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完早餐,苏清词正在水池洗杯子,房门被人从外开锁,王秘书进来了。 门锁是密码锁,也可以用钥匙开,钥匙就一把,没备用的。大概是王秘书趁他住院期间,偷拿了钥匙配的。 “少爷早啊!”王秘书西装笔挺,一脸笑眯眯,身后跟着一串人。 苏清词皱眉:“干什么?” 王秘书说:“这是我从老宅里精挑细选的人,他们将负责照顾少爷您的衣食住行。苏董说,您不愿意回老宅也行,但这些照顾您的佣人,您必须留下。” 苏清词细长的手指攥紧杯耳。 王秘书继续说道,“上午九点会有营养师和厨师过来报道,他们二人将共同合作负责您的一日三餐,中午十二点会有您的私人医师过来,24小时看护您的身体健康。” 苏清词放下杯子,陶瓷和桌面相撞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都滚。” 王秘书:“少爷。” 苏清词:“我不需要任何人!” 王秘书为难的抚了抚眼镜,挺起胸膛硬气道:“恕难从命。” 苏清词勾唇冷笑:“看来王秘书是专程来气我的。” 这话听得王秘书汗毛倒立,赶紧甩锅:“是您的爷爷关心您,您……” 喃讽苏清词让他闭嘴,顺便把他包括那一串佣人全撵出去,然后给苏柏冬打电话。废话不多说,上来就把“不知好歹”四个字展现的淋淋尽致,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到苏柏冬爆血管的样子。 “好,你尽管死屋里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苏柏冬吼完狠狠挂断电话。 苏清词呼出口气,把提心吊胆的王秘书叫回来,说苏柏冬发话了,你们都可以滚蛋了。 一上午的美好心情就这么毁了,苏清词累得很,又想喝咖啡提神了,走去厨房翻箱倒柜,愣是连一颗咖啡豆都没找到。 雾霖集团的小少爷居然喝不到咖啡?! 苏清词用脚丫子想都知道,肯定是被裴景臣偷走了! 咖啡瘾上来,不喝不行,苏清词本想用手机叫外送,但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买吧。 高端连锁超市距离不远,苏清词没有坐轮椅,尽管走得极慢他也想靠双腿步行。虽然走着走着,连贵宾犬都轻轻松松超过他,一路遥遥领先的撒欢儿。等苏清词挪到小区门口,那只贵宾犬已经跟主人散步回来了。 保安大哥知道苏清词生了重病住院,慰问他的身体,简单聊过两句后,苏清词艰难的朝超市进发。 从去超市,到在超市选购,再回家,足足过去四个小时。苏清词走几步歇一歇,看看人群看看蓝天白云,再看看熊孩子撒泼权当乐子,看见美好的风景再用随身携带的速写本画下来,清早的烦心一扫而空。 开门回家,猝不及防看见玄关处有一双皮鞋,苏清词悚然一惊,目瞪口呆。 裴景臣从屋里迎出来,上身英伦西装马甲,下身西装裤,足蹬棉拖鞋,腰围奶黄色小清新图案围裙,双臂戴着卡通图案的套袖,左手抹布,右手洗洁剂。 苏清词满脑子乱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进来的?” 裴景臣说:“密码。” 苏清词:“?” “我试一次就过了。”裴景臣勾唇浅笑,“你用我生日,很好猜。” 苏清词:“……” 大意了!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不过谢谢裴景臣的提醒,他会把所有的密码都重置一遍的——惭愧,他所有的密码都是裴景臣的生日。 裴景臣从苏清词手里抢过购物袋,又作势要帮苏清词脱外套。 苏清词往后躲开,自己脱掉外套,没来得及下步动作就被裴景臣抢走,挂到一旁的衣架上。 苏清词有点想笑,但是笑不出来。好像一个镜像的世界啊,从前都是他屁颠屁颠迎出门口,对裴景臣说回来了?然后主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再帮他拿外套,挂外套。 现在全然对调了。 仿佛从他在ICU醒来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苏清词牛鬼蛇神的想,会不会自己其实还在ICU的病床上深度昏迷着,现在所见都是幻觉,都是梦一场。又或者,自己其实早就死了。 裴景臣把拖鞋放地上,让苏清词换。苏清词从天马行空的幻想中挣脱出来,躲开裴景臣下意识的搀扶,像只小仓鼠似的溜边儿走。 裴景臣莫名忍俊不禁:“去哪儿了,怎么不坐轮椅,累着怎么办?” 苏清词语气凉凉的:“不想坐。” 裴景臣不是想偷看,而是自然而然的动作——低头瞄一眼购物袋里的东西,心想他昨天买了很多,罗列的清单在手机文档里堆了两千多字符,按理说不该有遗漏的东西需要苏清词再去买…… 咖啡豆?! 裴景臣神色一紧,开口不是训斥也不是说教,而是平平无奇的:“要喝水吗?” 裴景臣嘴上问着,手里也做着,倒了杯温开水放茶几上。 苏清词没喝,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你在大扫除?” 裴景臣点头:“嗯。” 苏清词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槽点实在太多,吐槽不过来了。他把头枕上靠枕,靠枕散发着薰衣草洗液的清香味,是裴景臣洗后并晒干的。 苏清词不想发脾气,也没力气争辩,他深吸口气道:“我昨天说什么来着?” 裴景臣薄唇轻启,目光闪烁:“我们分手了,扯平了。” 苏清词冷笑:“原来你不聋啊。” 裴景臣摘下套袖:“你还说,我们什么都不是,你拿什么身份什么理由照顾我?” 苏清词很满意裴景臣的记忆力,免去了他再重复一遍的辛苦:“一字不差。” 苏清词直视裴景臣,眼底浸着不近人情的凉意:“你没有答案,所以我让你滚蛋。” 裴景臣反而笑了:“我今天来了,因为我有答案了。” 苏清词怔了下,下意识追问:“什么?” 裴景臣:“我以你前男友的身份照顾你。” 苏清词目瞪口呆,他真有点不认识裴景臣了:“凭什么?” 苏清词说:“理由呢?我还是那句话,你凭什么要照顾我,我又凭什么要被你照顾?” 苏清词从来都不是个宽容有耐心的人,他的温柔全给了裴景臣,也只给裴景臣。对外人包括安娜丽丝在内,尖酸刻薄,赤口毒舌,咄咄逼人。 裴景臣暗嘲自己大概是被苏清词惯坏了,从未领略过小少爷真正的脾气。现在体会到了,还真是不留余地,刻骨灼心。 苏清词上回这样质问他,正是他给薇薇安画肖像那天。裴景臣到小区外面等,他们站在路灯下,飘雪中,苏清词穿着深色的羽绒服,映的瞳孔愈发的浓黑深邃,鼻尖被冻得通红,面容泛着惊心动魂的苍白,他说:“你是在气我言而无信,还是吃醋我笔下画了别人?” 一句话,裴景臣做了三天噩梦。 三天后他明白了,确信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气势汹汹跑去找苏清词顾左右而言他还东拉西扯的根本原因——兴师问罪。 他真的吃醋了。 吃醋苏清词“背叛”了自己,明明说过眼里只有他,却一扭脸就画了别人。 其实他没资格管苏清词画谁,无论画薇薇安是因为工作,还是单纯友情相赠,他都无权干涉。 但是裴景臣控制不住,心里好像有根刺,拔不出来,放任不管又越扎越深,终有一日会腐烂化脓。裴景臣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这么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他嫉妒薇薇安,吃醋这个突然跑出来轻而易举打破苏清词规矩的女人,他想自私的占有苏清词的画笔,让苏清词在绘制人像这个领域内只有他,只画他。 裴景臣曾反感苏清词的善妒和占有欲,如今自己嫉妒起来,也不比苏清词逊色多少。这不是同样的无理取闹,敏感偏激吗? 嫉妒的前提是在意,裴景臣承认自己在意苏清词,毕竟年少相识,又同居了三年之久,就算是合租的室友也会有感情的。苏清词说过只画他,所以他深信不疑,并理所当然的认可了这个“规矩”,而苏清词打破规矩,他难以接受而已。 迷茫中的裴景臣是这样分析的。 直到从韩国签约回来,他得知苏清词进了ICU。他没想到自己的反应会那么大,天崩地裂,浑身发冷,夜不能寐,如坠深渊。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你身体里硬生生剥离,是小说和影视剧里惯常说的灵魂吗? 裴景臣不知道,也不敢回想那种恐怖到了极点、说一句痛不欲生也不为过的感觉。 苏清词醒来时,他欣喜欲狂又措手不及,快要枯死的心脏因为紧张苏清词会说什么话而鲜活的跳动起来。 原来,苏清词早已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嫩芽活着,他心脏蓬勃,嫩芽枯萎,他心脏干涸。至于嫩芽长成,结出了怎样壮阔的大树,裴景臣难以估算。而当苏清词说出那句分手了,扯平了的时候,裴景臣终于肯定——绝不是干干瘦瘦的小树苗。 尤其是那句……我们什么都不是。 我们什么都不是,是从曾经说出“我要永永远远的纠缠你”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 所以,你凭什么要照顾我? 裴景臣蹲到苏清词身前,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就凭,我想继续被你纠缠。” 苏清词觉得自己幻听了。 老天奶,这个世界怎么了,该不会他本体真的在ICU深度昏迷吧? 苏清词扶额:“裴景臣,你知道我住了快两个月的医院,镇静药物打太多脑子不好使了,你直白点行吗?” 裴景臣为自己的不坦率而自嘲,说:“我心里放不下你。” “你放不下我,我就要陪你玩吗?”苏清词嗤笑道,“你太自以为是了。”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是。”裴景臣承认道。 苏清词掀动嘴唇,又阖上。可能裴景臣会以为他听到这些肺腑之言,会深感守得云开见月明,然后感动的稀里哗啦,重拾生活的希望和干劲。但是很抱歉啊,没有,完全没有。 他要辜负裴景臣的一片苦心了。 他穷极半生追求裴景臣,执着裴景臣,眼里心里灵魂里全是他,却穷极半生也得不到裴景臣的正面回应。他不求百分百的回报,只要裴景臣给予一点,迈一步就好,剩下的九十九步交给他。 可是没有啊!裴景臣眼里心里灵魂里都没他。不爱就是不爱,苏清词也看开了,要怪就怪自己心术不正,用下药这种肮脏手段把裴景臣彻底推远。 苏清词问自己,如果倒退到去年的十二月份,不……一月份也行,哪怕他最后去裴景臣家里拿画那天都行。如果裴景臣这些话在这之前说,可能苏清词真的会欣喜若狂,死而无憾。 “你是看我身患绝症命不久了,编着漂亮话哄我开心吗?”苏清词懒懒的笑道,“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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