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丁梓皱着眉,神情严肃,“之前你脸上就带过伤,问你你也不说。” “什么寻衅滋事,就寻上你了?哦对,现在还加了个秦勉。” 宋迎垂着眼,眼睛黯淡地注视着地板,似乎有深沉的雾霭遮挡在那双眼中。 丁梓也不催他,就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沉默半晌,宋迎轻声开口:“家里的事。” 丁梓:“家里的事?” “得罪上了一个人。这些人都是他派的。” “什么玩意?”丁梓傻眼,“那,那直接报警啊?” 他看着宋迎,愣了愣:“你别跟我说这是第一次报警!?” 一激动,丁梓的声音大了些。 宋迎抬起苍白的脸,不满地瞥他一眼,示意他声音小点,别吵到里面的秦勉。 “......”丁梓声音放低,还是难以置信,“现在什么社会了?还整这一出。” 当这是写小说呢,还是拍电视剧呢? 宋迎轻轻摇头:“报警没用。进去一段时间,他们就出来了。就算出不来,他还可以换一批。我也没有证据说是他干的。” 丁梓张了张嘴,刚想反驳,却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 他身为老师,身为成年人,却竟然对现在这个场景束手无策。 听着宋迎的话,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心底罕见地泛起一阵凉意,颤声问:“那......他缠了你多久?” 外面的天忽然响起隆隆雷声,一阵冷风卷着水汽席卷过冰凉寂静的医院走廊,没有灯光照到的角落格外幽暗。 “九年。” 从他十岁开始,逐渐变本加厉。 微弱的声音带着麻木和沙哑,轻轻地被风吹散。 但丁梓还是清楚地听见了。 瞬间,周遭蒙上一层权力与阶级、仇恨与报复的阴影。 他眼底和心底同时震颤着,不敢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一个人像附骨之蛆般纠缠着另一个人,缠了九年,报复了九年。 九年前,宋迎还只是个小孩子。 宋迎却忽然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安慰丁梓。 “还好了,高中有人照拂,过得去。” 丁梓并没有被安慰到,声音也发着颤: “......为什么?” 是因为什么事?为什么能缠着你、报复你九年? 闻言,宋迎勉强扯开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下去,眼眶忽然红了一圈。 他努力地眨着眼睛,想压下氤氲着的水汽。 丁梓看着这一幕,心底忽然泛上无边的酸涩。 他抬手,紧紧搂住宋迎,揉了揉他的头。 “想哭就哭,老师在呢。” 清瘦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温热的眼泪洇湿了丁梓的肩膀,微弱压抑的哽咽声一阵阵响起。 但是终究还是没有决堤,岌岌可危的理智仍然吊着他,提醒着他。 莫为薪也曾经问过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被这种鬼给缠上,但是宋迎总是忍着没有说。 他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的自尊,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难堪,不肯轻易哭诉,即使他已经很难堪了。 但是,今晚,有一个人,在他被打的时候,站出来。 甚至为了他,被打进了医院。 他忽然就忍不住了。 难道他一个人还不够吗? 连他身边的人也要受牵连。 丁梓安静地轻拍着宋迎的背,任由他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丁梓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怎么他的学生,都这么多灾多难? 宋迎是这样,里面躺着的秦勉,也是这样。 他想到秦勉的家庭背景,眼底闪过忧郁。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宋迎的泣声渐渐平息下来。 他抬起头,离开丁梓的肩膀,过程中瞥见丁梓被哭湿的衣服,尴尬得视线无处安放。 丁梓笑笑,当做没看见,扯开话题:“那之后,有什么打算吗?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吗?” 宋迎侧过脸,透过玻璃,看到正安静睡着的秦勉。 “我会了结这件事的。”宋迎沙哑的声音带着坚定。 他不会再让自己身边的人再因为他受到伤害。 那本就不该由他承担的仇恨,也就该就此结束。 “行,老师信你。遇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给我说,别跟秦勉两个人面对。”丁梓叮嘱。 宋迎轻轻点头:“谢谢您,丁老师。” 他的前些年虽然灰暗荒诞,但幸在遇到了好老师,优秀的朋友......与秦勉。 - 最后,丁梓阻止了宋迎要去付钱的动作,付了两个人的医药费。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有大人在,还用不着你们两个小孩付钱。” 应医嘱,秦勉要住两天院。 知道宋迎不肯走,丁梓就给宋迎批了两天假,安排着宋迎住在医院旁边,也方便照料着秦勉。 丁梓本人因为是十八班的班主任,实在走不开,就只能抽空来看看这两个小孩。
第19章 周季轩 临江市。 周家。 独栋别墅的院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石子铺路,青绿的树枝被修剪得格外整齐。走进别墅,入眼便是宽敞明亮的客厅,繁复的水晶灯高吊大厅之上发出冷冽的光。 一位贵妇人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保养得极好的手端起茶细品着。 茶甫一入口,她忽然皱了皱眉头,岁月在她脸上刻画下的纹路也随之显现出。 “王妈,这茶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尝着这么涩?” 啪嗒一声清脆的声音,茶具被重重放下。 王妈闻言,惊慌地小跑到夫人身侧,解释道:“夫人,前些天小少爷把云雾茶都带走了,所以就先泡了点祁山红茶。” 听王妈提起少爷,许曼双皱着的眉头才微微松了松。 她问:“季轩有说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吗?” 王妈为难地摇了摇头。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开门的动静。 王妈跑过去一瞧,发现正是周季轩回来了,她惊喜地朝许曼双道:“夫人,是少爷回来了。” 许曼双眼睛一亮,忙起身迎去:“季轩回来了?这次怎么回得这么早?” 门口一身名牌的男生正在换鞋,面色冷淡,对许曼双的话没有给半点反应。 平时他父亲周思博在场的时候,周季轩还能演个母慈子孝。 现在父亲不在场,他鸟都不想鸟许曼双。 许曼双脸色僵了僵。 王妈赶紧打圆场:“小少爷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家了吗?怎么不直接打电话?” 周季轩言简意赅:“回来办点事。” 他即使回答王妈一个保姆的话,也不愿意鸟许曼双这个当家夫人,显然是没把许曼双放在眼里。 “诶诶,好的。”王妈汗颜。 许曼双重新端起笑脸,换了个话题:“季轩啊,之前妈看你挺喜欢一双球鞋的,就让人给你买......” 周季轩冷冷瞥她一眼,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我什么时候承认你是我妈了?” 像是没看到许曼双僵硬的笑容,他又撂下一句直戳对方心窝子的话: “别瞎认儿子,你儿子姓宋,不姓周。” 转身上楼。 - 周季轩一直看不上许曼双这个后妈,因为前不久的一件事情后,就更加看不上了。 思及此,他想起了回家的目的。 昨天晚上,他还在A大宿舍里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宋迎的电话。 周季轩先前一直了解着宋迎的动向,也很清楚宋迎去了东安市复读。 但是在此之后,他便没再去关注过宋迎。 因为宋迎高考失败了,那么对他来说,就是没有半点竞争力的失败者。 他犯不着再去关注一个失败者。 宋迎电话里的声音很冷,冷得掉渣:“周季轩,你让我错过了高考,我们两个之间的恩怨已经一笔勾销了。你究竟还要阴魂不散到什么时候?” 周季轩一时间没有听懂对面在说什么:“什么阴魂不散?” 他顿了顿,眸色变冷,扯了扯嘴角:“还有,什么叫我让你错过了高考?要怪你也应该怪许曼双才是啊,怎么能怪在我身上?” “我不想跟你扯这个。你要是再敢派人跟到东安市,我不妨回到临江,将这一切都告诉周叔叔。证据什么的,虽然不多,但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一点的。” 宋迎警告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带着无情的电流声,拿住了蛇的七寸。 “到时候,你在周叔叔眼里的完美形象,就土崩瓦解了。” 周季轩神色刷的一下变冷,攥紧了电话。 他周季轩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让父亲失望。 周思博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对他的要求很高,包括成绩上、品德上、谈吐上。 为此,周季轩拼命学习,即使在学霸遍地的临江二中也能名列前茅。在父亲面前,他也能忍着恶心,摆出一副孝顺的样子面对许曼双。 可是,无论如何,周季轩在学习上都比不过宋迎。 好不容易,宋迎没参加今年的高考。 结果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叫什么计晨享,害得他只能屈居于第二。 周思博已经表现过对他的成绩的失望了。 要是宋迎再将他背后指使混子的事捅到周思博面前去,他都不敢想父亲会对他多失望。 “你敢!?”周季轩厉声道,细听之下却有点色厉内荏。 宋迎声音冰凉:“你看我敢不敢。” 但是,周季轩冷静了片刻,嗤笑:“呵,不是我说,宋迎,你要是真有什么证据,不就早举报我了吗?” “怎么,这么巧,正好现在要把事情捅出去?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宋迎面容冷肃,语调冷静:“我管你信不信,有胆子你就赌周叔叔不会知道这件事。” 电话对面沉默片刻。 半晌。 周季轩咬牙,开口:“我不知道你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自从你去了东安,我除了打听过一次你的动向,就再也没有派人去找过你的麻烦。” “我不想管你有没有派,张昆总是你的人?要是他下次再出现在我面前,这通电话的录音,包括其他证据,就会出现在周叔叔桌上。”宋迎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周季轩:“你!” 发觉电话被挂,他气得脸色发青。 冷静下来之后,周季轩猜测肯定是张昆他们自作主张去找了宋迎的麻烦。 为了防止张昆他们几个被放出来,跑到宋迎面前去蹦跶,然后激得宋迎将一切捅到父亲面前这等恐怖的场景发生,周季轩连夜从A大飞回家。 房间内。 他打开锁,拉开床头柜最下方的抽屉,一堆书籍下,压着个手机。 这个手机绑的是其他人的身份证,也是他平时做些不方便的事情会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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