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过了约莫二十分钟,网约车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 池逢时下了车,径直走了进去。 “我说你干脆直接把你们家这俩猫送我得了。”好友钱绪杰打开家门将他迎了进去,“我家瓜瓜都跟他俩玩儿熟了,你接回去了又养不了几天,等你再出门跑比赛了还得送我家来。” “你想得美,哪有把自家亲儿子送人的说法啊?”池逢时笑骂了一声,走到了客厅角落的猫爬架——这只名为瓜瓜的萨摩耶身旁,从它的背上和怀里分别捞过了自家大儿子和小儿子。 一手搂一个,享天伦之乐。 “诶对了,你这次比赛成绩怎么样啊?”钱绪杰走到他的身旁蹲下身搓了搓狗头,“那边美女多不?” “我又不喜欢女的,我哪会在意美女多不多?” “那帅哥多吗?” 池逢时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钱绪杰:“也不知道。” “啧,你这两只眼睛长着当摆设的啊?眼珠子挺大啥也看不见是吧。” “谁说什么也看不见了?”池逢时反驳道,“我看见我高中时的男朋友了。” “哈??”钱绪杰震惊得站了起来,俩猫一狗都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瞪大着眼睛看向他,“你说的是那个莫名其妙跟你吵了一架然后就人间蒸发的,那位?” 池逢时一副“你说呢”的表情看着他:“难道还有第二位?” “说实话按照你当时跟我说的那些事儿,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分道扬镳,我甚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吵起来。”钱绪杰摊手。 其实一直到现在池逢时自己也不明白当时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那个样子。 那会儿的季景殊因为备战高考,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疲惫,对他这个男朋友也不甚上心。 池逢时对此倒是表示理解,高考么,多么重要的节点。 直到高考结束,高三生们解放欢呼,自发组织相约所有的任课老师在饭店办一场谢师宴。 他们班也不例外。 谢师宴上的季景殊一副悒悒不乐的样子,和他说话也得不到什么回应。 池逢时看他这个样子,随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一段时间。 那会儿他骑着他家里给买的毕业礼物——一辆让他爱不释手的摩托车,想着哄男朋友开心,便提前回了趟家把提前给男朋友准备的生日礼物揣进了书包里。 这个礼物肯定能让男朋友开心,至于生日……他可以再准备别的礼物。 想到这里的池逢时回谢师宴的路上都带笑。 回到酒店时正好赶上散场,池逢时拍了拍起身准备离开的季景殊的肩膀,悄悄凑到他的耳边:“等我一会儿,有话跟你说。” 季景殊偏头看他一眼,点了头说好。 等到班上的同学们都结伴相约唱歌上网带着欢声笑语离开后,季景殊和池逢时一前一后,走出饭点,绕进了不远处没有人的森林公园里。 四下无人的森林公园里,池逢时弯着眼睛笑着牵起季景殊的手,乘着月光和季景殊接了个纯情的吻。 “高考都结束了就别愁眉苦脸了。”池逢时捏了捏季景殊的手指,“你等一下。” 说完,他停在原地,将书包背在身前,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递给了季景殊:“男朋友,暑假快乐。” 但男朋友并没有接,看到盒子上的物品信息后也并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 无论池逢时怎么说怎么做,季景殊始终都没有接下这份礼物。 再怎么高昂的热情,一盆一盆的冷水浇上去,浇得多了总会灭的。 池逢时的好心情也被一直拒绝的季景殊弄得有些消散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礼物塞进了季景殊的手里,说:“既然送给你的你就接着,我会送你礼物还不是因为我爱你。”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季景殊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开得彻彻底底。 他几近崩溃地朝着池逢时宣泄情绪,而后猛地推开他蹲在一旁干呕。 池逢时去扶他的时候被狠狠拍开了手,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的季景殊有多歇斯底里,看向他的眼神有多么怨恨。 之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内,池逢时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你说,是不是我当时的语气不太好所以惹他不高兴了啊?”池逢时抱着两只猫,眼神中写满了不解,“他当时看我那个眼神我真的觉得他很讨厌我。” “少来吧,没见过你这么PUA自己的。”钱绪杰弹了一下他的脑袋,“所以你这次见到他你跟他说话了吗?” “说了,我问他是不是很讨厌我。”池逢时敛下眸,“他说没有讨厌我。” 钱绪杰:“没了?” 池逢时:“还问了他有没有爱过我。” 钱绪杰:“回答呢?” 池逢时抿着唇,沉默了好一会儿。 “……反正他没说没有。”
第6章 池逢时不太喜欢开车,但骑摩托来接自家儿子这事儿又有些过于抽象,所以以往每次比赛结束来接猫的时候,钱绪杰都会送他下楼陪他等车顺带遛遛狗,但今天没有。 钱绪杰倒是给瓜瓜拴上了狗绳儿和池逢时一块儿下了楼,但仅限于一块儿下楼。 走出电梯的那一刻,钱绪杰回过头看向池逢时,语重心长地开口:“你们车队应该给你买医保了吧?年前有空的话,去医院挂个号看一看脑子。” 说完,牵着狗趾高气昂地朝着池逢时的反方向走了。 池逢时看着一人一狗的背影,听着左右两边航空箱里俩儿子的二重唱,默然地朝着小区大门走。 网约车订单被接下后,池逢时打了一通电话过去:“你好,我这边有两只猫你介意吗?如果介意的话我就取消订单重新叫车。” 电话那端回答:“装在笼子里的就行。” 网约车停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正蹲在路边,将手指戳进航空箱的洞里逗俩小猫。 看到停在面前的车,池逢时起身探头核对了车牌号,拉开车门,把两只猫送上座位后坐了进去,关了车门。 “这俩猫不是装得挺严实呢么,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池逢时一只手搭在航空箱上,耸了耸肩:“之前遇到过一次,没提前说,车都到了司机让我把猫放后备箱里,闹得不是很愉快,后来就习惯了打车之前打电话确认一下。” “怪不得。”司机恍然大悟,“现在好多人都把猫猫狗狗当孩子养,放后备箱那哪儿成?” 池逢时十分认同地点头:“是吧!” “不过也的确有司机不能接受宠物上车,这玩意儿没办法,众口难调,毕竟不是自己的车。” 池逢时点了点头说是。 在上次经历了网约车司机让他要么把猫放在后备箱要么自己取消订单后,他第一次萌生出“买辆车”的想法,毕竟赚钱不就是为了养家养孩子。 但后来还是没有买。 他实在是不喜欢开车,就连汽车驾照都是在母亲的强烈要求下才不情不愿去考的。 折中下来,每次接送儿子之前打电话给刚接单的司机成了最优解。 家里要是有第二个人就好了。 池逢时想。 回到家,池逢时蹲在玄关口打开了航空箱的门,俩儿子飞一般地窜了进去,开始躺在地上挠沙发。 将两个航空箱放进杂物间后,池逢时拿了一包冻干走进客厅。 打开空调,拆开冻干,在两只猫的面前左晃右晃。 看着俩儿子跟着他晃冻干同频率晃脑袋的样子,池逢时笑了出声。 给猫喂了点冻干,他拿过猫碗走进厨房,洗干净倒上新鲜的猫粮和水回来后,放在桌上的手机亮着,通知栏有一个未接的视频电话。 是他的母亲谢晴。 池逢时拿过手机,回拨了个视频过去。 西雅图这会儿是早上,屏幕中的谢晴捧着一杯咖啡,看着池逢时弯着眼睛笑:“在哪儿呢?” “家里。”池逢时举起手机在晃了晃,小儿子循着声凑到他的手边,踩在他的大腿蹭他的手。 “去年过年是我回国陪你,今年过年轮到你来西雅图陪我了吧?”谢晴狡黠地笑了笑,“机票订了吗?” “怎么可能忘记。”池逢时搂着小儿子往后仰,“订好了,下周五过去。” “好,上飞机前把机票信息发给我,我去接你。”谢晴说,“别老对着你自己拍,给我看看小崽儿。” 池逢时点了头,挪挪手机,摄像头对准了踩在他腿上的猫。 听着谢晴在另一边掐着嗓子“喵喵喵”,池逢时弯着眼睛笑了笑:“对了妈。” “嗯?” “我见到季景殊了。” 谢晴愣了愣:“啊,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做什么啊?你怎么找到他的?” “挺好的吧,现在是摄影师。”池逢时说,“我跑比赛的时候碰到他的。” 谢晴“喔”了一声。 她的这个儿子从小就是个爱热闹的人,是名副其实的孩子王,身边朋友无数。 很早之前谢晴还打趣过他,说他回头肯定会找一个同样爱热闹的另一半,俩人凑一块儿指不定能折腾出千军万马的架势。 当时的池逢时打着趣说那必须。 直到池逢时还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年过年两个人又一次聊到这个事儿,谢晴笑着问他“是不是找不到比你还爱闹腾的人所以才不谈恋爱的”,池逢时抿了一口酒,回答说“谁说我没谈过,读高中的时候就谈了好不好?没让你知道而已。” 谢晴对此一无所知,十分意外,所以拉着他问东问西。 池逢时说他叫季景殊。 季景殊,这孩子谢晴是知道的,高中三年里年年都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家长会上发言,是个很沉稳安静,看上去和池逢时这玩意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那天池逢时一杯接着一杯喝了很多酒,醉得不行,他趴在桌上,像是碎碎念,又像是迷茫的孩子下意识地同母亲吐露心声,寻求着母亲的帮助。 他提及两人最后碰面时的那一场争吵,也提起还在恋爱时期度过的那些虽然枯燥但却也不失甜蜜的时光,说自己真的很喜欢他。 说起两个人谈了一年的恋爱,唯一的合照却只有一张毕业照。 说学生时代偷偷藏起来的季景殊的一张一寸证件照在意识到对方根本没有在意和自己的约定后,被怀揣着恨意的自己亲手烧掉了。 说爱言恨,但恨也是因为爱。 随着时间流逝,恨意一点一点被心底的爱意蚕食吞噬,化为更加长久绵延却又虚无缥缈,抓不入手的爱。 他说自己很后悔自己销毁了那张照片,说自己一直在努力记住季景殊的样子,却又无法控制地一点一点将他的长相遗忘,那张脸在他的梦里都变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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