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予敲了敲键盘,点点头:“没丢。” 刚刚用电脑登录上的微信此时正在疯狂跳动,付之予扫了眼一闪一闪的头像,把笔记本扣上:“我送你下去。” 外挂电梯三面是透明玻璃墙,付之予在下降过程中不动声色地望了眼楼下,没有付之然的车,他大概已经走了。 微信里来自付之然喋喋不休的60s语音一条接一条,付之予一个也没看,只回了一个:听不了。 付之然终于沉默下来,大约十几分钟后,对方发来了删减后的简要版。 -哥,你今天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没有留我吃饭? -哥,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咱俩名字里有俩字都一样,我能不是真心为你吗? 付之予看了两眼消息,被无声的聒噪吵得心烦。 他把手机放到一旁,任由付之然在他的对话框里上蹿下跳,自己打开了复习资料。 付之予一看到曲里拐弯的英语就感到生理性恶心,他揉了揉眉心,带上耳机走到阳台去。 他已经考了两次雅思,偏偏每次都被小分卡得死死的,这一次卡口语,下一次卡写作,怎么也没法同时考到7分。 付之予努力对付洋文,脑海里忽然回忆起吃饭时楼远问他“你在家都自己做饭吗”,自己回答“便宜”时对方的表情。 也许楼远正在思考为什么悬浮的富二代会回答出如此平凡的答案,也许楼远还会问问“你们富二代不是都一出生就会十国语言吗”。 付之予靠在阳台栏杆上。 傍晚的夕阳落在身后,映得半边天的云彩都亮着金黄的霞光。 他是个富二代,确切来说是个拆二代。 他爹妈命好,老房子的地理位置与面积也好,正赶上随川市城市开发、政府拆迁,拆迁款按人头给,爹妈努努力生了个二胎,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拿了九百多万。 他们一家子没有任何理财头脑,找了个懂行的指点,趁着随川的高新区还没有建设起来,拿这九百多万买了条还未开发的商业街的几个铺面,没想到这条街的风水不错,几年后通了地铁后火得一塌糊涂,租金很快就翻了倍。 回本后老爸学着别人当炒房客,结果差点被房产中介骗跑,兜兜转转还是回归老日子,到底没有门路也没有人脉,去哪里都不好闯。 家底殷实的富二代是实实在在的生意人,吃的是自己赚出来的钱,再不济也是自己爹妈赚出来的钱,他们不一样,他们吃的是命运的馈赠,喝的是上辈子修的好运气。 没读过出国班,也没有打小的耳濡目染,暴发户付之予读了几年早六晚十的高中生活,随波逐流结束了高考,从零开始,与雅思小分缠缠绵绵。 他家里那条街就在随川市高新区,这事情不是秘密,遇到没眼色的同学会拿富二代开他们玩笑。 付之予听着觉得无所谓,可耐不住他弟比他心气高,付之然立志向霸道总裁转型,早些时候小打小闹创业做餐饮店,惨遭破产,上大学后决心大展拳脚,势必要挤入豪门行列。 不过他的宏图伟业从社交开始。 -哥,你怎么不回我消息?这次生日我请了好多朋友,协商了很久时间,你一定要来,这是走动人脉最好的时机。 付之予看着生日宴三个字,怀疑了一瞬间付之然穿越进了艾利斯顿商学院,不然他无法给自己的生活出现了如此悬浮的名词找一个合理解释。 -哥,我知道你一直不愿意和人来往,但这些你以后都用得上的。用得上吗? 付之予切换了一道口语题,靠着阳台的小沙发坐了下来。 有钱人有自己的鄙视链,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往走动也只停留在同龄人之间的情谊上,哪里算得上“人脉”。 倒还不如楼远,经过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同生共死,以后去汇腾科技说不定还能打折。 在付之然铺天盖地的唠唠叨叨里,终于弹出了一个不同的头像。 -小组作业:有人在吗?该准备小组作业了,选个组长吧。
第6章 南瓜包 楼远平生最讨厌小组作业,从前一起做小组作业的一群狐朋狗友水平半斤八两,做出来的东西还得靠他一个人屎上雕花。 不过这一次和付之予一组,楼远实在不好意思浑水摸鱼。 付之予的朋友在群里提议选个组长,半个小时过去了没一个人回复,最终这位朋友力挽狂澜,独抗大局。 楼远正摊在店里椅子上,举着手机等待第一个响应的勇士。 身边的打印机正嗡嗡运转着,吐出一张又一张白纸。 创业基金站在打印机前,用余光瞄着楼远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最后一页纸打印完毕,创业基金拿起厚厚一沓纸,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楼远,最后还是没有主动说话,自己拿起一旁的订书机,把这五十多页纸塞进订书机内。 画面有些许狼狈,但创业基金秉持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还是硬着头皮按了下去。 订书钉嵌入纸页内,只在尾页堪堪冒了个头。 创业基金尴尬地瞥向楼远,发现楼远正支着脑袋看他,眼里带着看热闹的笑意。 “干什么?”创业基金皱起眉头。 楼远扬了扬下巴,懒洋洋问:“订起来啊?” “不订了。”创业基金转头就要走。 楼远伸手拦了一下,竖起拇指指向后面:“覃然。” 坐在角落里低头吃面条的覃然站起来,从架子上拿下来个大号的重型订书机,向创业基金伸出手:“给我吧。” 创业基金站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把东西递了过去:“你刚刚怎么不说?” “你没问我。”楼远看都没看他,继续对着手机扒拉。 创业基金憋了半天才继续说:“我还要订一个四米的横幅,周六上午送到外国语学院。” “可以。”楼远说,“要印的字发我微信。” 创业基金在店里踱了两步,走到门口了又走回来,问:“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儿意见?” 楼远依旧没看他:“不是一点儿。” 手机跳出弹窗,微信里终于有人打破了小组作业群的沉默。 -付之予:好的。 楼远立刻复制粘贴:好的。 “你如果对我有意见,可以告诉我。”创业基金不装逼的时候还是体面的,他说完这句话,又扭头看了看覃然。 覃然穿着一身单薄的T恤,头发剃得很短,后脑勺却缀着一绺半长不短的小辫子,看起来像小孩子留的百岁辫。 覃然生得一脸凶相,眼尾下垂,眉毛压得低,盯着人看时像巷口恶狠狠没吃饱饭的狼狗。 特别是搭配这个非主流的发型,实在是有点像混社会小青年,这撮头发偏偏是覃然奶奶留的,叮嘱他大学毕业前不要剪掉,奶奶去年寿终正寝,覃然便一直没有剪过头发。 创业基金不太敢惹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恶劣气质的人,说话底气远没有在KTV时足。 “我对你有意见还告诉你干嘛?”楼远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我又没想跟你多熟。” “那你也没必要针对我吧,上次在课上,你们……” “你搞搞清楚,”覃然打断他,把订好的资料在他眼前晃了晃,拍到他胸口上,“是付之予主动拒绝你的,又不是我们逼他的。” “你们和付之予关系好,这和我想跟他交朋友不冲突吧。”创业基金瞪着覃然。 原来是为这个来的。 也许是楼安这种奇葩人类拉高了楼远的接受度,他其实并没有非常讨厌创业基金,只是一般烦而已,毕竟宁可惹君子不惹小人,创业基金虽然不君子,但也绝不小人,做事还算光明磊落。 比楼安强多了。 楼远放下手机,转过脸说:“我跟他也没多熟,这些话你别跟我说。我给你个真诚点的建议,交朋友别那么功利,你当付之予是傻的,你猜他为什么不想搭理你。” 创业基金瞪的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半晌他大概实在无话可说,又或许是接受了这个真诚的建议,他拿回自己的资料,转身离开。 店里安静了几分钟,覃然忽然说:“吕晋。” 楼远被他吓了一跳:“谁啊?” “创业基金的大名啊。”覃然吸溜一口面条,对着电脑上的操作界面,“走了也不知道把文档关了,准考证复印件留在这,缺心眼吧。” 楼远点开工作电脑上挂的微信,果然看到一个备注为“计院吕晋”的人发来了几行字和横幅要求。 在此之前楼远一直以为这是哪位院里的老师,他没想到这年头有大学生的微信头像是自己身穿西装的半身照。 吕晋订购的横幅落款是校学生会,楼远贴心地为他开了发票,卷在套筒里,一起送去了吕晋标注的地点。 周六的早上是个大晴天,八点多太阳便已经挂起来,照得刺眼。 楼远挂一副墨镜,扛着横幅套筒,踩着覃然的电动车一路飙去外国语学院。 学院门口聚集了不少学生,楼远没太在意,把车子甩在路边,将横幅交给前来交接的学生会成员。 楼远办完活,心里盘算着找个地方把口袋里顺路买的早饭吃了,余光却瞄到三三两两聚集的学生中似乎有个眼熟的面孔。 他向下勾了勾墨镜,终于瞧清了人。 对方站在树荫下面,抱着臂看他。 楼远纠结了一秒钟要不要装作没看见,最后还是选择走了过去:“付之予?” 他在走过去的途中才注意到一旁立的牌子,标识着参与雅思考试的入场时间和入场通道。 树影随风晃了晃,细碎的光斑落下来,付之予的眼睛中透出一层浅浅淡淡的笑意。 “你要考试啊。”楼远站到他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个南瓜包,“你吃早饭没?” “吃了。”付之予点点头。 楼远“哦”一声,自顾自扯开塑料袋咬了一口。 “你们业务这么广泛?”付之予往旁边让让,留出刚好容纳一人的树荫。 “嗯。”楼远把墨镜摘下来,挂在衣服口袋里,“要收跑腿费的,能赚一块是一块,够买早点了。” 二食堂的南瓜包捏起来很软,一掐一个小坑,里面夹着热腾腾的南瓜馅,掰开来香味里夹着奶香,飘出去很远。 楼远察觉到付之予的视线,犹豫片刻,问:“要尝尝吗?” “你吃吧。”付之予说,“食堂的?” “二食堂一楼最右边的窗口,你没吃过吗?”楼远大为震惊,说完又觉得很合理,“哦对你自己做饭吃,便宜。” 付之予被他的话逗笑了一下。 楼远的分享欲在此刻莫名膨胀,他用塑料袋垫着掰下一小角递过去:“好吃的。” 他递完才意识到对方不是覃然,大概会嫌弃他,好在付之予并没有在意,抬手接过来,低头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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