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到79年的样子。” “下次是什么时候?” “2061。” 肖凡感叹居然要如此久,又诶了诶:“那会你还说要带我一起去看的。” 路行舟笑笑,“嗯。” “三十多年后啊……”肖凡喃喃,“你真的会带我么?” 春风悠悠吹,吹醒了些许醉意。路行舟没之前晕了,他缓缓点点头。只是那么遥远的以后,谁知道呢。 两人一时没了言语,安静半晌,肖凡忽然新奇地哟了一声,抬抬胳膊远远一指:“那是不是天狼星?” 是,天狼星,镶在飞机屁股上的天狼星。正想回头再“屁”肖凡,路行舟低低眼,茫茫雾紫下,他第一次见到了卷毛。 那晚的卷毛脚上穿着拖鞋,海绵宝宝的睡裤被风吹得贴紧他的腿。那时候黑熊精还是一只没有翅膀的普通小狗。 他们没有玩飞盘或者球,卷毛牵着黑熊精在对面楼底下遛过去。遛回来时经过了院前,卷毛没有发现院子里的人,目不斜视在道路尽头转弯,又回去了。 第二次见卷毛是住进来后的第一个周三。 姜平平下完期末成绩指标,路行舟想找烟抽。客厅推拉门刚咕噜噜响起,肖凡就从房内探出脑袋,看见他手里拿着鞋,一脸懵地问他要干嘛。 他随便胡诌了一嘴。默默回屋,面对自己房间那扇大窗户,脑筋一转,他将那双鞋从窗口扔进了院子。 路行舟有些走神,他从姜平平那份长达几百页的划重点中抬眼,瞥见了桌角那只黑熊精的项圈,以及项圈下卷毛忘拿的飞盘,和旁边的几颗糖。 昨晚卷毛在烟盒了塞满了星星,挤弯了盒子里最后两根烟。 十点半了。 路行舟推推椅子,离开桌前,转而瘫进窗边能盘腿坐的摇摇沙发。他望向院子外,被他弄开的缺口还在。 今早肖凡找了房东,下午满脸肥油的大哥来瞧了瞧,说他们自己弄坏的自己想办法。 路行舟联系了一个师傅过来看看,师傅量了尺寸定做单根立柱,说得过好几天才能再来装。 其实没那么不安全,他们这两栋楼离几个小区门都远,又靠角落,没事在院子外小路上溜达的人很少。 路行舟盯着僻静的室外,十几分钟过去也没见到一个活物,倒是等来了肖凡的语音。 “舟啊,有个事……” “嗯?” “田橙她们宿舍天花板漏了,在翻修。最近她在老区有好几个试镜,咱们那方便,我带她来住几天?” 田橙是肖凡新谈的女朋友,电影学院低一级的学妹,御姐风。两人在一起不出四个月,正是热恋期。 路行舟没什么所谓,应了。 肖凡说帮田橙收点东西就一起回来。怕人家女孩子一会不方便,挂断电话路行舟飞快用好了卫生间,回房关上灯重新在窗前坐着。 他喜欢这样黑乎乎的环境。他点开常听的歌单,想等卷毛出来遛狗,再把项圈和飞盘还给他。 一曲曲播放完再重头循环,路行舟靠着沙发眯上了眼。卷毛没出现在今晚晴朗的夜色中。 肖凡回来那会,路行舟醒了醒。蓝牙耳机已经没电了,周围漆黑一片。 摘掉耳机,隐约能听见门外的低语。路行舟直直身,伸展有些发硬的腰,看了眼更加寂静的窗外,爬到床上睡了。 不清楚田橙是个什么作息,住了两天,路行舟也没和她打上照面,连带着肖凡都见不到人。他也还没逮到卷毛。 清清静静的到了周日。 昨天姜平平打电话督促的用心复习言犹在耳。然而路行舟根本用不了心,姜平平认为对他来说的“重要”只会在他心头刻成一个“烦”。 一遍遍强调,一遍遍刻,烦上加烦,比三味书屋的“早”都难以磨灭。 从昨天忍到今天,路行舟心里开始抓抓地痒。 他撕了一颗桌上的糖,含了一会,咔咔嚼碎。甜味没能马上驱逐正作妖的戒断反应,他换掉了只在屋里穿的T恤短裤。 走过短短的走廊,刚经过厨房,咔哒,啪—— 大门被拉开,说话声荡漾在忽然亮起的客厅。 路行舟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一顿,今天肖凡回来得格外早。 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意外的表情。静了半瞬,肖凡问:“要……出去啊?” 不过九点,出个门挺正常。路行舟却下意识撒了谎:“喝水。” 肖凡哦了哦,这才想起自己身后的女朋友。 “这是田橙。”他将人拉近,又给田橙介绍,“我哥们儿,路行舟,一条裤子穿到大的那个。” 应该是刚试完戏,田橙素颜朝天,没有照片上看上去那么“姐姐”。 路行舟礼貌笑笑,和田橙相互客气完,一头扎进旁边的厨房。再躲回卧室,带着一肚子水,里面和着憋屈。 甚至懊恼,懊恼自己为什么不再快一点,为什么大白天没有出门,为什么要骗肖凡。 背靠门板很久很久,路行舟搓搓脸,用更强劲的“算了”拉回自己要失控的情绪。重新回到书桌前,他习惯性瞥了眼窗外。 没有卷毛。 视线回收,穿过豁口时,路行舟顿了片刻,想法丛生。 屋外活动声渐小,小区路灯熄灭的时候,路行舟给肖凡条去了条微信,问他睡没睡。 等到将近一点,消息没更新。于是路行舟翻进院子,掩上窗帘,关好窗,蹑手蹑脚抓住了缺口两侧的栏杆。 他从不高的护栏墙上跳了出去。 小区沉沉睡着,周围没有还在营业的便利店,路行舟径直去到最近的网吧,买了一盒烟。 千辛万苦就为了这口害人玩意。 路行舟大喇喇点着烟晃在街上,放心大胆可劲抽。越狱和尼古丁的双重刺激下,他并不想回去。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沿路走啊走,不知不觉走到了附近的房车公园。 公园是建在江边的,每周六日晚上,不同主题的灯光秀会上演在江对面成片的高楼墙上。大抵是因为这个,今天公园里聚集了不少大小型号的房车。 人一多,摊位也多,都不睡觉,一小块地方热闹得不像凌晨。 路行舟随便找了条石凳坐下。 他右前方大概十来米的地方停着一辆餐车,米黄色系的复古外饰,外展棚上顶着“西早饮嘢”四个霓虹大字,在一众城管爱收的小推车中显得尤为扎眼。 好像是卖饮料的,生意还不错。 坐了一会会,第三波人在西早饮嘢点单之际,那只时不时窜出去和别的狗朋友玩一会的小黑狗终于在上车的地方趴下了。 狗嘛,都长那样。起初路行舟没多想,直到餐车前又多来了两位红发白人。 然后大胡子老板开始急得挠头打起电话,再然后救兵就从人最聚集的那块跑了回来,两手端着一排子弹杯,满头卷毛飞得凌乱。 是那个搭话后死活没再遇上的卷毛。 路行舟一阵无语,算是信了那句有意栽花花不发。 红发白人冲卷毛说话了。只见卷毛眉头皱紧,和大胡子一样挠起了头,显然是沟通极其受阻。 路行舟脚底踩起拍子,一个四拍没踩完,他按掉还剩一半的烟,朝餐车走了过去。 不管怎么说,他都欠卷毛一个谢谢。 想着一会如何开口,离卷毛差不多还有一米的地方,男生抓耳挠腮的解释和白人姑娘异常浓烈的爱尔兰口音在路行舟耳朵里打起架。 清晰且流畅,卷毛居然操着一口纯正的英音。 路行舟不由顿住了脚步。不是说…… “喝点什么帅哥?”大胡子老板看到他了,扬了扬手,“这儿有酒水单。” 卷毛闻言回过了头。 比那天隔着院子看得更清晰,刹那的意外后,卷毛缓缓笑弯了眼。 暖哄哄的,像黑熊精小心碰他手心的舌尖。 卷毛甩下交流不通的人,径直向他跨出一步。 而本想过来解围的路行舟一下不知道应该干嘛了,他盯住卷毛明亮的、浅棕色的瞳仁,眉头一皱,情商一低。 “不是说……英文不好?”
第5章 白子逸和狗和鞋 关于“英文不好”,卷毛是这样解释的: 老妈是本地姑娘,老爹是英国人,小时候两家六口一块给他把屎把尿直到上小学,所以自带双语系统。小学三四年级,被选中参加什么口语比赛,结果因为混血被家长会投诉,导致从此很讨厌英文这门课…… “反正就是能听说,但读写很差。差到得上补习班,高考都差点不及格……那天见到你一紧张就嘴瓢……” 紧张?看来是真把人吓到了。 路行舟想着,不远处大胡子嚎了一嘴:“小白!老外要走啦!” 卷毛充耳不闻,只是继续看着路行舟,言辞恳切:“都是真的,我绝对不骗你。不真天打五雷轰。” 倒也不至于,何况听着也不算很扯。路行舟点点头表示自己信了,又问:“我帮你?她们好像很急。” 大胡子不胜其烦地催了又催,催得卷毛不好意思,将路行舟领了过去。 事实证明,不管英文好不好,攻克加密的爱尔兰乡土口音就是极其艰巨。 无法,路行舟管大胡子要了纸笔,示意红发姐姐写了第一行。 “她问有没有推荐的。”路行舟说。 “呢个咯。”大胡子点点菜单上某一行,然后对路行舟低语:“这个最贵。” “癫啊雷?人哋女仔嚟嘅,醉咗点算呐?” “饮酒喔大佬,唔醉饮咩酒嗟?” 卷毛莫名其妙和大胡子飙起了粤语,路行舟瞥了瞥他,又瞥了瞥车内,这才发现西早饮嘢是个鸡尾酒摊。 怎么感觉每次碰到卷毛,事情就会发展得很玄妙呢…… 最后在卷毛的极力劝说下,红发姑娘还是要了一杯烈酒。 不知道是不是英音本就比较优雅,细细和人说话的卷毛显得绅士又脾气好,平缓的声调令人很舒服。 路行舟听得有些走神,直到俩姑娘乐呵呵撤离,大胡子对他说话。 “谢了啊帅哥,喝点不?”说着指指卷毛,“他请。” 路行舟摆摆手,拒绝还来不及出口,卷毛忽而福至心灵般连连点头。 “对对对,每次都麻烦你,我请你喝东西。”他殷勤拿过了餐牌,“你看看想喝什么?这里只有酒可以吗?不喝酒的话,那边有阿姨在卖柠檬茶,你等等我我去买?” 其实路行舟会主动过来,只是想道个谢的。可被卷毛这么一热情,他反倒不知该怎么开口了。犹犹豫豫间,卷毛甚至哒哒哒跑上车搬来了折叠小桌椅。 在车头前搭好座位,拉过路行舟把人按进其中一把椅子,卷毛问得特别像黑店在强制消费:“喝什么?随便点。” 眼巴巴的,太热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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