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意识清明时,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季识则突然发疯似的拿着刀具刺向了沈予臻,而随着几声枪响,持刀行凶的季识则倒在了血泊之中,等他支撑着力气爬到沈予臻身边时,摸到的全是他腹部的血迹。 想到那种粘腻的手感,李南承放在被子上的手不由痉挛了几下,瞳孔也在颤抖。 “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现在正在观察室,你别担心。” 傅辰生怕李本溪又跟李南承兜圈子惹他着急,便先一步回应了李南承。 “我去看看他。” 说着,李南承就翻开被子准备下床,同时顺手拔掉了自己手上的针。 “李南承你能不能老实点别胡闹!” 李本溪刚想绕过床尾去追李南承,就被身后的傅辰生拦了下来,柔声劝解道:“算了小本,有些情绪南承他在我们面前不好表露,更何况你现在不让他去见予臻,只会让他更痛苦,好在医生也说南承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充足的休息……他现在是病人,你顺着他一点,好不好?” 李本溪撇撇嘴,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 而身着病号服的李南承轻车熟路地找到观察室,脚步还有些踉跄。 上一次两个人双双进医院是因为自己胡闹出了车祸,打电话沈予臻要他来帮自己处理伤口,算是死皮赖脸留住了沈予臻。 再之前,是沈予臻为了保护自己被废了右手,毫无希望地躺在病床上,即便是对上自己也不愿所说一句话,然后选择离开,已是十年之久。 李南承沉沉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才是沈予臻灾难的源头,而并非沈予臻口口声声说的那样,是他把自己卷入了危险之中。 他趴在房门的玻璃上,想着只远远瞧见沈予臻一眼就好,却只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床边照看着。 沈予臻的病房里怎么会出现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 方才还萎靡不振的李南承瞬间警惕起来,但又怕吵到沈予臻,只能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而那个男人也闻声转过头来,见是李南承来了,便弯起一道月牙似的笑眼。 “……” 这是什么表情?难道这个人认识自己? 李南承觉得莫名其妙,那个男人却已经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道:“予臻还没醒,你要陪他一会儿吗?我去门口等着。” 李南承还没来得及问他是哪位,姚守已经离开的房间,并且十分贴心地将门轻轻带上。 他现在倒是也没心情纠结刚刚出现在沈予臻房间里的男人到底是谁。 心绪复杂的李南承缓缓靠近沈予臻,因为受了伤,那本就白皙的皮肤现在更加苍白,甚至比床单和枕头的颜色还要浅,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完全不像是自己平时流连忘返亲吻的红唇。 整间病房都很安静,只能听得到规律的点滴声,还有自己的心脏抑制不住的狂跳。 不知道是因为对沈予臻病情的担忧以及他大难不死后的惊惧,还是为自己昏迷前得知的真相而无法平复激动的情绪。 “臻臻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嗯?” 李南承俯下身来,轻柔地拨开沈予臻额前的碎发,在眉心中间留恋地落下一枚亲吻。 一个小时后,李南承都迟迟没有回来,李本溪绕到沈予臻的病房,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便压着脾气跑去男厕所拨通了李南承的电话。 “李南承你他妈的又乱跑去哪儿了!” 而电话那头的李南承只是平淡地回应道:“我去陵园看小婶,你记得帮我办出院。” “……” 怎么能有人这么理所应当地净做些混蛋事! “你——” 这回李本溪还来得及骂他,电话已经先被李南承挂断了。 傅辰生知道李南承不见了,就猜到李本溪会跑去厕所给他打电话,毕竟那里是整所医院里唯一能够大声说话的地方。 “别生气小本,南承他心情不好,我们也要多理解……我们去看看予臻吧,如果他醒了,也好第一时间告诉南承,让他安心。” 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李本溪便抱着忐忑地心情等在沈予臻的病房,而他醒来的第一时间,果然就毫不犹豫地直接问起了李南承的情况。 “……阿承呢?他怎么样了?” 李本溪撇了撇嘴,想起李南承的任性行为就一肚子火:“他好得很,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趁我们不注意,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只是话一出口,却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赶紧找补道:“……小叔叔,我的意思不是李南承他不想见你,他一醒来就过来看你了,我想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来过。” 沈予臻回忆起意识还不算清明时,额头上温热的触感,他就知道那是一枚留恋的、矛盾的亲吻。 “我也知道,他现在不想见我。” 杀父仇人。 就算是李南承,也没办法立刻消化季识则死前告诉他的事实吧。 但其中的弯弯绕绕,在座的其他人自然是不清楚的,而沈予臻也并没有打算解释什么。 “可以送我去陵园吗?” 李本溪下意识转头看向沈予臻,那意思好像是在说,我刚刚有把李南承的行踪透露给小叔叔听吗? 傅辰生耸了耸肩,也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概沈予臻对李南承已经熟悉到足以对他下一秒的情绪和行为作出预判吧。 烈士陵园里,李南承在瓢泼大雨之中跪在沈觅的陵墓前嚎啕大哭,沈予臻一行人站在几米开外,听不到他嘴巴一开一合到底在同沈觅说些什么,只是表情十分痛苦,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看上去十分狼狈。 “小叔叔,你不过去吗?” 李本溪搀扶着沈予臻,对他的状态很是担心,毕竟他可是刚从鬼门关旁走过一遭,就这样他们还是背着医院的人跑出来的,光是说服那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叫姚守的固执男人,就花费了好大的功夫。 可是他们好不容从医院跑了出来,沈予臻竟然只是远远地望着李南承就满足了,甚至不让李南承知道自己曾经来看过他。 “小本,你在这里等会阿承吧,他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说罢,沈予臻便从身旁的姚守手中,拿过为自己撑的伞,递给了李本溪,那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予臻,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淋雨,不然伤口会再次感染。” 姚守当即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沈予臻盖上,毕竟沈觅可是交代过要好好照顾沈予臻,他可不能让沈予臻有任何闪失。 “我知道,这就回车里了,姚哥你别担心。” 李本溪极为防备地盯着姚守,但又不能不管在大雨里发疯的李南承,便只好由着沈予臻先跟姚守离开了,自己则是几步走到李南承身边,沉默地为他撑开了那把伞。 从这天起,李南承和沈予臻谁也没有先联系对方,仿佛是默认了就此分手一般,但可让一众旁观者着了急。 昏暗的酒吧里,李南承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前,一杯一杯想要将自己灌醉。 其实在沈予臻回来后,他几乎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在酒吧买醉的时候,每天光想着要怎样洗心革面、洁身自好地追到自己的白月光,以至于他今晚出现在这里时,都让熟识的调酒师有些意外。 “四哥,喝得差不多了就回家吧。” 现在谁不知道李南承家里有个清冷美人在等他啊! 大家都极为默契地替那位名声在外的嫂子看管着李南承,不让他再多喝一滴酒。 只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向来大大咧咧的李南承从今晚踏进酒吧的那一刻起,就带着些极为阴郁的神情,流露着令人不敢靠近的悲伤和冷峻。 调酒师捏着一把汗按照李南承的要求给他调着酒,只是背过身去的时候连忙给李本溪通风报信发了条短信让他来捞人。 一听到李南承情绪不佳,李本溪二话不说就赶了过来,直接一屁股坐到李南承身边,朝调酒师要了杯酒,不过一个眼色就让对方安心下来。 至少有李本溪在场,李南承醉得再厉害也不会乱来。 “感情上一受挫就只会买醉的家伙可算不上男子汉。” 李本溪一把将李南承面前的酒杯夺了过来,撑着个脑袋斜眼盯着醉醺醺的李南承,表面的嫌弃之下是满眼担忧。 “你懂个屁。”李南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知道是懒得搭理自家小侄子,还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脆弱,“大人的事小孩少插手。” “是吗?我倒觉得在感情的处理上,你比我要幼稚得多。” 说话间,调酒师递来了李本溪点的内格罗尼,二人相视一笑,调酒师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李南承身上,转而去关照其他客人了。 “四叔,事情我都听说了……虽然你从来没有跟你爸有过任何交集,但血缘的联系还是让你有些动摇,我明白的——只是同样身为医生,你也该清楚,手术台上的成功率从来都不是百分之百,更何况当时你爸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而且小叔叔他在那台手术中,不过只是个助手,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实习医生啊——” “我怎么会不清楚呢——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瞒着我,如果他都能确定当时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为什么连一个让我们相认的机会都不给我,他甚至没有给我任何选择的权利!” 猛然间,李南承将彻夜隐忍的情绪全数爆发出来,在李本溪反应不及时,一把抢过那杯内格罗尼一饮而尽,浓烈的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将他的悲伤无线放大,化作如瀑般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明明可以,明明可以告诉我的……这么多年,那么多几次机会,可他从来都没有,都没有……” “父亲”这个字眼太沉重了,即便这个角色从未在李南承的生命里出现过,但他总还是有期盼的,只是当他突然被告知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得到父爱的可能,而且剥夺这份父爱的竟然还是他最爱的人,哪怕是向来大大咧咧的李南承,也无法立刻将郁结在心口的复杂情绪消化。 “四叔……我想小叔叔他,只是不想让你刚获得与亲生父亲重逢的喜悦,就要接受他身患癌症将要不久于人世的噩耗。” 李本溪从来没见过李南承在自己面前放声大哭的模样,即便在那段失去了沈予臻的日子里,他的悲痛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或许因为那时候,他是李家唯一的顶梁柱,他不能塌。 李本溪这才意识到,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四叔,似乎总是将自己的弱点隐于黑夜,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的四叔本来就无坚不摧,但其实他所表露在其他人面前的脆弱,不过是他所有痛苦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他差点忘了,像太阳一样张扬又耀眼的李南承,不过也是个从未见过父母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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