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猫叼着小猫,靳原被靳南山叼着命运的后颈皮拎进了茶室,跟他爸促膝长谈。 靳南山支开了窗,绵密的雨帘倾盖在夜幕之下,江南细雨如水墨画一般渲染在雕花木窗上,清冽的风吹进来,缕清屋内的气味和思绪。 开过窗,他在桌上点了一盏香,让靳原泡茶。 靳原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按他说的做,季霖教过他,他学得很好。确切地说,除了音乐,他学什么都又好又快,过人的天分让他少了很多来自父母的担忧和关爱。 “你那点心思,我猜他是知道的。”过了一道茶,靳南山接过剩汤浇在茶宠上,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初恋是一件私密的事,如果你喜欢的是其他人,爸爸不该多嘴,但是这个同学……” “荀风很好,你不要因为他是我妈的学生对他有偏见。”靳原洗茶的手停住,冷声冷气地打断他。 “我对他没有偏见,这点你可以放心,我相信你妈妈也不会有。”靳南山的语气依旧温和,“我要说的是,我们今天都见到他爸爸了,对吗?” “嗯。”靳原想起荀明泽颐指气使的模样和荀风嘴角来源不明的伤口,闷闷地应了一声。 “除了脾气不好,他爸爸还有很多钱,这些钱给了他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的权利。”靳南山接过他手里的茶具自己沏茶,“舌根的就不嚼了,我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告诉你,知慕少艾是很美好没错,但当你喜欢的人有这样一个爸爸的时候,你跟他在一起,就不可能只享受恋爱的快乐,你要学着分担他的家庭给他带来的情绪压力。” “其实作为一个父亲,我并不想自己的孩子这么早就要承担爱的责任,你理解吗?” 靳原不应他。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靳南山也没再说话,气定神闲地沏茶,分完茶汤,他伸出食指叩了叩靳原面前的桌面,示意他用茶。 靳原没心思喝,捏着杯盖旋了两圈,弄了个盖碗悬停。 “好吧。”靳南山见惯了他这副倔强的样子,叹口气絮絮道,“我也知道,你不是轻拿轻放的性格。” 靳原还是不理他。 “当年你妈妈也是这样,你的性格真的很像她。” 靳原依旧沉默。 “虽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和他谈……” “……我现在就想。”靳原声如蚊呐。 靳南山沉吟良久,雨声渐弱,他侧过脸看了眼窗外的雨,给靳原指了条明路:“找个合适的时间带他去奶奶那儿住一阵子吧,嘴巴甜点儿,把你奶奶哄高兴了……他爸那边你爷爷会出面。” “不过得尽早,你爷爷过两年就退了,到时候他跟你奶环游世界,你找都没地方找。” 靳南山交代完摆摆手,让靳原去休息,自己留在茶室里玩茶,人老了,难免会在下雨天回忆起一些陈年往事。 他算得上是高干子弟,如果不是早年间为了季霖跟父母闹太僵,靳原应该也会在大院里长大。 闹僵的原因倒不是老人家嫌贫爱富瞧不起季霖的家世,而是因为靳南山和季霖都是Alpha,他们两个的生育率低至40%,如果碰上点意外,头胎没了,就是0%。 靳南山是独子,季霖如果不能生,那他们老靳家就断子绝孙了。 靳南山完全可以接受这一点,但老一辈哪儿受得了这个,明里暗里没少给季霖使绊子。 季霖那么娇气的人,愣是什么也不和他说,没事人一样默默忍受着,直到有天精神恍惚,在台上掉小珍珠。 她的独奏靳南山每场都去,当然是看见了,季霖不说他就自己查,查清楚之后也没跟家里争执,偷了他爸的章调动好工作,落户后跟季霖回了娘家,带着彩礼入赘。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差点儿把老两口气死。 所幸没真气死。 不然现在的靳原就是当年的季霖。 人生少有圆满,靳南山望着窗外的雨呷了口茶,他看人一向很清楚。 靳原喜欢的那个孩子一定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 靳爸:自己淋过雨,给孩子撑把伞
第73章 71.风在吻我【完结】 ==== 荀风再次赶到医院,温潜已经醒了,荀明泽心心念念的徐宛徐院长也赶到了病房,正揭了纱布采样活检。 Omega的腺体受伤后极其敏感,尤其是温潜这样自愈能力差的,徐宛仅仅是在温潜的颈子上涂了一层碘伏,他就疼得蜷作一团,无助的手紧紧扯着被单。 “上个止痛泵?”徐宛提了一嘴。 荀明泽在一边冷眼旁观,徐宛上第二遍碘伏时,温潜开始抖,他弯下腰,盯着温潜对徐宛说:“让他疼,疼怕了下次就不敢了。” 温潜一言不发,闭眼忍耐。 荀风走进去:“上止痛泵。” 徐宛听见声音愣了一下,认出来荀风:“你怎么来了?孩子……” “给他上止痛泵,医生。”荀风看向徐宛,低声道,“我爸只是嘴硬,他心疼的……” 只要荀风愿意演,他可以装得很像一个好孩子,荀明泽不否定他说的,徐宛自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虽然恶心了点,但目的达到了。 上完止痛,温潜才算好受些,荀明泽顺势搂着他,温潜也懒得挣,静静地靠在他怀里,像一枚苍白柔软的茧,任人揉捏,却无法触及内里。 短暂的温情消减了荀明泽的火气,他工作忙,默许荀风陪床。 单人病房只有一张床,徐宛给荀风弄了一张躺椅,他没要,坐在温潜床前静静地守着。 医院的夜晚比其他地方寂静得多,病房暖哄哄的,温潜在药物作用下睡得很沉,路灯稀稀落落的光映进百叶窗的缝隙,黯淡得乏味,处在这样醺醺然的环境中,荀风的头脑反而很清醒。 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譬如温潜为什么自残,仲夏宁为什么会答应帮他。 他想起来小时候温潜经常不在家,自己偷偷背了外婆的号码,一有机会打电话过去哭着说外婆我想妈妈了。 有一次刚好是温潜接的,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挂断了电话。 后来的事记不清了,但那一次温潜没有来,或许他也想过为自己活,但是最后还是放不下。 荀风其实不太了解温潜,他们之间很少交流,在荀风印象中,温潜被荀明泽养护得极为精致年轻,但是他今天才发现,温潜的眉心早已有了淡淡的细纹。 他总是微微蹙着眉,好像很少笑。 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荀风伸出手,轻轻抚平了温潜的眉心。 后半夜徐宛来查房,看到荀风眼下乌青,给他倒了一杯水,连赶带哄让他在躺椅上睡一觉。 荀风没设防,被这杯水闷倒,醒来时已经不在医院了,头晕目眩,记忆模糊,花了很长时间从这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借着窗帘后的微光认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 他被在一家陌生的酒店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灯带亮着,手机卸了卡放在床头,下面压着一张便签,字迹潦草,一看就出自医生之手—— “如果你父亲迁怒于你,请把这张照片交给他。徐宛。” 原来是张照片,荀风把相纸翻了个面,看到两张他最熟悉的面孔。 照片上温潜笑吟吟地牵着荀明泽的手,荀明泽拎着一个笨重的琴箱侧过脸跟他说笑,阳光透过绿叶金箔般铺洒,轻松明媚的氛围满溢出来,两人言笑晏晏的情态是荀风从未见过的亲密。 荀风忽然就知道荀明泽为什么不让自己学琴了。 他和温潜本就长得七分像,再学个琴,活脱脱的翻版温潜,还经常在荀明泽眼前晃,跟已然灰败的温潜两厢对比,这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落差。 至于徐宛,荀风放下相片,给自己的手机装上卡,他从不信为虎作伥的人会良心发现,徐宛所谓的弥补无非是被仲夏宁抓住了更大的把柄,不得不为她办事,帮温潜离开。 这张照片说白了就是徐宛给自己留的护身符,希望事情败露后荀明泽发疯之余念及旧情,不要把事做绝。 打开床头灯,看到床头码放整齐的档案袋、房本、钥匙、信用卡,荀风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仲夏宁的行动力。 荀风把东西装进档案袋,收下了仲夏宁给的见面礼。 他休息够了,拉开房间里的窗帘,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淌进来,远山与日出交际,万顷天光透破薄云倾泻而下,柔和的晨光如水般流淌、散开,目光所及之处渐渐明朗开来。 街道上微不足道的灯光逐一熄灭,雨夜留下的水洼倒映着阳光,熠熠生辉。 路灯暗了,天亮了。 - 屏幕熄灭,靳原放下手机,捏了捏眉心,等荀风回消息比熬夜看书还伤眼睛。 自从上次分开,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荀风了,但和之前的失联不一样,荀风这次好像只是不见他,靳原发的信息他都会看,而且会回,还回得认真轻巧,让人察觉不出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 靳原不打算顺其自然,而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好像不止一个。就在他打算去找林霁的那个晚上,他收到了汤萧缘的好友申请。 对方开门见山,言简意赅:荀风在我家。 来不及计较荀风为什么去了他那里,靳原顺着他留的地址就找了过去。 汤萧缘的家就在市区,一个很普通的别墅小区,靳原按照他留的密码进了小区,天气不热,他却跑出了一身汗,衬衣黏在背上,又被风带得鼓起来,起起伏伏。 敲门前靳原设想过很多,他以为荀风会是之前那般受伤脆弱的模样,想好了一切安慰的话,甚至连跟父母摊牌的准备都做好了。 但见到荀风的瞬间,靳原明白自己想多了。 荀风就坐在汤萧缘家的院子里拉二胡,隔着层栅栏看见靳原,他愣都没愣,开了门就把人拉进了院子,不等他问就把什么都说了:“汤圆爸妈都在国外,他要去首都比赛,家里没人,我给他看个屋,他怕你吃醋,跟秦开泰要了你的联系,跟你报备。” 末了又添一句:“他走了我才住进来的,你别多想。” 靳原注意到他另一只手还拎着二胡,思路一下就被带偏,问了一声:“那你呢?你也是去比赛了吗?” “没有,我在练琴。”荀风掂了掂手上的琴,轻飘飘地说,“三天不练内行知道,三个月不练外行知道——要期末考了,我不想留级。”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论语气还是神态都莫名有种解脱的感觉,靳原瞬间意识到,以前那个轻松鲜活的荀风回来了。 但他又有点紧张,害怕荀风是受了刺病情转复,回到了以前冷心冷情的状态。 那就全完了。 靳原紧张得指节发痒,被荀风牵着的手无意识攥紧,荀风感觉到了,不解地抬起眼望着他,目光温柔又平静,一双眸子清亮得像一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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