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方牵着他到了摊前,闻言勾了下唇角:“坐不了游艇就明天坐,没什么大不了的。” “来,拿一杯尝尝。” 这个小摊的生意很好,色彩漂亮的气泡酒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女过来品尝。商贩是个染着绿色头发的二十几岁的青年男人,一口夹着当地口音的英语,倒也能和游客对答如流。 瞥见沈虞和祁方过来,绿头青年热情地招呼道:“Hello,hello!What do you want to buy?” 沈虞思索片刻,指了指一款樱桃味的水果气泡酒。 看起来很甜。 他喜欢甜的东西。 绿头青年熟练地将酒倒进玻璃杯中,插上柠檬片和吸管,递给沈虞一杯,再递给旁边等候的年轻白人女生一杯。 “Cheers!”他夸张地说道。 沈虞接过酒,却没有立即喝,而是用英语问:“这一杯多少钱?” 绿头青年转了转眼珠,对着沈虞笑了笑:“你好,先生,你的这杯50美元。” 接着,他又转过头,对另一位女生道:“女士,你的这杯10美元哦~欢迎下次光临。” 沈虞:“?” 连女生都惊呆了,但她已经喝了两口,抬起眼瞧瞧绿头青年,又瞧瞧沈虞和祁方,有些不好意思般吐了吐舌头,飞快地付了钱,生怕自己的这杯也跟着涨价似的。 祁方皱眉,将手里的东西暂时放在地上,掏出钱包,拿出10美元,放在绿头青年面前的摊位,道:“付给你了,10美元。” “先生。”绿头发的小哥眯了眯眼睛,不笑了:“你们的这杯是50美元哦。” 祁方收起钱包,抱臂看着他:“为什么?刚刚一模一样的那杯不是10美元吗?” 绿头青年:“那是我赠送那位可爱女士的礼物哦。” “是吗?”祁方不客气地说:“但我们逛了一路过来,其他卖气泡酒的摊位,通常也就卖5到10美元。” “我的酒都是秘方调制的。”绿头青年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了,道:“价格由我自己定,你们买了我的酒,还想赖账吗?” 他一眼就看出来,面前这两个是东方的有钱人,有钱人通常都是冤大头,还爱面子,不会和他计较这一点小钱。 然而绿头小哥看走眼了。 祁方这辈子最擅长的就是做饭和过日子,而会过日子的人,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坑钱的。 接下来,绿头青年被祁方用语速极快的英语猛烈地抨击了一遍,中间夹杂着狗屁不通的当地话以及中文骂街,其气势之足、嗓门之大吸引了不少过往的游客驻足旁观。 绿头青年:“……” 还拿着气泡酒的沈虞:“……” “先生、先生……请冷静。”绿头青年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得着急起来,怕影响到自己的生意,于是憋屈地进行了降价:“30美元,可以了吧?” 祁方:“NO.” “15美元行了吧!赶紧走吧!” “不。”祁方又开始掏钱包,同时还朝绿头青年摊开了手掌:“退钱。我们不喝了。” “把酒还给他。”祁方又对沈虞道:“我们换一家再买。” 沈虞于是把玻璃杯放回了绿头小哥的商摊上。 绿头青年快被气死了,大声道:“你们已经喝了!这是不道德的,你们想白嫖我的酒!” 祁方冷笑一声,正要说话,从口袋里往外拿的手突然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一个没留神,那玩意儿就从口袋掉了出来,摔在地上。 “呼救,我心脏病发、命在旦夕;呼救,我即将去世、情况紧急;如不进行急救,我将死亡。请帮助拨打电话送我至最近的医院,已自动发送定位至手机号XXXXXX,联系人:沈先生……” “呼救,我心脏病发……” 所有人:“…………” 甜美的高分贝女音从地上的呼救器上传出,字正腔圆的英文高声播放。 沈虞愣了一瞬,正要弯腰去捡,忽然感到手被人暗示性地握了一下,随即看见祁方捂着胸口,缓慢地躺倒在了地上。 “哦,上帝,我要死了。” 祁方有气无力地用英语道:“上帝作证,我是买酒的时候被这位有着荧光苍蝇般绿头发的年轻男人气死的,请务必将死因刻在我的墓碑上,我要让他永久遭受良心的谴责……” 围观吃瓜群众骤然喧哗,绿头小哥大惊失色。 沈虞:“……” * 半小时后,祁方被热心群众用简易担架抬回了住宿的酒店。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医院,是因为祁方在担架上奄奄一息地大喊:“上帝作证!我刚从医院出来不久,我不要回到那个地狱里面去!请将我送回我的故乡……” 出于人道主义原则,以及对将死之人的怜悯,围观群众将祁方送回了酒店。 几位酒店前台吓得够呛,他们酒店收费昂贵,在照顾客人方面非常尽心尽力。祁方早上还是竖着出去的,没过两小时就横着回来了,岂不是一件耸人听闻的怪事? 酒店服务员们忙前忙后,总算把躺在床上要死不死的祁方救“活”了。 “沈先生……”房间的管家小心翼翼地靠近沈虞,十分礼貌地询问:“您的伴侣情况特殊,是否需要送去最近的医院住院治疗,或是请附近有名的私人医生过来就诊?” 他说话的时候,沈虞正在削苹果。 削苹果这件寻常的工作,通常发生守在病人床头的照顾者身上,好像除了这个动作,没有其他动作能表达出照顾一方既无聊又强作安静的耐心来一样。 沈虞也跟随着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在医院看见过的场景,依样画葫芦地开始削酒店送来的苹果。 但他这双手,似乎从出生时起就欠缺一点厨艺方面的天赋。 虽然能操纵精密的仪器,能书写严谨漂亮的论文报告,却无法完整地削出一整圈苹果皮。 沈虞凝视着被自己削得坑坑洼洼的苹果,沉默片刻,抬起眼回应了管家的话:“……不需要去医院。” 祁方的病已经不是能治好的了。 就和……曾经的爸爸一样。 “是这样的,沈先生……”管家又彬彬有礼地说: “因为祁先生的身体情况特殊,我们酒店需要更多的人力物力来保障他的健康和安全,因此会耗费比别的住客更多的资金……还有一份关于祁先生身体健康的知情同意书,要麻烦您签一下,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可抗力的事情,我们酒店是无法负责的……” 沈虞淡淡瞥了一眼那份全英文的知情同意书,没什么犹豫地在右下角签了字。 管家收了签名知情书,又清了清嗓子,道:“那这个照顾祁先生的额外护理资金……” 沈虞:“多少钱?” 酒店管家想了想:“大概每日需要另收1000美元,我们用以采购简易呼吸机、心脏复苏急救设施等——” 沈虞干脆道:“可以。” 祁方:“不行!” 沈虞&管家:“?” 沈虞转过脸,就发现祁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坐起来了,苍白的面色早已消失无踪,奄奄一息的神态也已抛之身外,中气十足地和管家理论: “我们不另外出钱,你们可以和我签订协议,我死之前爬也会爬出你们酒店,并且不会追究酒店的任何责任。” 管家依旧面露难色:“先生,您如果在我们酒店出事,我们将会受到客观的声誉影响……” 祁方:“这样,你过来和我签个字,如果我在你们酒店里见了上帝,我将以房费的百倍价格赔偿给你们,怎么样?” 管家稍微思索了半晌:“我会请专业的律师过来对接您的请求。” 祁方:“嗯哼。” 沈虞在旁边默默听了一会儿,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用中文对祁方道:“我觉得这样不好。” 祁方握了握沈虞搭在床边的手,低声安慰:“怎么不好了?不要担心,难不成你真觉得我会在这个地方……” “不是。”沈虞说:“我的卡里没有那么多钱。一旦造成协议违约,需要赔偿的金额会更多。” 祁方:“……” 祁方:“沈!小!鱼!”
第17章 春游往事 中午的时候,酒店送来了饭菜,以及一小箱甜酒。 沈虞扫了一眼,就记起来这是那绿头小哥强行要送来的“赔礼”,不由得蹙眉,冷淡道:“这个东西不是我们的,请拿出去,谢谢。” 服务员们对视一眼,只好又把东西带出去了。 两个人在房间里吃完午饭,沈虞放下碗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碟子下压着两张小小的纸片。 “什么东西?广告?” 祁方往纸上瞥了一眼,没看懂上面花里胡哨的当地文字,随口问了句。 沈虞摇摇头,垂着睫安静地看了几秒,开口说:“是晚上的篝火音乐会门票。” 祁方诧异:“这你也看得懂啊?沈教授。” 沈虞拿出手机,找拍照翻译软件,同时回答:“只能看懂一些。” 祁方在远离学生时代后,再一次心疼起自己被沈虞霸凌的智商。 翻译软件很给力,很快将卡片上面的文字翻译了出来,果然是一张篝火音乐晚会的邀请门票,时间是傍晚5点半,地点在距离酒店不远的海岸上,还是张VIP入场券。 祁方摸了摸下巴,感叹:“酒店,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出门之前,沈虞还略微有些犹豫。 篝火音乐会这样“奢侈”的享受活动,与信奉时间至上的沈教授向来是两不相干的。 如果拿数字、文字相比,那沈虞对音律的掌握就如同厨艺一样,基本上等同于半个白痴。 祁方说了几句“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见沈虞依旧不为所动,于是想了想,又道:“沈鱼鱼,你好像还没有陪我看过音乐会演唱会。” 沈虞沉默片刻,开口辩解:“我有在手机上观看你发回来的视频。” “那不一样。” 祁方转到他旁边,坦然地去牵沈虞的手,顺带放低了嗓音,厚颜无耻地开始卖可怜: “我都这样了,沈虞,你还不愿意陪我去看一场免费的篝火音乐会。” “趁我还能走能动的,我们不应该多做些以前没有尝试过的事情吗?” 沈虞:“……” 成功把沈虞骗出门后,祁方突然心有顿悟,开始觉得这段时间也并非完全没有发生过好事。 沈虞的病,治是肯定要治的。但与其成天纠结,不如自己顺势躺平,顺着沈虞的思维承认这些莫须有的病。 他也正好可以借着生病的由头,增进与沈虞的感情。 自从沈虞患上那奇怪的孟乔森综合征后,短短几个星期的功夫,祁方就观察到,沈虞对他的忍耐能力直线上升,甚至可以说是宠溺也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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