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瞥见宽敞明亮的会客厅,联想到他上次带着赵瞿来到他那打电话都觉得无处可去的小房子,姜厌郁顿时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拘束和紧张感,他不知道赵瞿是如何面对那个堪称蜗居的小房子还自然地呆下去做客的。 赵瞿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很自然地带着他换了鞋子,姜厌郁跟随赵瞿走到二楼。 姜厌郁本以为这是客房,心中还有些疑惑赵瞿为什么把房间安排成这样。 打开房门之后,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的空间内,整体来看是淡绿色的色调,墙上挂了几幅油画画作,这里处处充满了明显的偏好,像是为了迎合某个人居住而精心做得准备。 他一时怔在原地。 所有翻涌反复的情绪在此刻终于可以稍微停歇,疲累和解脱同时漫上身体,这是一种两个人同时想要主动休战的信号。 赵瞿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姜厌郁的脸色,嗓音很温柔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叫阿姨做点清淡的东西吃。” 赵瞿从方才出了医院就一路疾行,带着姜厌郁上楼的时候话语并不多,同样也十分善解人意,给了姜厌郁独处的空间和时间,下楼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 姜厌郁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就开始不知所措,随着赵瞿进来尽量假装不在意的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后,一直没有说话。 余光瞥见赵瞿离开,他几乎立刻站了起来。 他看着赵瞿为他准备的这个房间。 整个房间的采光都非常好,此刻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淡色的纱帘随着风轻轻飘动,从窗户外可以看见花园里盛开的一大片三角梅,仿佛他之前想象的场景。 他想起很久之前他曾在公寓里自己的房间内挂上油画,然后兴冲冲地邀请赵瞿一起讨论,他说自己之后成为画家赚了钱之后,一定要买一栋阳光很好的大房子。他要把他的房间布置地热烈又浪漫,还要留一间画室尽情的画画,再也不受姜有为连房间都要控制指点的窝囊气。 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心跳又开始跳得很快,姜厌郁收回视线,把目光重新落回了书桌上。 他才发现那里也有一张照片,是他们在塞城旅游的时候拜托路人拍摄的照片。 照片当中他们两个人还都是少年,陌生的地方没有人在乎他们两个的关系,于是他们亲密地搂在一起,把脸紧紧地贴着,两个人都笑得肆意又纯粹。 姜厌郁把那张照片拿起来,时隔三年又看到这张照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有什么感受。 手指轻翻,反面他写的那句“命运让我们相爱,永远在一起下去吧”的字迹依然清晰,那时候自己刚刚算完命,对于命运天意总是非常敏感。 而在他们分手那晚,自己坐在客厅里不知道和赵瞿相对了多久,两个人皆是久久无话,万一在他们中间不停地来回走来走去,平时这样他们就会被它吸引去了注意力。 直到自己按住躁动不安的金毛的脑袋,视线曾落在柜子相框上摆放的这张照片,他记得自己当时语调很冷静地冲着对方说:“这些东西我都不要了,你要是也不要的话就把它们都丢了吧。” 随着赵瞿撑着伞走出去,之后那几天他收拾房间就像是患了一场失忆症的病人,再清醒的时候总也不清楚自己应该拥有什么,又到底丢失了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在他记忆中已经确认早已被丢弃不要的照片,赵瞿仍然好好地把他存放在某一个角落。 姜厌郁喉头突然有些发哽,他看着照片笑了笑,想要把它藏进抽屉里。 伸手欲拉开抽屉的刹那,赵瞿轻轻敲了敲门,他看了眼姜厌郁手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少年仍然在肆无忌惮地相爱着。 赵瞿敛住所有神色,客气又礼貌地道:“吃饭吧,姜厌郁。”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第29章 姜厌郁把手上照片放下, 假装忘记了这是他们最自由最放松的时候拍摄的。 那时候他们好像对于世界都有无尽的希望,认为想做的事情只要努力了就一定会成功。 姜厌郁看着赵瞿波澜不惊的脸,假装平常地笑着点了点头, 跟着赵瞿下楼。 别墅内请的阿姨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赵瞿喊她林阿姨, 听口音是北方人, 却做得一手的南方菜。 姜厌郁眼睛望向餐桌,桌面上都是他之前和赵瞿B城常吃的那些菜肴式样, 赵瞿面前则是摆放了一盘蔬菜沙拉和白灼斑节虾。 风花雪月已经冷却成工作日常, 见姜厌郁看他, 赵瞿解释道:“明天盛航有一家酒店项目揭幕, 到时候会有记者拍照。这是我第一次代表盛航出席项目, 还是需要注意一下上镜。” 其实现在最后的筹备阶段公司也十分忙碌, 他这段时间已经进行了无数场谈判,因为今天的缺席,大概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很忙。 想到这里, 赵瞿喉头发紧,又看了眼姜厌郁, 但是没有丝毫表现出来。 姜厌郁颔首表示了解,或许因为在赵瞿家过于紧张,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看了眼份量极少的餐盘,犹豫问道:“所以现在你经常吃这么少, 不会饿吗?” 一整天看见赵瞿在医院里忙里忙外,早饭午饭给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准备得很好, 他自己却好像没怎么吃多少。 姜厌郁很了解,一个人饭量骤然减去, 再怎么体面也显得浮于表面。 赵瞿抬头看了眼姜厌郁,确定他是真心好奇之后才笑了笑。 他道:“我很少这样,只不过是因为今天已经过了六点,稍微吃得多一些的话容易浮肿。万一娱乐圈的营销号搬运照片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影响不太好。” 姜厌郁坐在赵瞿对面,他不懂这些,也不知道心里该有什么想法,只能轻轻颔首。 桌子上的腌笃鲜冒着蒸腾的热气,姜厌郁垂眼看去,鲜香漂的色味似乎和之前如出一辙,等到空气逐渐静默下来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又找不出可以接话的话题。 他并不喜欢回忆过去,但是在赵瞿面前似乎又总是忍不住回想过去,他们在一起时候的,分开时候的,某个不经意间某种情绪就向他奔涌而来。 自己接手姜氏的时候亲眼目睹姜家产业的日渐萧条,从一开始和赵瞿分手后还会负气觉得自己一定会让姜家更好打脸所有人,到后来所有人都觉得姜有为看错了人。 他也变得焦虑抑郁,生意场对他来说像个噩梦。 赵瞿和他说的内容都太过陌生,对方如鱼得水的地方让自己每一分钟都想逃离。 筷子在手中被捏得稍微用力,姜厌郁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笋子,稍微腌制过的咸肉浓郁的风味浸润其中,或许是时间太晚做饭太急,只焯水的笋子还带着点原本的苦意。 好像只有远婶会习惯地在他想吃腌笃鲜的时候认真焯水后又浸泡一夜,那时候清脆的笋子在腌笃鲜里咸鲜爽口。 赵瞿看他动作,问道:“喜欢吃腌笃鲜?” 姜厌郁下意识地笑了一下,他认真吃着,如同品尝一道难得的美食佳肴。 摄像机镜头可以呈现出的画满越来越高清,人们可以挑剔出的瑕疵也就越来越多,即便如赵瞿也不例外。 为了保持观众的满意度,赵瞿吃完了虾和蔬菜便没有了再动筷子的打算,望着姜厌郁埋头吃饭的模样,似乎又觉得少了些什么,起身去中岛台做了一个酸奶杯,放到了他的身边。 因为吃那道菜太多,笋子已经觉不出什么味道来,姜厌郁猛然看到递到手边的杯子,抬眼看向赵瞿,对方的眼睛依旧关怀,像是希望他好好吃饭,身体健康,错给人一种很深情的感觉。 同样的话语从自由散漫的小公寓到飘到了明亮豪华的别墅内,赵瞿看着他微笑,平静中又像是含着一种殷切的期盼:“再长高一点吧,姜厌郁。” - 第二天姜厌郁起床下楼的时候,赵瞿已经不见了踪影。 别墅里的林阿姨系着围裙,从厨房瞧见他,尽量用普通话和善地对他道赵瞿早就上班去了,随即将做好的皮蛋瘦肉粥和肠粉等端了上来。 她模样有些小心,察看姜厌郁的神情,道:“赵总说您是南方口味,第一天不知道您喜欢吃什么,就多做了一些。” 姜厌郁看向她,对方脸上的皱纹给人多了一些朴实和沉稳的印象,比起原先姜家别墅内远婶的随意不拘束,显得有一些内敛和紧张。 他想到昨晚那桌菜,腌笃鲜不过是许多菜中的一个小插曲,他心里稍微放松,也客气道:“昨天还没有冲您道谢,您做的饭菜很好吃。” 林阿姨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话语间也多了一些熟稔:“赵总也是南方人口味,每次来这里都要吃南方菜,但是他性格很好,从来没有什么意见,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怎么样。” 姜厌郁拿着勺子准备喝粥的手稍微顿住,脸上没有任何其他的反应,还是原来的笑意道:“您做得很地道。” …… 自从改了合同之后,好几个人的工作已经逐步走向正轨,今天姜厌郁离开公司的时间也就早了一些。 街道的车流如常,再次自己开着车,坐在主驾驶上,身旁没有了赵瞿的身影,他居然感到一种奇怪的不自然。 思考着搬家的这件事情,姜厌郁回到了原来的房子里。 不大的小屋摆设着必要的家具,像是为人的习惯做的注脚,他始终把这里当成一个暂且落脚的地方,所有从一开始给自己准备的东西也并没有很多,一时之间发觉自己要带走的居然这就只有这个水族箱。 有了自动喂食器在,鱼在水中没有不适,它们不在意主人是否离去或者到来,依然天真不知事的游来游去,不像摇着尾巴迎上来的金毛,有着那么丰富的情感。 作为一个很好推诿命运的理由,搬运它们也并不麻烦。 姜厌郁把它们搬回了别墅,还是放在了一楼的客厅之内。 狭小的水族箱和小型的热带鱼并不气派,在这里起不了多少观赏的性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阿姨倒是很惊奇地透过玻璃看着水中的鱼儿,别墅之内只有花草,赵瞿并不喜欢养任何活物,偶然鸟雀,也是很快飞来又匆匆离去,像是孤独到被人遗忘的一座屋宅。 现在有了这几条鱼和姜厌郁,家里仿佛一下子热闹了许多。 因为昨天听赵瞿说他今天工作的事情,酒店开幕之后自然少不了的饭局应酬,姜厌郁并没有抱着今天会再见到赵瞿的希望。 他也不过是暂住在赵瞿家里,看到林阿姨又是做了一大桌子菜,顿时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不用做这么多的。” 林阿姨让他赶紧坐下吃饭,顺便否决了他这个说法:“哎呀,男孩子哪能吃这么点,再说,说不定赵总一会儿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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