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陆鸣见过几次,池建明妹妹池亭的儿子,危睿凡,按辈分算,应该是池还的表弟,在圈子里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诶,”他叫住了池还,“等等。” 池还停下停下脚步,转身看他:“有什么事吗?” 两人停在柱廊处。这一片离会场中央有段距离,没什么灯光,显得昏暗,陆鸣所在的二楼更是没开灯,全靠从宴会厅借光。 他低头望去,几人几乎就在正下方,没人注意到楼上的他。 危睿凡整理一下衣领,双手插兜,向前走了几步,凑近池还。 他嗤笑一声:“一个私生子,打扮得倒是挺人模狗样。” 陆鸣背靠在大理石扶手,偏头向外侧出一点。 池还没动,只抬眸淡淡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危睿凡轻哼一声:“没什么,就是看不惯你。身份融入得倒是挺快的,还真看不出来以前住城西那片城中村呢。” “就这小白脸模样做派,勾得圈子里那群omega都冲着你来了,”他上下打量一眼,“要不是李阿姨和铮哥出车祸,你妈趁机上位,池家能有你什么事?” 池话轻笑一声,冷冷地说:“你既然知道,父亲娶了我母亲,那么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表哥。” “表哥?给你脸了?”危睿凡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往后一仰,“不知道使了什么伎俩,哄得家里的大人团团转。” 他一想起池亭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让他多学学人家池还,说他如何如何优秀,他就气得牙痒痒,最近池亭出国了,他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池阿姨这么讲礼数的一个人,你怎么一点都没学到?”池还顿了一下,有些恍然大悟的意思,“难怪出国前,她让我多看着你一点。” “艹,少拿我妈压我,姓池的……” “叫表哥。”池还歪头看他。 危睿凡:“……” 池还等了会,思考了一下:“池阿姨……好像是下个月回来吧……” “表哥。”危睿凡咕咚了一句。 池还一笑:“乖。” “姓……”危睿凡一个急刹车止住话头,指了他几下,“你给我记住。” “陆总。” 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陆鸣循声望去,一个女人从二楼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离得远又地毯,加上刚刚陆鸣注意力没放在这边,没听到高跟鞋的声音。 陆鸣看了一眼,又往楼下瞟去,池还显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抬头望了上来,刚好看见倚靠在栏杆上的他。 池还什么也没说,朝最开始他要去的方向走了。 看着人走到走廊下被遮住,陆鸣收回了视线,离开栏杆。 “你好,俞白安。”她并没有听到楼下的对话,也没注意到刚刚楼下有人。 “你好。”陆鸣和她轻轻碰杯。 俞家的大小姐,beta,在国外上学,毕业后也一直待在国外,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回来了。 她穿一袭红裙,波浪长发散落在后背。打过招呼以后,她跟着陆鸣一样把手搭在栏杆上,望向舞池。 “陆总怎么么躲在这,下面可有好些人在找你呢。” “你不是也躲在这?”陆鸣笑笑。 俞白安抿了一口酒,没说话。 楼上待得够久了,陆鸣道了声“失陪”,下了楼,刚好撞上陆秉承。 “爸。”陆鸣停下脚步。 陆秉承微微点了下头,刚和他谈话的人很有眼力见地走掉了。 “来找你的人可不少,有的还借着华宴的事情找到我面前来了。去哪了?” “楼下吵,去清静了会。” 陆秉承冷哼一声:“倒是会躲,像什么样子。” 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在一个商业场合,没说上话,最近连林龄也没怎么找过他,想也知道是陆秉承的意思。 “陆鸣,”陆秉承叫他,“华宴,玩玩可以,我放你玩,玩够了就回来。陆氏集团百年的基业,不要妄图以卵击石。” “你以为,我是在玩?”陆鸣轻笑一声,“是因为不想进陆氏集团?” “那么你以为你是在干什么?”陆秉承冷脸反问。 陆鸣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良久,他缓缓说:“是不想再受你的控制。” 陆秉承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陆伯伯!”贾盛牵着白添过来了,走到两人之间,“找您好久,敬酒都找不到人。” “小盛啊,”陆秉承脸色稍霁,“恭喜。” 贾盛悄悄递给陆鸣一个眼神。 陆鸣将手里的空酒杯放下:“你们聊,我去趟洗手间。” - 池还已经回到了场上,没一会就有人上来攀谈,这群人中,大部分是想搭上池家关系的,有对池家家事好奇的闲散夫人,也不乏圈内年轻的Omgea。池还一一应付了过去,滴水不漏。 “不错。” 池还转头,看到池建明在他后面。 “谢谢爸。” 池建明没多说,有人上前搭话,随那人去了。 “你爸说什么了?”何云裳走了过来。她刚刚也在附近,但只看见二人说话,没听到说了什么。 “他说不错。”池还回答。 何云裳莞尔一笑,轻轻整理了一下池还的衣服:“我就知道,你这么优秀,肯定招人喜欢。注意点衣服,别乱了。” 她的眼神瞥见场内一人,靠近池还低声说:“那边那位,你何叔叔,去找他聊聊,你爸最近和他有生意要谈。” 池还垂眸:“知道了,妈。”
第18章 白岩酒店除了有片私人海滩,酒店内还有一个花园。天空还没黑全,是一种泛着冷调的钴蓝色,但花园里的灯已经亮起来了。 花园内,池还端着一杯酒,走到一片长势良好的白山茶树前。手腕微动,玻璃杯随着动作而倾斜,里面的红酒淌出来淋在山茶上,滚落进土壤里,将纯白的花瓣染成玫粉色。 “上好的红酒,浇花可惜了。” 池还回头,视线从两株山茶中间的缝隙越过去,看到一个坐在长椅上的黑色身影。 英式自由风格的园林,植物茂盛,长椅的位置在深处,被周围长势良好的白山茶围绕,离路灯也远,要不是他说话,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有人。 陆鸣随意地坐在花丛深处的长椅上,身边放着一杯才刚喝了几口的酒,金色的镜框微微反射着远处的路灯,衬得他的眼睛也有些发亮。 池还的手腕继续倾斜,直到把这杯酒全部倒光,然后顺手把空杯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怎么,心情不好?”陆鸣问。 池还抬眸看他,轻笑一声:“彼此彼此。” 见他抬脚要走,陆鸣端起酒杯跟了上去:“散心?” “嗯。” 毕竟是在海边,白岩的特色更多是那片海滩,花园就显得有些小。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就快要走到头了,陆鸣突然说:“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池还问。 “来就知道了。”他轻轻拉住池还的手臂,带着他朝花园的边界处走。感觉到池还跟了上来,他便松开了手。 很短暂的一个动作,热度还没来得及传递热源就已经分开。 陆鸣带着他走到建筑的角落,这里有一个开敞的室外楼梯,没有灯,只能借助傍晚微弱的光看清台阶。 上了台阶后,穿过一段同样昏暗的走廊,视线突然开阔了起来,眼前是一个宽敞的露台。 宴会厅那边也有一个很大的露台,和那边的人头攒动不同,这里的露台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有灯,只能从天空和其他地方借光。 “去那边。”陆鸣指了指端部的栏杆。 从栏杆望出去没有海滩,只有一片礁石,礁石尽头便是暗蓝色的大海。 陆鸣看向身边的池还,问:“怎么样,还行吧?” “你对这里很熟?”他们上来的台阶很隐蔽,陆鸣却能轻易找到,还知道上面是什么。 陆鸣转身背靠栏杆,抿了一口酒,淡淡道:“来得多了就熟了。” 池还瞥了他一眼,陆鸣的眼底有很浅的阴翳。 “你呢?”他转头看池还,“为什么跑出来?刚刚在内场,不是挺如鱼得水吗?” 池还垂眸,短暂的沉默后,他轻声骂了一句。 “操他妈的如鱼得水。” 这个反应是陆鸣所没预料到的,但他莫名被戳中了,轻笑道:“这才像酷仔。” 商场上免不了猜测人心,陆鸣经历过不少,自诩在这方面做的不错,但池还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衣着得体,刚刚在场上温和有礼的人,此刻却在低骂。 池还眯起眼睛望远处的天际线,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你刚才听到了吧,我是池建明的私生子。” “嗯。”陆鸣承认。 “十岁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池建明。” “我第一次见他,是一次放学,他突然出现在我家,之后就我就跟着我妈从城西的旧街住到了城南的小别墅。” 宴会厅那边歌舞升平的声音隐隐传过来,池还远远地朝那边眺了一眼,缓缓道:“我宁愿待在城西,在这里,要优秀、得体、不出错……才能被喜欢。” 池还不再说话,轻轻捏着悬在栏杆外的手指。 等待一会,见他没有要继续的意思,陆鸣转移了话题:“刚刚为什么把酒倒了?” “难喝。” 陆鸣垂眸,晃了晃手中的酒。和会场的不一样,这里面的酒是他从贾盛的私人酒柜里拿出来的。露台虽然冷清,但该有的东西都有,去餐桌上拿了一个空酒杯。 “这酒味道还行,心情不好的时候,浅酌一口或许有奇效,”他晃了晃自己的杯子,问,“介意吗?” 见池还摇头,他把酒分了一半进空杯递给池还。 “尝尝。” 有些年份的卢米慕希尼红酒,口感柔软,味道醇厚。 陆鸣顿了一下。湿咸的海风吹过来,把池还头顶的一撮头发挑起,向后完成一个小小的C型。他伸手用食指把那缕头发勾回来,轻轻抚平。 天空已经是浓稠的暗蓝色,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拨头发的动作拉近,他说:“我更喜欢酷仔。” 酷仔池还,就像池还家客厅铁艺架上的那几盆绿植,肆意地垂落,藏着蓬勃的生命力,失控般地生长。 池还转头和他对视。 借着远处的微光,陆鸣看清他左眼下那颗泪痣。不是平的,它微微凸起一点弧度,像是强迫症发作一般,陆鸣突然很想摸一下。 喉结轻轻滚动一下,他把这个僭越的想法咽了下去。 陆鸣收回手,掩饰性地抿了一口酒,说:“头发乱了。” “嗯。”随着他退回来的动作,池还在身侧捏紧的手缓缓松开。正式场合,掩盖信息素是基本的礼节,池还没从陆鸣身上闻到信息素,只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但在刚刚靠近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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