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温平静的直视着那名提出问题的记者,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就好似是在盛世某产品的新闻发布会,举手投足间全是令人信服的气质。 “关于你们的问题,首先,我从没有插足过任何人之间的感情,宴会的照片是合成的,这点你们可以去查证。其次,我不否认自己和盛明炀的关系,但我又并非是盛明炀的亲哥哥,我们之间并没有违反任何的伦理道德,不应该成为你们抨击的对象。最后,我辞职和盛明炀任职一事没有任何的关系,毕竟我总不能为盛世工作一辈子,不是吗?” 短暂的寂静过后,闪光灯亮的更快了,记者的问题也更加犀利,充满了挑衅。 “既然您说没有插足过二人的感情,那请问,裴总您姗姗来迟,是否是因为在此之前,从不知道今天是订婚宴?那么盛少爷是否存在欺骗感情的问题,裴总,请您正面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是啊,裴总,要真是如您自己所说,那好端端的,您为什么突然要辞职,又为什么此前一点风声也没有放出来?” 裴温深深地看了一眼最开始提出问题的那名记者,眼神沉着,当中透漏出坚定和审视:“我已经说过了吧?辞职是我自己的问题,同感情无关,另外,记者讲话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逼问我的这些,都是在你自己的推测下进行的,我有权利保持沉默,或就你恶意引导向法院提起诉讼。” 那记者眼神闪躲着,没有人再敢说话,在一片沉默和凝固的空气当中,裴温微笑看着他们:“要是没有其它问题了,那能麻烦你们让条路出来吗?” 听见裴温的话以后,刚把车开过来的陈律师便配合的鸣笛了两声,记者们也不是第一次和裴温打交道,知道从他嘴里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也就慢慢的散开了。 “哥……” 盛明炀痴迷的看着裴温。 差点都忘了还有一个他在旁边了,裴温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来,视线冰冷,就像方才对待记者那样。 盛明炀又叫了一声哥,眼神当中满是希冀,裴温方才的话里一直有维护他的成分在,那是不是说明他就还有希望? 盛明炀也顾不上是否还有外人在场了,他小心翼翼的勾了勾裴温的手,放软了声音,软着嗓音说:“哥,我们的事情回家再谈好不好,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不用了,盛明炀,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从此以后,你也别叫我哥了。最后再给你一句忠告,江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做事情别再随便就相信别人了,当然”,裴温失笑了一声,“你们真心相爱,他大概也不会真的对你做出什么。” 毕竟从见到江渝的那天起,他对所有人都是温和善良的,一直设计对付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看着裴温冰冷无机质的眸光,盛明炀忽然发觉,对付裴温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他除了撒娇,其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哥,你真的,不要我了?” 盛明炀嗓音又干又哑,脸上出现一种痛苦而又茫然的神情,仿佛一个总受娇惯的孩子,向来是要什么就给什么,却平生第一次遭遇了灭顶之灾。 所以,对裴温,连撒娇都不管用的话,那还有什么有用呢? 谁能来帮帮他?只要裴温别用这种态度对他,让他干什么都行。 裴温嗯了一声,嗓音艰涩,却一直都没有正眼去看盛明炀。 “我不要你了”,裴温说。 裴温径直上了车,段尘朗明明自己有车,却偏要也让陈律师“顺路”捎带上他。 独留下盛明炀一个人站在原地,面无人色,目光虚浮,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眼睛里所有的侥幸全部荡然无存,他仿佛在品尝世间最致命的东西。
第63章 裴温走了 天空开始下雪,是今年的初雪。 盛明炀跟着车踉踉跄跄的走了一会儿,飞雪便洋洋洒洒的挡住了视野,他停下来,伸出手接住便很快融化,深色的眼睛里,带着悲痛。 裴温的目光从后视镜中收了回来,他们已经走的很远了,好像把全世界都甩到了身后去。 裴温呼出口热气,即使是坐在车里,过冷的天气也使之形成了一片白雾,陈律师眼角余光瞥见之后,便打开了车内的暖气。 “等下再开吧,我可以吸根烟吗?” 裴温身上是没带烟的,陈律师一听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嗯了声,摸出自己的烟和打火机给裴温,也没按照他说的那样把暖气关了,只是将车窗往下降了一条缝。 “谢谢。” 裴温知道他是在照顾自己,毕竟后座的段尘朗可是一上车就热的将外套给脱了。 而这也是段尘朗第一次知道原来裴温是会吸烟的,他坐在后面,看着裴温的侧脸,心里无不惋惜,若说之前只是裴温单方面的想要出国,说不准还会改变主意,那现在除了出国,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下,恐怕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方法了。 毕竟今天晚上那些记者只是个开头,宴会上各方势力都有,鱼龙混杂,真到了明天,事态还真不一定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尼古丁顺着喉咙到胃,却不像以往有用,压根抚平不了情绪,冷风一吹,烟雾便顺着飘到了车后座去,冷不防的,段尘朗被呛的握拳咳嗽了两下。 裴温视线稍凝,赶忙将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灰缸上,说了声抱歉。 段尘朗摆摆手,往裴温身边倾身笑道:“没关系,是我自己看你看的太入神了。既然已经对他死心,那我可以经常去国外看你吗?” 裴温轻轻点头:“当然可以,随时欢迎。你可以带你未来的男朋友一起。” 段尘朗莞尔一笑:“我又被拒绝了啊,看来还是魅力不够大。” 不过看着裴温还能冷静的对待他企图“趁虚而入”,段尘朗也就放心了一些,再怎么样,裴温应该也不至于想不开就好。 总说离别离别,可真正到达机场的时候,裴温心里对这个从小生活到大的城市终究还是有些不舍。 可他又哑然失笑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嘛,他也该为自己活一活了。 裴温从陈律师手里接过行李箱,朝他郑重鞠了一躬:“陈叔,帮我照顾好盛叔叔,还有公司那边,也要多麻烦你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裴少爷,还有其他事情要我帮着转达给少爷的吗?” “也没什么了”,裴温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来,然后递交到了段尘朗手中。 段尘朗捏着信,笑眯眯的问:“怎么着?还特意给我写了信?情书吗?” 裴温也笑了,他摇摇头:“不是,还麻烦你帮我移交给江渝。” 段尘朗撇了撇嘴:“给情敌写信都不给我写,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 说是这样说,但段尘朗还是妥善的收好了,裴温却有些沉默,半响清脆的女音开始催促登机,裴温便和他们说了再见。 裴温一走,陈律师的目光就沉重了下来,他和段尘朗道:“能麻烦段少爷自己打车回去吗?我还要去趟医院。” “怎么了?” “老爷子被救护车拉走了。” 就在他们的车开上高架不久,他其实就收到了医院的通知。 但他还顾忌着老爷子的话,务必要今天就把裴温送走,否则很有可能又要拖累裴温留下照顾他了。 听完了他的话,段尘朗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何况,在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江渝在背后搞鬼之后,他对盛老爷子的那些成见也荡然无存,反而能理解他所做的这一切了。 他自己有个混蛋父亲,并不代表所有的父亲都是混蛋。 “我和您一起吧,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毕竟,他也是助江渝为虐的一份子,能弥补多少是多少吧。 …… 盛明炀站在抢救室门口,双目通红,尽是血丝,听完了医生的话,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像被浸在了冰水里,天旋地转。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得了骨癌,甚至已经到了中晚期的地步。 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和他说过? 家庭医生呢? 是没检查出来吗?要他们有什么用! 裴温呢?裴温知道吗? 盛明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四分五裂,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徘徊流浪的小丑,身上突然之间增加的一项又一项艰巨的重担,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谁是病人家属?过来签个字,病人现在情况恶化,之前预备的方案已经不能使用了,目前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截肢,但风险也很大。看是继续保守治疗,还是现在就准备手术?” 盛明炀攥着手术单,呼吸急促,还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从来都以为,有家庭医生在一旁看护,他爸就算是瘦了,顶多也只是营养不太跟得上。 从小到大,他似乎就没怎么关心过自己的父亲。 他和他吵架、拌嘴、记恨,却从来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样,看着他躺在病床上,等待着一个未知生死的手术。 而这一刻,没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他多希望裴温能够出现,告诉他该怎么办? 盛明炀的手还发着抖,手背上青筋暴跳,眼神明灭挣扎。 原来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那这代价可太大了,像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个玩笑,编织的一场噩梦。 不是急性手术,护士一直在一旁耐心等着,没有说话。 这种病,很有可能截肢了,也还是阻止不了癌细胞继续扩散。 盛明炀头痛欲裂,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保守治疗还是截断一条腿,可他手脚冰凉,亦如裴温问他,是选自己还是江渝。 猛地一拳砸向墙面,盛明炀又闭上眼大口呼吸,仿佛在平息什么,护士惊呼一声,就只见到盛明炀已经签了字,留下墙面的星点血迹。 护士拿着盛明炀塞过来的签字单,不忍心的劝道:“先生,你的手还是去处理一下吧,病人身体底子还不错,一定能扛过去的!” 这种事情,其实没人能说得准的,护士进去手术室之后,盛明炀在外面还隐约听见了医生的呵斥声。 不能给家属无谓的希望。 等陈律师和段尘朗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脸颓丧的盛明炀,他垂落的手已经不再流血,但伤口瞧着却是异常可怖。 陈律师一脸严肃,立刻叫来了护士给他处理伤口。 盛明炀只是淡淡的瞥了两眼:“裴温呢?我爸生病了,他知道吗?” 陈律师抿唇不语,最后还是段尘朗说:“他不知道,裴温已经离开了。” “离开?这是什么意思?” 盛明炀唰的站了起来,好在护士眼疾手快,才没让盛明炀将消毒水也给碰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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