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城,”夏清突然又打断他,“你真的喜欢男人吗?” “嗯。”时城没有一丝的犹豫。 夏清压着不由自主翘起来的唇角,还在得了便宜卖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时城表情严肃地朝他招了招手。 夏清乖乖地凑回来,耳朵贴到人家唇边。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时城低磁的声音几乎如有实质地砸在他耳畔,夏清来不及思索,这块惜字如金的木头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这么好听的情话的,一个吻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夏清没有留宿过,因为那个房子晚上实在是太冷了。即便时城又买了一个新的电暖气,也无济于事。后来,夏清碰到过王海两次,他才明白,时城不搬去他那里,除了他猜测的缘由之外,也是不想王海白跑一趟。 王海是带着任务来找时城的,他自从入了隔壁村霸性质的团伙,再没被人欺负过。他自诩干的都是大事儿,那些找茬的流氓混混根本上不了台面。不但有钱花了,也没人敢惦记招惹他的女朋友。所以,老大让他来游说时城,他不能不来。但王海心底清楚,这是一条没有前途的路,时城是要读书,要高考的,跟他们这些地痞文盲不一样。因而,他最近虽然来得频一点,但也只是睡一个晚上,听时城骂他或是劝他,不反驳也不接受。 王海性格大大咧咧,见到夏清会热情地打招呼。有一次碰到时城和夏清牵着手出门,也没反应过来,还贱兮兮地开玩笑,“我说夏老师,你怎么跟个三岁孩子似的。”时城将钥匙抛给他,让他等着,同时抓紧了夏清试图收回去的手。 刚分开的那一年,有一个阶段,高珩不知从哪个二把刀大夫那儿学来的招数,企图给他洗脑。高珩反复告诉他,他之所以执着放不下,不是因为时城有多好,更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感情有多深,满打满算不到一年,还能怎么刻骨铭心不成?他不过是不甘心,得不到的永远惦记,接受不了被甩的结果而已。高珩还学了一个新词,叫“断崖式”分手,他说夏清是在他最盲目乐观的时候,毫无征兆地被渣男抛弃,像他这么骄傲的人,一定会愤愤不平,执念生根。他必须看清楚,不要误以为那是什么所谓的爱情。 彼时,夏清连一个字都懒得说,听不进去,但也不会反驳。 现在,他面对这一小箱寥寥无几,却每一件都沉重地压在他心房上的物件,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那些个寒冬午夜中的相伴而行,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不是他一厢情愿的美化。有时候,太晚太累,时城会背着他走一段,不胆怯也不炫耀,偶尔碰到刘明值夜班的时候,面对小弟欲言又止的复杂目光,也不会将他放下。 时城给过他的或许不算多,但也竭尽所能。 夏清拿起红绳穿着的转运珠,小小一颗,是黄金的。那年春节假期,夏清回家的那几天,时城跟着一个装修队赶工年后要开业的饭店,连轴干了七天,挣的钱一大半存去疗养院,剩下的给他买了这个生日礼物。 穿珠子的红线,是他自己动手编的。 夏清清晰地记得,那一年春节特别早,刚刚期末考试过后就到了。高三时间紧,所谓寒假也就春节前后放那么十天。他原本计划着,卡到二十九再往回走,反正三十儿也得跟夏正阳在单位过,没什么意思。那时候,他们刚刚陷入热恋,时城怎么样他看不出来,反正他自己正是一秒不见度日如年的腻歪状态。夏清头一次不想放假,要是一直上学就好了。 “我爸就是这样,大男子主义,他明明年年都值班,也不让我去我妈那儿过。”他边吃着时城切好的水果,边监督人家替他收拾行李,“欸,那个不用,家里都有,再说了,我就住两天,顶多三天。” 时城停下手,“多待一阵子吧,难得回去一趟。” 夏清白他一眼,“木头。” 时城淡淡地笑了笑,随后低头,他还是不习惯,自己最近笑的频次好像比人生前十八年加起来还要高。 “我也得去疗养院。”他低声道。 “我知道啊,”夏清晃着二郎腿,“我也去陪你们呗,省得你连句话也不会说,大过年的,跟阿姨大眼瞪小眼。” “没地方住。”时城实话实话。 “市里很多酒店,我就挑个最近的。”夏清随口道。 时城抬头,“没有必要。” 夏清咂了咂舌头,咕哝着找补,“我也不是要随便浪费,我在家没什么意思……” 时城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搂了搂以为自己说错话的小孩儿,“陪你爸多待几天吧,以前的同学不是也要约你吃饭?” 夏清的脑袋在时城胸前使劲蹭了蹭,“是啊,好多同学,还有班花什么的,我差点儿忘了。我去吃饭,我吃他个五六七八顿。” 时城捏着他的脸颊,霸道放话,“班花没问题,校草什么的可不行。” 夏清闷笑了好久,“我就是校草,没别人了。” 最终,他腊月二十八就被时城打包送到了楼下。夏正阳的司机也得放假,所以提前一天接他。时城拎着包陪他下楼,停在小区门口,夏清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马路对面上了车。 回家过年的日子和以往每一年毫无不同,大年三十,他陪夏正阳在检察院食堂吃饭,睡在宿舍,为夏检察长十数年如一日身先士卒的工作作风平添鲜活的一笔印记。 晚上,他提前编辑好信息,卡在春晚敲钟的那一刻,给时城发去了新年祝福。虽然人家第二天才回复他,但夏清不介意,时城就算只是发一个表情,都够他捧着手机笑半天。 初一早上,夏正阳去下属贫困县市慰问考察,他被顺路扔到了高珩家。 “你怎么回事?”两个人吃过热闹的午饭,回到高珩的房间里锁门打游戏。“心不在焉的,跟被狐狸精勾了魂儿似的。” “滚。”夏清踹了他一脚。身子失去平衡,夏清滑坐到地毯上,趴了半天。高珩正打得起劲,没发现夏清自己给自己差点儿笑岔气了。 “狐狸精?”他没法想象,时城如果知道自己被这么称呼,得一脸什么样的表情。 不行了,有些心思一旦动了,无论如何都压不住。 “你是坐大巴回来?”他状似无意地问。 “对呗,”高珩盯着屏幕,“想搭你的顺风车你也不给机会啊。” “你回来太早了。” “我哪有你那么自由,我爷爷和我姥,两边轮番打电话催我。” “嗯,真是个香饽饽。” “那当然了。” “这两天有往返大巴吗?” “好像每天有一班吧。” “在哪买票?” “手机上啊,APP。”高珩突然转过头来,“你问这个干吗,不是过几天徐叔送咱们一起回去吗?” “我……”夏清理直气壮,“随便问问不让吗?” 于是,初三的下午,当高珩在同学聚会的饭店门口打了好几遍电话,夏清才接起来,他心底预感到好像有什么不对,却抓不到头绪。 “你到哪了?都等你呢。”高珩问。 大巴车上人很少,夏清压着澎湃了一天的心跳,“我临时有事,不去了,你帮我跟大家说一声。” “夏清,”高珩急了,“你到底在哪,有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处理?再说了,你家有什么事我能不知道吗?你给我说清楚,别……” “我回学校了。”夏清照实回答。 他现在心里像攒着一把火,要不是残余的理智尚存那么一点点,可能就忍不住噼里啪啦全交代出来。夏清也无奈了,怪不得都说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他现在何止为零,简直就是负数。这种内心满溢的幸福,亟待与人分享。可他,却无人分享。如果他的恋爱对象是女生的话,大概没必要瞒着高珩,说不定早就显摆个遍。他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有实感地意识到,自己的取向不那么光明正大说得出口。可越是这样,他愈加不管不顾,少年人不就是如此吗?不稀罕一帆风顺的坦途,更热衷于翻山越岭义无反顾。 高珩以为夏清会吞吞吐吐,人家实话实说,他反而顿住了。 “你回学校干嘛?春节都放假了,没人。”在夏清看不到的地方,高珩眉心打了死结。 “高珩,”夏清答非所问,“如果我爸问起来,就说我在你家,谢了。” 夏清不讲究地挂断了电话,高珩在门口愣怔了良久,直到被找出来的同学拖了上去,他没有再把电话拨回去。当时,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没刨根问底,也没有试图阻拦。当然,想拦也晚了。但多年之后,他仍旧忍不住后悔,总是徒劳地设想,如果他跟过去,把夏清拽回来,很多事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第55章 我等不及(下) 分开的这几天,夏清每天都会给时城发信息。无聊的时候发,看到有意思的电视节目发,甚至遇到楼下的小狗都忍不住第一时间分享图片。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自言自语,反正乐在其中。时城都会回复,只是回的不是很及时,大概在忙。 疾病不分节假日,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李春梅之所以要长期住在疗养院,是因为并发了尿毒症,需要隔一天透析一次。而时城之前超过请假时间才返校,是真的考虑过退学。 还好,疗养院给他们推荐了一个公益基金,申请到了额度不低的补助。 夏清没有提前告诉时城,而是轻而易举地从和李春梅的拜年聊天中套出了地址。他轻装上阵,只背了一个小书包。下了大巴,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疗养院。由于情绪亢奋,心潮澎湃,他还多付了一百块钱给这样的日子还在奔波的司机。 疗养院门岗有人值班,夏清嘴甜地问着过年好,又编了个特地从外地赶来探望亲戚的理由,报上了李春梅的病房和床位号,大爷大手一挥,就把他放了进去,还热心地交代清楚路线。 疗养院里挺有春节的氛围,到处挂着红灯笼,贴着春联福字。 夏清顺利找到李春梅居住的那栋楼,坐电梯上到三楼。跟门口值班的护士讲明来意,登了个记,畅通无阻。 夏清脚步轻快,最后几步是小跑着的。到了病房门口,核对好门牌号,他才敲了敲虚掩着的房门。 这是一个四人间,其他人都回家过年了,只有李春梅留在这里。看到夏清过来,她既喜出望外又忧心忡忡,“你这孩子,大过年的,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报了个补习班,明天就上课了。”夏清撒谎不用打腹稿。 “现在都这么拼,春节时间也上课?”李春梅叹了口气,“都高三了,时城总是落课,我这不争气的身体……大过年的,他一天也没休息……” 夏清第一时间没有见到时城,有些失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耐心地陪李春梅吃了晚饭,又唠了会儿家常,一直到对方睡下,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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