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像任何一个楼凤,更像一个母亲,有柔软的双手还有包容的怀抱。 对,像个母亲。 沈宝寅就是看上这一点,回来香港,第一件事就去找她。 当年离开香港,他没给她留任何话,只给了她一大笔钱,毫不眷恋地上了飞机。 其实没想过她会等他,只是去碰碰运气。 他并非在任何女人的床上都能睡着,再找一个,很费时间。 他讨厌费力的事情,去找她的路上甚至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该一念之差放她自由,就该强迫她等他,收了他那么多支票,就算是精英也要上几百年班才能赚到的钱,等他几年又怎么样。 可不用强迫,她也等了他。 时隔四年再一次见面,她听见敲门声,从他为她置的公寓内慢悠悠打开门,见到他的第一眼,先是不可置信,然后尖叫一声,上前踮脚抓住他衣领,眼睛突然红透了。 沈宝寅不是不识趣的人,相反,多年在自己家中“寄人篱下”的日子,他真的很懂看人心。 失去母亲庇护的儿子,在重组家庭里势必要会学会这样的眼色。 那一刻,他那双多情洞察的眼珠轻轻一扫,就知道,米荷看他的眼神同以前不同了。 从前只有同情,如今有了爱情。 他是才今天察觉,从前朝夕相处都未发现,说明米荷是在他离开四年内的某一刻,突然爱上他。 他在的时候都没见过她这么深情眼神,看来女人总是会爱上自己想象中的男人。沈宝寅感到有些失望,打量了她几秒钟,心情本来很愉快,此刻,脚步却踌躇了,停在屋外。 “阿莲,你知道的,我不会娶你。” 米荷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支支吾吾一会儿,大声道:“我晓得呀。” 米荷长相温婉,弯弯远山眉,细鼻小嘴,一看就不是香江水养出来的人,等她一开口,就更能确定了,噢,确实不是香港人,沪上来的囡囡嘛。 “你要是还愿意同我像以前一样,我就进门。或者,今天以后我再不来。” 话语多么冷酷,笑容却仍得体。 沈宝寅将手里几个袋子递上去:“好多年没尝你做的菜,我特意亲自去菜市场斩了最新鲜龙骨,本想和你一起吃,算了,就当我今天专门来给你送菜。” 米荷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再回头,她又变回了四年前模样,皱着眉无奈地瞧他,脸上的期盼和羞赧,全部消失了,是被某人硬生生镇压下去。 沈宝寅如果不明内情,一定替她出头,哪个混蛋这样没有风度! 然而他是罪魁祸首,只好装作看不见,好似自己并不无情,低头笑道:“阿莲,我给你的钱已经足够多,今天就算不留我,你以后也不会过得很差。你是否想好,今天留了我,就要懂我的规矩。” 米荷点点头,沈宝寅的规矩只一条,要听话,要无条件服从他,不能背叛。 她可以向沈宝寅索要钱财,能力范围内他很多时候都极大方。 但不能要求得到他的爱情,因为沈宝寅只希望别人爱他,包容他,却不想浪费精力爱任何人,最好是任何一点点委屈都不要让他看出来,这样会让他心情变差。 他们在那么多的日日夜夜里都同床共枕,可身份是多么不公平。 但她待在他身边一年,等了他四年,早就知道这些。 她知道自己最好只把沈宝寅当儿子看待,而不能当一个男人,如若不然,他一定会叫你伤心。 她去夜总会抓他,把他丢进浴缸洗狗一样粗鲁地洗澡他都不会生气,反而抱着她的手痴呆发笑,她并没当过母亲,但却当过女儿,沈宝寅幼年失怙,而她来自上海,正好长相又和去世的沈太太略有相似,他在她面前肆无忌惮撒娇卖痴,她也为人子女,怎么能不知道,沈宝寅根本是拿她填补母爱缺口。 可脑袋想得再清楚,人怎么能随心所欲控制住自己的心意,沈宝寅不允许她产生爱情,可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比起一个儿子,更想要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 沈宝寅早就警告过她,而他说话又一向算数,果然,她终究还是伤了心。 “我晓得的。阿寅,进来吧,天气好热,排骨要坏掉了。” 沈宝寅抬起她的下巴仔细瞧了瞧,判断她说的是真话才放心地进门,楼道口那样热,他的衣服都要汗湿了。 他没在意米荷在身后努力吸鼻子憋眼泪的声响,高门大户的男人就是这样自私薄情,我拿钱跟你换爱,是等价交换,你当然可以觉得不公平,当然也可以要爱,甚至要名分和地位。 但那是贪心不足,你做不来那就换人咯,香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肯定有的是人等着拿她们泛滥的爱情来换这些有钱却寂寞的男人们的金钱。 沈宝寅不喜欢贪心的人,但他觉得自己心地还算不错,乐于给越界的少女一个机会。 一棒子把米荷脑袋里不该有的想法全部打掉以后,沈宝寅安安心心胡作非为了一个月,自己都有点喝吐了,正想要是沈振东不叫他回去,也得想个办法回家。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家里电话,心里喜不自胜,表面上却还要装作不情不愿,说:“明天行不行?” “最近公司事多,你大哥累得站在门口都能睡着,好不容易今天我和你小妈还有大哥不要加班,回来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非得今天?” “非得今天,否则你就再也别回来了,去讨米吧!” 随即电话被挂断了,楼上天台远远地,响起一声很大关门声。 老唐楼,隔音都不好。 沈宝寅没在意,被臭骂一顿,他的心情反而非常好,把听筒随便往床下一丢,闭眼往枕头上狠狠砸下去,脑袋在枕头上回弹一下,有点晕,等稍微清醒一点了,抬起一双孩子般清澈恶毒的眼睛,转向迷迷糊糊的米荷,与她鼻尖对鼻尖。 “阿莲,你知道吗,我今年二十岁了。” 米荷眼睛都没睁开,伸手摸摸他头发很软的脑袋,随便敷衍说:“是呀,二十岁,大个仔了!” 沈宝寅乖巧地笑了笑,天使一样漂亮的眼睛眯起来:“阿莲,我大概有一段时间不能来。” “去哪里呀?” “上班咯,不然哪来钞票买排骨喂你?” “明明是十爷的钱。” 沈振东糖王名号叫得响,港人提起他,最多还是称呼十爷。 沈宝寅知道他爸爸这个外号由来,是黎兰君告知:“人人都叫你爸爸十爷,你知不知道这根本是沾了你妈咪的光,你妈咪在家行十,大家都叫十姑娘,和你的死鬼老爸结婚,家里佣人叫他十姑爷,后来来了香港,传着传着才传成十爷。申港集团这份家业,全是吸着我们黎家的血和骨髓才能有的呀!你可不能让那对贼夫妻窃走!” 沈宝寅笑一笑:“是啊,我的钱都是爸爸给的,现在他发飙了,我得回去哄哄他,不然真的买排骨的钱都没了。” “少跟十爷吵架,你自己也说了,二十岁了,该成熟了。” “这次回去,我真的要金盆洗手了。” 弄脏了才要洗手,可沈宝寅厮混这么多年童子身都没破过,米荷觉得好笑,斜眼觑他:“你肯干?” “不肯,也要装一装,哪天我要是穿着西装进门,你要认得我。” “哦,你爸爸要让你进公司做事?” “大概吧,不然让我来温莎皇宫拉皮条?” 米荷睁眼又瞧了瞧他,像是有点鄙夷,不相信他能穿得住西装,打了个哈欠道:“好困,我还想睡觉,等下你要走的话不必同我说。” 沈宝寅“嗯”一声。 【作者有话说】 整个时间线大概跨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末,正叙——倒叙——正叙来的,只是为了方便快速介绍背景和人物关系,不会总是穿插回忆,结构不会很复杂,请放心食用。 第0005章 原地转又转堕进风眼乐园(2) 空气安静下来,窗外突然传来滴答滴答落水声,像帕金斯患者拿瓢往外面慢慢倾倒,没什么节奏,时快时慢,听得心烦。 米荷像是早已习惯,只是翻了个身,不久传来均匀呼吸声,沈宝寅也乖乖躺好,但没有合上眼睛,在拉着窗帘午后昏暗的房间内,耳边落雨,兀自睁着一双秀媚锐利眼睛,没有什么情绪,好像放空发呆,享受暴风雨前最后一刻宁静。 没过一会儿,米荷突然说话:“阿寅,你在国外是否过得不开心?” 沈宝寅有点意外,以为她已经睡着,好几秒钟才问:“睡不着?” “外面滴水声你听不见?吵死人。” “好像落雨了。” “不是雨,楼上天台房间上个月被个大马的老板包下,现在住了个潮州女人,一到下班钟头大马老板就火急火燎来找她,一进门就开始搞,但是呢,每次不到十分钟就开始放水洗澡,楼上水管坏了好久,一开龙头就没完没了滴水,有钱包女人,没钱修水管。” 沈宝寅明白了,难怪他从没听到过滴水声,他常常是白天睡觉,天一黑就出门,正好和楼上错开时间。 “上个月老板带着她去大马,走之前那个潮州女人兴高采烈,还请大家喝酒,好风光,我还以为她好有本事,哄到大老板娶她,不会再回来。” 谁知道今天又听到关门声,不到十分钟,又开始滴水,忙来忙去,还是做情妇。 语气轻飘飘的,不知是鄙夷,还是可怜。 沈宝寅若有所思,恐怕她由人推己自伤自怜,盯住黑暗中米荷白皙圆润肩头看了眼,说:“你跟她不一样。” 米荷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知道,阿寅。你不必特意提醒。” 沈宝寅试图揭过此章:“我等下就找人上去修好水管。” “你今天善心无处放?你走了,我不会再长住这里。”修什么修,不如把钱给她。 “好。” 又安静一会儿,米荷突然转过身来,脑袋依旧贴在枕头上,只是慢慢抬起下巴,她和居高临下的沈宝寅对视,微笑,眼里带着郑重:“假如你哪天要结婚,一定告诉我,我确实是在夜总会认识你,可我不做别人情妇……虽然你没有碰过我,但这件事只有你知道,我知道,别人都不知道。要是哪天在街上听到别人那么说,我受不了的……” 米荷是偷渡来香港,沈宝寅简单了解过她的身世,出生在上海,母亲是饭店服务员,和一个香港来的老板拍拖。怀上孩子以后,两个人准备办婚礼,大红被子同喜糖全部买齐,这时候香港传来家信,说家中有重大变故,老板无奈只好搁置婚礼,先返回香港,临走前答应会来娶她母亲。 但直到米荷五岁,那个男人也未再来找过他们母女,只有一封信并一张支票寄来,告知自己其实是已婚人士,回港本来是打算和妻子离婚就来找他们母女,到家才发现,他离港后,他的父母投资失败,家中变卖许多家产也未能补足,怕他在外面做生意知道以后担心,这件事一直未告知他,直到他父亲因病去世才急忙要他回家,而最艰难的那些日子,家中开支是全靠妻子支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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