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厌郁脑海中又开始思考起许多事情。 对方在婴儿时候在福利院里就被赵霄华领养,赵霄华在赵瞿两三岁的时候就将身世无保留地告诉了他,赵瞿很早就知道自己和赵家并无血缘关系。 明明一个亲人也没有的环境当中,对方还是在这么多年当中成长为一个品行端正,沉稳可靠的人,姜厌郁停住脚步假装看展品,他久久不动,仿佛和那些艺术品融为一体。 没顶的愧疚感和迟来无法赎罪的痛苦几乎要将他吞没。 说平静接受自己没有亲人这件事情是假的,赵瞿来到姜家任何时候都平静冷淡,像是寂静有回声的山岭,和他这个假货小偷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无理取闹的冷漠无意识地宣泄出来,想假装一切如常,自然只有对方能够深切感觉到。 活动结束时间到了快一点,他们在食堂里吃饭。 赵瞿吃饭的时候也不疾不徐,姜厌郁看着对方淡然沉静的眉眼,好像在刹那间拥有了什么良知。 他心理也出现了一些不正确的想法,理智克制自己坐在赵瞿对面,可是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最后还是赵瞿发现了他姜厌郁不正常,皱眉问道:“姜厌郁,你怎么了?” 自己两三岁时的情景和赵瞿初到说起自己过去的片段在他的脑海当中不停地跳跃。 在赵瞿作为一个外来人小心翼翼融入赵家家庭的时候,自己过得多么幸福又无知啊。 小学时候姜有为开始重视他的生活,父子偶有谈心的时候,他嫌弃地说着姜厌郁两三岁的时候天天跟在幼儿园老师的后面喊妈妈。 那是一所私立幼儿园,因为姜厌郁天真无知的期盼和称呼,老师难免多放了一些心思在他身上,却在二十四小时监控当中遭到了家长的投诉。 幼儿园找到姜有为,面对园长和老师,姜有为在生意中途赶来,拿出一张照片丢给他,只能解释道:“这才是你妈,她已经死了,下次别认错了,给别人添了麻烦。” 姜有为语气虽然嫌弃,但看着姜厌郁的时候依然笑着,他说着过去,也像是添了几分有趣和怀念,。 姜厌郁却对于姜有为当时的态度行为很不认同,等姜有为离开后,姜厌郁拉开抽屉摸着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人坐在这个房间的桌旁微笑。妈妈的房间是截然不同的装璜,淡色的窗帘被屋外凉风吹动,桌上花瓶里摆放着大束花毛茛,一切都井井有条的样子。 那时候他捧着照片安静地看着,心里有一点难过,为什么他和他们都不太像,妈妈看上去也理智又温柔,为什么他觉得爱如空气重要,他好需要爱呢。 而此刻他看着赵瞿,已经开始明白了,那不是他的妈妈,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 在混乱的人生轨迹当中,赵瞿生存在失落的无氧星球中依然努力活得那么耀眼,而他连这个家中仅剩下不多的温情和耐心,都无耻又残忍的占据了。 对方不恨自己也就罢了,居然面对他的蛮不讲理还打算一直包容下去。 姜厌郁激动地满脸通红,词不达意地在许多人面前突然冲赵瞿道歉,最后还是赵瞿把他送进了医院。 到精神科做了检查,医生检测说他有自罪妄想倾向,需要亲属多加干预,进行心理疏导。 霓虹灯光照耀下,已经到了很晚,姜厌郁和医生单独进行了面诊,赵瞿也不知道具体的聊天内容,可是他好像知道姜厌郁心思似的,突然喊住他的名字:“姜厌郁,你不要因为我的到来而感到自责,我们都不想这样的,你也没有错。” 你也没有错,这是姜厌郁听到最温柔的谅解。 仿佛所有的失落迷茫不知所措一下子有了出口,就像赵瞿这段时间一直做得那样,他依然理解着自己的经历,并且愿意用善意接住无能为力的自己。 一个优秀的人,可以有那么多原因让对方为他心动,比如愧疚,比如感激,还比如,那个优秀的人本身拥有的温柔和善良。 姜厌郁看着赵瞿如鱼得水的自在交往,弯着眼睛笑了一下。 现实当中这场交锋还在继续,谭逢生心情不快,姜厌郁视线收回看着桌面,他也没有耐心再和对方说些什么。 就这么冷淡地对峙着,余靖浮走了回来,带着旁边的一道身影一起落座。 姜厌郁心中咯噔一下,心想不会这么巧吧,抬眼正和面前的青年对上目光,赵瞿好像机器人被设定了某个程序,他看着姜厌郁,也不说话,又是平淡地点了一个头。 宋遇疑惑道:“赵总和郁郁吵架了?” 这种心情之下,姜厌郁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赵瞿这种姿态,他只好率先开口:“没有啊,我和赵总哪来能够吵架的关系。” 谭逢生看人无数,观察姜厌郁突然紧绷着的神情,联系宋遇刚才语气微妙的问题,突然好奇发声:“小姜总这么一说,我倒是突然想起来,赵老师之前也在星野,看来和姜总是旧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余靖浮打个圆场,玩笑道:“当初赵瞿在星野的时候拍戏很努力,星野拿他当一哥,大家都认识他,谭老师有点少见多怪啦。” 赵瞿看向谭逢生,而后瞥过姜厌郁的脸,随即放长双眼望向窗外枯山水上,他这样周全得体的人此刻默不作声的模样,似乎印证了余靖浮的这一说法。 谭逢生解开了什么疑窦,逐渐笑开,看着姜厌郁:“难怪小姜总来到A市的底气这么足。” 姜厌郁阴着脸色,不明白这样的话题谭逢生怎么还能够扯到他的身上去,他本就因为赵瞿的到来格外敏感,这句话也引爆他心中最后压抑着情绪的一根线。 姜厌郁霍然转身看向谭逢生:“谭制片从我刚坐下就一直很关注我,从想要单独私聊到在意我的为人交际,怎么,谭制片想要入职星野了?” 他定了定神,赵瞿在他对面看着自己虽然让他坐立难安,但是对着谭逢生,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索性这这段时间受到的憋屈一口气吐出。 姜厌郁继续道:“可惜星野虽然还有几个项目,但都还在走一步算一步的境况里,怕是不适合谭老师这样善于规划的人。” 不快一吐而尽,预料当中的痛快并没有造访,反而憋闷的感觉逐渐漫上整颗心脏。 因为气愤,姜厌郁的脸上温度迅速上升,接下来要是再和谭逢生一起吃饭他绝对吃不下去,更何况还被赵瞿亲眼目睹自己的这场丑态。 谭逢生猛然站起来,似乎要居高临下地指责他。 姜厌郁没有在意,他不敢看赵瞿的脸,也不知道赵瞿此刻看见疯子一样的自己该如何神情,只好又转眼看向惊讶的余靖浮:“父亲曾和余导有过多次合作,今天我也是为导演庆生而来,心愿已经达成。” “有谭制片在这里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改日再约导演,感谢包容。” 姜厌郁颠三倒四的话语说完,沉着脸立刻想要逃离,摆脱宋遇刚想要扯住他袖子的手,离去的路上同样经过琳琅满目的人群,他们带着讶异,似乎不解姜厌郁突然离去的神色,还但是带着笑意投身到下一次人际交谈当中。 衣香鬓影当中,无数资本利益交汇流动。 出了宴会厅到大堂的时候,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姜厌郁透过门看见街道上一排法桐随风摇晃,蓝天和车辆也显得那么真实可靠。 那股气恼消失,姜厌郁的心中又开始发酸,他踟蹰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决定要踏出那步彻底离开这里的脚步。 身后脚步急促追来,赵瞿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姜厌郁,你刚才真的太不冷静了。” 苦苦坚守的心理防御城墙一瞬皆塌,姜厌郁红着眼睛转过身,赵瞿穿了一身暗色西装,神色平淡地看着他,在水晶灯光下衬得深水幽深。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在赵瞿面前留几分体面的。
第19章 姜厌郁深吸了一口气,走向赵瞿身前,近看前几天在视频当中仔细观察过的脸。 他才发觉拍摄下来的影像还是给青年带了平易近人的滤镜,真实的赵瞿没有笑容,只是轻蹙着眉头看着自己,眼神当中却是类似关怀的情绪。 只是方才对方那句话说出来,他只感觉到眼前赵瞿陌生虚伪得好笑。 连同心中厚到出奇的滤镜一起碎掉,姜厌郁觉得曾经身处他这个世界的会俯低身躯共情别人的少年已经离开。 他除了惊愕,为这几天自己的焦虑烦躁更添不平,嘲讽的声音和对方的话语几乎同时出声: “比不上你是个演员。” “你是不是…有一点累了?” — 大堂除了商用香氛扩散器以外,前台还摆放了一支花瓶,姜厌郁现在才突然闻到香气,插得错落有致的淡瓣花毛茛此刻已经全然绽开,绸缎样的花瓣在灯下露出温柔的光泽。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蝴蝶洋牡丹。 姜厌郁因为赵瞿母亲的那张照片记得格外清楚。 赵瞿听到姜厌郁的话语微愣,沉默之后开口,含着些嘲弄:“你果然不曾关注过我,最后那部电影我演得一塌糊涂,怕是电影圈爱惜些羽毛的导演早都对我避之不及了。” 姜厌郁看着他,惊讶于他这般言语的坦诚。 赵瞿是个很幸运的人,三部电影就成就了他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 《假装造梦》让他获得了金梦奖的影帝,而少年的影帝不免让人觉得是资本人工炒星造星,兼之那部电影的拍摄手法看不出赵瞿的多少演技,所以在他得奖之后关于他表演的讨论沸沸扬扬。 如果说只凭好看的一张脸占尽了全部便宜让许多人觉得恶心,那么接下来上映的《少年意气》立刻让观众对他消除了质疑。 《少年意气》的导演采用闪回叙事手法,作为男主角的赵瞿不仅要演好成年人的迷茫,影片现实与过去片段交错,他还要表现出少年时候的意气风发,与现状形成明显对比。 他在电影当中的两个人物表演,不管台词还是表情,都感染了许多观众,甚至让许多人开始相信,有那么一个世界,少年的意气虽然已经沉寂,但也真的曾经撼动天地,赤诚纯净。 赵瞿的粉丝挺直了腰板,原先对于他有意见的声音也逐渐消失,相较娱乐圈部分只赚钱演技还差的要死的明星,照着他的这个努力态度,那座影帝的奖杯终有一日也会到他身上,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凡事爱恨嗔痴,其实只要最后结果值得就可以。 他站在最风光得意的高峰,无数话筒和摄像机只为窥得他一面,经纪人紧接着宣布赵瞿下一部戏进组金梦最佳导演宁秋的《深水暗流》。 那段日子姜厌郁记得很清楚,是他至今想起来还焦虑压抑的日子。 除开他和赵瞿经常失联以外,可怕的是他们之间难得见面话题也会逐渐减少,有时候半个月不联系甚至不会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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