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一杯,大概两口。 “力娇,苦瓜汁,杯口加白糖。呢个就系……”老覃临时想了个名字,“福丢丢啦。” 路行舟听不懂,刚望向白子逸,后者就解释道:“苦兮兮。” 说着朝路行舟举举杯,笑得眯眯眼:“干杯?” 路行舟伸过去碰了碰,之后喝了一半,先甜再酸再苦,最终合着酒精在口腔融合成复杂的味道。 不好喝。 白子逸脸都皱了,“哇,这杯……” 他咂咂嘴:“应该叫舔狗才对吧?” “为什么?”路行舟比老覃先好奇了一步。 “所谓不吃表白苦,不知舔狗甜,和这杯酒一模一样啊。” 还真是那么个感觉。路行舟不禁“噗嗤”出声。 老覃也跟着笑,伸手出窗口收白子逸面前一口闷完的空杯,“所以说,不要当舔狗。” “对谁好之前呢,”他用杯底轻轻敲了敲白子逸的脑门,“这里先想想清楚值不值。” 白子逸愣了愣, “特别是对一些……”老覃转而收起路行舟的杯子,胳膊撤回时抬抬眼,在路行舟脸上定了一下,“有、钱、仔。” 路行舟习惯了对人保持敏感,能听出老覃在特意强调什么,可他不明白。他总觉得老覃对他的态度……怪怪的。明摆着话里有话,但又不是阴阳怪气。说不上是在讨厌他,可确实有点警惕。 总之非常微妙,且难以界定。 偏偏老覃还要问路行舟:“你说是吧靓仔?” 靓仔不知道,靓仔也没当过舔狗。 路行舟一时拿捏不好回话的分寸,白子逸就诶了老覃一连串,东北话都蹦出来了。 “你干哈呢,好好的说什么舔不舔狗,还试不试了?” “闲聊嘛,你这死孩子急什么?”老覃语气又正常了,“你看看你这朋友,这么靓仔,那围着他转的人肯定很多嘛。你就不好奇他有没有遇到过啊?” “我才不——” “有过吗?” 老覃没理白子逸,直勾勾盯着路行舟。虽然他听上去是在八卦,但那眼神里的审视,很明显,像是想从这个问题初步观摩一个人的人品。 路行舟并不反感这样的直白。 于是他很坦诚:“没有。我……朋友很少,也不怎么社交之类的。” “哦?那也没谈过恋爱咯?” “嗯。” 老覃这下是真的在八卦了,“不会吧,喜欢你的女孩子应该挺多的啊?你就一个也没看上过?眼光这么高?” 其实比起他这个闷葫芦,嘴巴热闹的肖凡更招女孩子喜欢。 “没。”路行舟摇摇头,“我只是……不感兴趣。” 老覃挑挑眉,“恕我冒昧哈,小路你这个不感兴趣是对谈恋爱不感兴趣还是?” 不然呢? 路行舟不明所以,一直没插进话的白子逸差点掀桌了。 “你有完没完?” 路行舟偏偏头,看到白子逸捏起出餐口的吸水布扔到老覃身上,“人家最感兴趣就是看星星行不行?你赶紧的,还试不试了?” 老覃欲言又止,似乎在憋笑,最后“行”了一嘴。 后边出杯的酒水就好喝了很多。大多是常见的饮料或者水果,再加基酒调制的。名字取得五花八门,什么好可爱、恋爱脑、事后烟…… 酒精度数都不太高,路行舟和白子逸一杯杯碰下去,直到最后一款,老覃从车载冰箱里取出了菠萝。 路行舟打断在冰杯的老覃,“不好意思,这杯我不行。我菠萝过敏。” “过敏啊?”白子逸有点点红了,“那我帮你喝,我喜欢菠萝!” “你别……” 路行舟劝阻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老覃已经速度雪克完给白子逸递出来,后者接住就是一满口,接着连环比赞普粤英混着说:“好饮哦!目前最佳!哇!So fresh!Amazing!” 怎么感觉他已经醺了呢…… 路行舟有些担心白子逸这么下去会醉,老覃看出来了,冲洗着器具给他宽心。 “没关系,小白很能喝。”老覃说着擦擦手上的水,朝路行舟笑笑:“不能吃菠萝那我给你杯特别的?” “哇!什么特别的!”白子逸明显兴奋了。 老覃卖起关子,一顿加料再一顿摇,三两分钟后他取出香槟杯,装三分之一的冰,在冰上挤了一瓣柠檬汁,最后沿着杯壁倒酒。 明明是同一个口子倒出来的,起先还是淡淡紫色的液体没过冰后却渐变成了深蓝。老覃轻轻一搅,小漩涡还卷起了无数细闪。 仿佛将遥不可及的星空抓到了人间。 白子逸捧着那杯菠萝再三哇开了,老覃将“特别”放到路行舟面前。 “这杯叫……缪斯降临的第一眼。” 连名字都比前面任何一杯特别,听着和有什么故事似的。路行舟没多想,刚还哇来哇去的白子逸就猛地呛了一口。 咳嗽瞬间充满酒摊,白子逸咳得脸都红成虾了。路行舟下意识侧身拍起白子逸的后背:“不是叫你慢点……” 而老覃看着白子逸,笑得贼兮兮:“怎么样白导?这名,符合不?” 白子逸说不出完整的话,咳了好大一会才断断续续哆哆嗦嗦出一句“请你闭嘴”。 “行吧。” 老覃做了个拉紧嘴巴的动作。 路行舟看着打哑谜的俩,心有所感。或许那个特别的故事并不是老覃的。 又喝了一轮,桃子白兰地好可爱、肉桂熏香事后烟、以及白子逸一票决定的菠萝茉莉海入选西早饮嘢今夏特调。 刚完事,和商量好的似的,老覃接了一长串外卖单,忙去了。 白子逸好像对老覃有点怨念,人一转身他便做了个鬼脸,又跳下椅子,叫上路行舟,一起把桌子拉远到看不到老覃的地方。 血液这么一加速,再坐下,白子逸已经晕上了,他托腮懵了一会,又侧着脸趴在桌上。 路行舟也上劲了,他晕乎着有样学样地趴下去。和白子逸面对面,鼻和鼻之间不过两掌远。 以至于余光里全是对方红红的、被桌面挤压得嘟嘟的脸颊。路行舟看进那水润透亮的眸子里,看到了里面小小的自己。 白子逸忽而笑起来。 晚风扫过额头,带走了些许上头的咪蒙。原来这种时候,世界好像真的……会变得亮亮的。 神经宕机了,路行舟挪不开眼,酒精浸过的声线有些低沉:“笑什么?” “开心啊。” “为什么开心?” “嗯……因为今天早上黑熊精把脸睡歪了,因为晚上我妈妈做了盘龙鳝,因为……”白子逸笑更大了,“因为你陪我坐在这里?” 他耸耸肩,“不知道了,反正就是很开心。” 路行舟笑了笑。 “你又笑什么?”白子逸问。 也没笑什么,他只是觉得白子逸的话很童心,连带着他随风动啊动的卷毛都显得在调皮。 “笑你的头发。”路行舟不带脑子随口扯,“天生的么?” 白子逸嗯了嗯,紧接着悬垂的胳膊一抬,抓住路行舟的手腕,拉,直到脑袋蹭进路行舟的手心。 “以前在学校总被教导主任抓烫头。我说我自然卷,他们每次都要摸一摸才信。”白子逸说,“天生的,能摸出来吗?” 蓬松的触感软软地挠着皮肤,手底下是一颗熟透的水蜜桃,白子逸从面颊到耳垂都粉扑扑的。 确实,喝了酒,什么都会变得更加可爱。 没忍住,路行舟又摸了摸,然后他听到白子逸喊他:“路行舟。” 拖着的嗓子,像在撒娇一样骚了搔被点名之人的耳朵。路行舟顿顿,收收手应了应:“嗯?” 白子逸缓缓张嘴,“我……” 似乎没想好,又缓缓闭上了。 “什么?”路行舟已经习惯了白子逸偶尔吞吞吐吐,他边问边凑近半掌距离,“你什么?” 白子逸眨巴眨巴眼,半晌,路行舟总算听清了他有些失神的喃喃。 白子逸在问他:“我……我现在可以好奇你吗?” 【作者有话说】 蝶豆花泡水是蓝色的,遇酸会变紫,学废了可以去给喜欢的人变魔术哦!
第20章 我不想你不开心 路行舟并不是从出生就是一个社冷症小朋友。 中考以前,他也会对感兴趣的人使劲散发热度。他有过很多朋友。他掏出所有的大方和真诚将那些友谊从陌生烧到亲密,最后又眼睁睁看着一段段关系死于自己的三缄其口。 他们总爱在最熟悉彼此时问路行舟—— 你妈有什么好的投资方向能介绍吗?最近买哪只股票比较好? 你妈最近要上市的那家公司首次公开募股价格是多少? 你家拿的那块地资金多少中的招标?准备开哪类型的楼盘?有没有承诺做什么城建? 路行舟从小就知道,有些问题不能往外说。 于是热热闹闹围在周边的人组成了新圈子。他们判定路行舟遗传了开发商的黑心和券商的假惺惺,路行舟就成了他们口诛笔伐的装逼份子。 除了肖凡。 然而肖凡也长大了。 路行舟面对过很多人各式各样的好奇,不止白子逸,却只在白子逸这里,“路行舟”一次都没有被当成过一个前缀。 “可以吗”的句式,犹如春风刚起时,悄悄把脑袋探出洞口的小松鼠。 上次都可以,这次又怎么会不行。 路行舟应允了,“你问。” 白子逸想了想,然后食指朝天,画了两圈:“这么多星星,你有没有最喜欢的一颗啊?” 确实有。 路行舟坐坐正,四周辨辨方向,然后朝东南边一指,“秋天晚上,那边九十点的样子,会有一个南鱼座……” 白子逸软塌塌的脊柱突地一支楞,“南鱼座!我知道!北落师门!” 北落师门是南鱼座的Alpha星,是整个星座的最亮星。 路行舟有点惊讶,“这都知道?” “它名字很特别啊,看到就记住了。” 既然说到这了,路行舟顺势摸出手机,翻到哈勃拍到的北落师门给白子逸看。 25光年外的恒星和它周围尘埃云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红色“眼睛”。 白子逸一下联想到了那只索伦之眼,于是路行舟又找出相册里名为“上帝之眼”的NGC7293星云,继而让白子逸看了他拍到过的波德星系、雪茄星系、心脏星云…… 顺便来了一节路老师小课堂,关于不同星体摄影需要的器材什么的。 直到微信弹进路行舟的手机锁屏。 肖凡的,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白子逸不经意暼见了内容,意识到不早了,他看看时间,提醒路行舟:“十点半了。我们要不回去了?” 刚把“晚点回”发出去的路行舟抬抬眼,反问:“你想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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