收拾桌子去洗碗,忽然听见丈母娘大人叫他道:“小方,和我出去一下。” 沈虞困惑地抬起眼,秦潇洒则眉梢一挑。 祁方:“……” 他和沈虞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沈问寻单独叫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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