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之予垂下眼睛,查看碘伏的日期。 这样的状态让他不太适应,让他想起那一天在长竹社区门口遇到远房亲戚后的心境。 不受控的,陌生的,让他感到难以处理的。 那时付之予觉得难以处理的是情绪和心态,他从没有接触过楼远这样的朋友,所以在奇妙的化学反应下诞生了新鲜的情绪。 可现在他能想明白,难以处理的其实另有他物,是他找不到自己在这段关系里的位置了。 他对自己的主观定位与内心想法出现了错位,在付之予看来,楼远是个独一无二的朋友,但今天他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并不想止步于独一无二的朋友。 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人,谁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有些事情不需要纠结太多,纠结和烦恼都是在试图自欺欺人。 几个小时前站在落地窗前看烟花时,在他二十二岁生日前一天的这个时刻,他最想做的事情居然是去见楼远。 往后的所有冲动都只是这一念头的衍生,想让楼远开心一些、想表现出喜欢他的礼物、想和他分享美食,全都建立在这个简单的想法之上。他想见楼远。 已经足够了,这个小小的、执着的念头,已经足够付之予摸清楚自己了。 他想要的是独一无二,不是朋友。 拖鞋踩在地毯上发出的声音很轻微,沙沙声很像松仁踩窝的动静,但付之予知道是楼远来了。 付之予觉得他应该适当冷静一下,变成平时是那个有条不紊的样子,看起来可靠一些。 不要像现在这样,进门了脱下外套就做饭,衣服也没有换,楼远的伤口也没有处理,又忙又奇怪。 ——甚至还让他带着伤抱狗。 付之予皱起眉头,转头去看楼远:“刚刚有没有蹭到狗毛?” “嗯?没有吧,我看松仁不怎么掉毛。”楼远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低头拍拍自己的衣服。 付之予从医药箱旁边翻出粘毛器。 楼远看着他忙活,笑了一下:“付之予,你今天怎么了?” 付之予的动作停了停:“没有怎么。” 他转头去看楼远时,才发现对方已经把上衣扯上去了,露出一片皮肤。 他的腹部有很清晰的肌肉线条,从腰间一路向下延伸,尾端没入裤腰间,右侧肋骨上有一片淤青,半青半紫瞧着骇人。 付之予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说了没事,这种不需要涂药。”楼远展示了一下这片淤青后,把衣服重新扯好。 他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气氛有些别扭,因为付之予在沉默。 在以前付之予也总是沉默,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付之予在听,他从没觉得别扭。 可偏偏今天不一样,今天的付之予无论是在说还是在沉默,都让楼远感觉有些奇怪。 他很难描述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像发现了什么欲盖弥彰的事情,又好像只是自己多想了。 楼远这样想着,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扯了过去。 被碎玻璃瓶划破的掌心里有许多细密的小伤口,不深,但很疼。 付之予把他的手摊开放在自己膝盖上,用碘伏一点点涂上去。 刚刚冲水清理伤口的时候,小口子传来针扎一样浅浅的刺痛,连成片让整只手都有些麻木,此时再涂碘伏,又时不时刺一下。 但楼远没有说疼,只是看着付之予低头涂药。 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付之予。 有点神奇,在外面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少爷在帮他抹药,楼远意外获得了一丝被偏袒的雀跃。 被认真包起来的右手动作起来有些吃力,但好在诚如楼远所说,他身上的伤不太多,对方用的钢管,打出来大部分是淤青,擦了药就算作罢。 擦药的过程中付之予一句话也没有说,楼远便也没主动开口。 他们挨得有点近,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落在身上,楼远不太想在这种时候聊天,总觉得不太合时宜。 只是屋子里的气温仿佛在不知觉间抬升了,他能感受到付之予的心跳有些乱,顺着那双指节分明的手落在他的皮肤上,脉搏遥相共振。 这让楼远莫名口干舌燥起来,他抿了抿唇,很想找点水喝。 涂完最后一个伤口,楼远简直是以落荒而逃的姿势站起来,转身去找水杯。 他用眼角余光看到付之予的手没有来得及收回,落在空中几秒钟,又轻轻放下。 “那个,我……想找点水喝。”楼远看着他。 付之予将医药箱放回原处,这才起身:“我给你倒。” 开水壶被落在厨房里,楼远这才记起来之前自己夸下海口要做长寿面,自己此时举着一只动弹不得的右手,场面有些滑稽。 他偷瞄付之予几眼,斟酌着开口:“这个面条……” “你不是要做吗?”付之予却说,“做吧,我给你打下手。” 楼远一拍手:“好嘞,我还怕你不让我做。” 付之予看着他拍手,刚皱起的眉又没忍住笑了一下:“你不疼?” “不疼,那么小的口子疼什么。”楼远把挂在墙边的围裙摘下来,驾轻就熟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炖牛肉要花不少时间,楼远把肉焯水,一股脑倒入高压锅里,开始向里面丢葱姜。 他扫了眼时钟,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说不定刚巧能在零点吃上长寿面。 付之予搬了烤盘出来,将黄油切成小块放在口蘑中间,排排坐摆在烤盘上,转而又去处理虾。 做饭的过程中他们短暂恢复到平时的状态里,偶尔擦肩而过,楼远注意到付之予都会故意停得久一些。 付之予调酱汁很有一手,番茄酱料酒生抽看都不用看比例,加上盐糖清水一搅,香味已经淡淡飘出来。 他利落地给虾去须开背,起锅烧油,把虾倒进去翻炒,炸开的滋滋声包裹着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楼远站在一旁,眼珠子快要掉到锅里了。 付之予还是那张古井无波的脸,手里动作流畅轻松,把姜片蒜末倒入爆香,整间屋子充斥着茄汁大虾的香味。 浓稠的汤汁在锅铲下翻滚,热腾腾的香气钻入鼻子里,楼远的肚子不争气地开始尖叫。 哪怕只有两个人,厨房仍旧热热闹闹,料理台上的配菜摆得乱中有序,楼远掀开高压锅,热气猛地卸出来,牛肉独有的香气立刻占据厨房。 他把肉捞出来,低头闻了半天,实在没忍住用筷子戳了一小块,吹了好几下递到付之予面前。 付之予正在锅前下面条,见到突然出现的牛肉愣了一下。 “尝尝。”楼远说完,又狂吹两下,再递过去,“好吃吗?” 付之予咬下牛肉,看着他:“好吃。” 楼远竖起大拇指:“有品!” 这话让付之予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 距离零点还有五分钟,丰盛的菜肴端上桌,付之予终于想起来把这身过于正式的衬衫换掉。 他上楼去换衣服,楼远在客厅摩拳擦掌地布置碗筷,眼见时间将近,便扬起嗓子催了一声:“你换好了吗?”楼上沉默了。 楼远放下筷子,长腿一迈就窜上楼去,敲敲门:“付之予?” 屋子里仍然沉默。 楼远惊恐了一下:“付之予!” “在呢。”付之予的声音隔着一层门板,变得有些远,但仍能听出来话里的无奈,“你等一下,我出不去了。” 楼远闻言,惊疑不定地看着这扇门:“什么叫出不去了?” “锁坏了。”付之予叹口气,“上次文承来干的好事,不能锁,锁了就打不开了。” 这次换楼远沉默,他想了会儿才问:“你就换个衣服,锁它干什么?” 付之予闭嘴不答。 楼远正准备出谋划策一番,忽然听到电梯叮咚响了一声,紧接着就是一连串敲门声。 他再次惊恐起来:“付之予,有人来了。” 他听到付之予在门里笑:“来就来了。” 楼远连忙趴在门上敲:“你快出来,难道要我去开门吗!” “你去吧。只有文承可以刷脸进电梯,你们认识的。”付之予似乎也贴在门上,声音变得清晰一些。 楼远下意识退后了些,太近了,贴在耳边讲话一样,那一秒他似乎感受到了付之予温热的呼吸。 但催命的敲门声不容他继续想,楼远一咬牙,从楼梯上三阶三阶迈下去,站到大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零点的钟声轻敲了一下,清脆的叮咚声淹没在文承一人创造出的铺天盖地的欢呼里,“生日快乐”如炸开的窜天猴,在楼远面前崩了个稀碎。 楼远在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生日快乐”里,对上了文承那张脸。 这张脸在短短四个字里经历了惊讶、震撼、扭曲,五彩缤纷,五颜六色,五味俱全,五马分尸。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入v,当天更6k周更五-六,争取日更全文不长,20w出头,四块钱左右纯甜暧昧期+纯糖日常流恋爱,喜欢的可以当睡前甜饼吃一口,觉得无聊的话也没关系我们下本再见感谢大家喜欢,后面少少家长里短 多多甜甜,祝大家看的开心
第23章 梦话(两章合一) “生日快乐”的余韵经久不散,他和文承在门口面面相觑,尴尬地陷入安静。 文承的神色实在是太精彩了,楼远没法移开视线。 过了几秒,文承才挤出一句话:“……付之予呢?” 楼远摸了摸鼻子,忽然有些心虚:“他在楼上。” 文承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在渐渐变得难以置信的视线中,楼远终于想起来把这句话解释一下:“他在楼上换衣服,被门锁在里面了,他说你上次来的时候锁就坏了。” 这一出甩锅没有让文承把注意力移走,而是在认真思考“换衣服”这件事。 在一片安静中,付之予终于出声拯救了他们:“上来。” 听到这一声遥远的呼唤,文承艰难地把自己塞进门来,楼远从鞋柜里甩出来一双拖鞋。 文承换鞋的间隙抽空看了他一眼:“你现在倒挺像这个家的主人。” 楼远正弯腰关鞋柜,一只手撑在柜子上,就着这个姿势不明就里地看他。 文承发出一声感叹:“真好。” 楼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听到管家说“少爷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一迈进屋里,香喷喷的饭香勾得人魂都在打转,文承伸长脖子往餐桌上瞟:“香死了,吃的什么?哟我靠,付之予做饭了?” “上来。”付之予又说。 文承这才把眼珠子从餐桌上捞回来:“那个锁吧,我的建议是把它拆了就得了,你家有螺丝刀吗?” 见付之予和楼远都不说话,他又问:“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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