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徽平死了。 ——边准回国了。 刹那间,周围所有的声音全部被隔绝,贺时允只听得到心脏不正常的跳动声,一直从喉口到大脑。 察觉到贺时允突然不动了,文池与放下在头顶挥舞的手,凑过来在耳边大声问道:“贺时允!你怎么了!” 听不见,看不到,只剩下那两条冰冷的句子,被贺时允一个字一个字拆开,再组合。 好像突然丧失了智力,贺时允竟然没明白本宁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贺时允?贺时允?贺时允!” 边徽平死了……为什么突然死了? “你别吓我啊贺时允,你怎么了?!” 边准为什么回国?回国参加葬礼吗?他已经回来了吗?在哪里?住在边家吗? 砰—— 舞台上冷焰火起,九点,时间、情绪、氛围都抵达巅峰,压轴乐队出场,吉他手试弦,敲打的鼓声后,汹涌的欢呼再次灌入贺时允耳中。 仿佛被抽走了一半的力气,贺时允慢慢呼出一口气,他偏头看向文池与,扯出一个笑容,往外指了指,作口型道:“我去上厕所。” 街道喧嚣,火树银花,贺时允离远了人群,心跳声更加明显,一下一下顺着骨骼跳入左耳。 手伸入口袋,摸到一只耳机,贺时允愣了愣,拿出来,他有时候出门就会顺手拿上这个耳机,给自己找一个心理安慰。 这四年过去早已成了习惯。 贺时允坐在花坛边,静不下心,他吐出一口气,垂眸凝视手心的那只耳机。 远处攒动的人头,柱灯飞舞,歌曲进入到下一首,这么久过去,贺时允还是想不起四年前在机场时听的是哪首歌。 贺时允没什么表情地牵了牵嘴角,下一秒,他瞳孔骤缩,周围的空气彻底凝固。 那只早该报废的耳机,在此刻,亮起了红光。 一闪一闪,直刺进贺时允心脏。 耳边不知吹过了几阵风,贺时允缓缓直起身子,手开始颤抖,耳侧的喘息听起来像是哽咽,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颅腔。 一道阴影落在脚下,他听见有个声音叫他。 “贺时允。”
第45章 这一天来得猝不及防,除了静不下来的心跳,设想的场景一个没发生。 贺时允想过他们再见的地方会是1102,声控灯没亮,门铃也没响,只是在偶然一天出门,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一个好久不见的人。 又或者是在招手,在喝下一杯西梅酒后,风铃声起,门口的人久久不动,静静地看着他。 反正不是这样。 在陌生的城市,在无人认得的街头,在喧嚣的广场,周围人流如潮。 贺时允开始怀疑时间到底有没有痕,为什么仅仅一声“贺时允”就将他拉回了四年前,为什么眼前的人像边准又不像。 他嘴唇打着哆嗦,张了张口,说不出话,直线距离不过三米,路灯下的影子交叠,男孩褪去了青涩,只剩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还是四年前的模样。 “贺时允。”又是一声。 离得近了,总觉得还在梦里,忽大忽小的欢呼声更显得不真实。 边准蹲下来,从口袋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放在贺时允唇边,咔哒一声,火星燃起,他凑上前,隔着温热的气息,将烟点燃。 四目相接,沉默已经延续了四分钟,舞台上的歌曲再次切换。 “过得好吗?” 脊背明明在颤抖,可贺时允一滴泪都没流,他定定地望过去。 应该说什么?我很好吗? 又好像不太好。 风吹乱了发丝,贺时允眼前飘过白烟,他掐灭烟,朦胧里边准的脸越来越近。 直到唇上微凉,尼古丁的味道被掠夺。 呼吸交融里,贺时允想,边准还是那么冒犯,那么没有边界感。 哪有人四年了,第一次见面就给了一个吻。 这个吻很浅,仅仅在唇上擦了擦就退了回去。或许不能叫吻,叫贴。 “和谁一起来的?”边准问道,语气称得上温柔。 贺时允呼出一口气,说出今晚见到边准以来的第一句话:“文池与。” 之后又是一阵沉默。 边准睫毛轻颤,他蹲在贺时允面前,表情稍显落寞:“没有想问我的吗?贺时允。” 已经二十五岁的贺时允不会再像二十一岁一样,面前的人只要一低低头就软下心来。 “应该要问什么?”贺时允看着他。 边准默然,垂眸看过去,贺时允的手指上空空如也。 “边徽平死了。” “我知道。” “这次和我没关系了。” 这句话说出来显得异常酸,那四刀不仅落在了边徽平身上,也在贺时允和边准的心上割出了疤,以至于四年过去了,四刀里一刀都忘不了。 可边准没想到贺时允会说没关系。 他倏地抬起头,贺时允看着他,重复道:“没关系。” 这句话早在四年前,在边家,在见到边准的那一刻就该说了,而不是那些走没走出来的傻逼话。 长久的对视,边准站起身,或许是觉得两人需要一个正式的谈话,于是他说道:“对街有个酒馆,你应该会喜欢那个味道。” 四年了,边准说话都成熟了许多,不再固执又直接地说出心中所想,说出的话开始绕弯。 但现在的贺时允更想边准直白甚至不容置喙地对自己说“我想和你去安静一点的地方说说话”,因为他现在混乱不安,完全没有自主思绪,做不出决定。 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跟边准走,他们之间确实有很多话要说,可他又觉得现在不是一个正确的时机。 毕竟不远处还有个蹦得正嗨的人等着他回去。 手机被贺时允攥在手里,灼热的目光从始至终都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片刻不移。 贺时允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能把文池与丢在这,所以他对边准说:“今天喝过一杯了。” 这是拒绝。 从认识以来,这是贺时允第一次拒绝边准,以前在床上被操得半死他都没拒绝过。 边准不说话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么静静站在贺时允面前。 手机震动了两声,贺时允拿起来看,是文池与在问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贺时允回复很快,随后站起身,思量了数秒,他对边准说:“我来长沙看音乐节。” 意思是我现在该回去了。 贺时允承认他是故意的,故意说话绕弯,他也不知道在赌什么气,明明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可四年了,总允许人改变吧,以前认识不到一个月就开口问“你为什么喜欢我的片”,是因为那时没有任何情感负担,当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看过自己演的GV的粉丝。 而不是四年没见的…… 停顿一秒,贺时允低下头。 现在连关系都无法定义。 边准看着贺时允,半晌,说:“好。” 贺时允已经作势离开了,刚迈开一步,身侧的人又紧接着一句:“我在这里等你。” 一片树叶簌簌落在脚边,贺时允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偏头望过去。 边准垂在两侧的手竭力扼制住想要桎梏贺时允不让他走的冲动,表情却再也装不下去温和,夜色掩藏了眸子里的阴沉,只剩下了幽深。 边准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不管是四年还是十年都改变不了一颗从小养大的偏执的心,就算隐藏得再好也总有装不下去的时候。 贺时允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三四秒,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竟然平静了下来,他点头答应。 身后的人暗暗松了口气。 贺时允回到场地时音乐节已经接近尾声,文池与喊得嗓子都哑了,手里的荧光棒还挥得起劲。 最后一首歌结束,文池与满脸不舍地挂在贺时允身上,用他那公鸭嗓哼唧:“贺老师怎么办啊,好喜欢这个氛围啊,根本不想结束,这才没一分钟呢我就要开始戒断了,根本忘不了!” 贺时允笑了笑,他想他也永远不会忘记今天。 出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文池与问道:“你刚刚怎么去了那么久?” 不远处,路灯下的人依旧以离开时的姿势面对着这边。 文池与是在两年前才知道贺时允和边准的事,当时他缠着贺时允要吃边准做的饭,贺时允拗不过,只能以吵架了糊弄过去。 这一吵就是两年,尽管贺时允没有和文池与明说,但他早就默认两人已经分手,所以在看见边准时文池与狠狠地惊了一下。 他扯着贺时允的衣袖,慢慢伸出手臂地往前一指:“贺时允,你看那个人,像不像……边准?” 贺时允放慢了步子。 “像。” 那人朝他们走来,文池与压低声音,语气激动:“我操,真是边准。” 等人站定,文池与观望了下两人的表情,然后弱弱地挥手:“嗨,边准。” “嗯,好久不见。” 贺时允一句话没说,视线没有落在边准身上。 文池与干笑了两声,踮起脚靠在贺时允肩膀上,咬着牙道:“什么情况,他怎么会在这里,你们要叙旧吗?我需不需要回避?”隐隐透露出八卦的兴奋。 贺时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压了压眉梢,文池与以为他是默认了,十分识趣地松开手,清清嗓子:“咳……你们聊,我去那边逛逛。” 广场上的人渐渐散去,贺时允不自在的感觉逐渐明显。 边准上前一步,低声问道:“要去散散步吗?还是找个地方坐坐。” 贺时允斟酌了几秒,说:“去你说的那个酒馆。” “好。” 去到对街需要等待一个一百二十秒的红灯,这片不是市中心,但人流量依旧很多,两人站在路口,距离超过了二十厘米,边准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贺时允身上,等人偏过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信号灯最后三秒,边准还是没忍住,肩挨肩靠近贺时允,直至熟悉的体温过电般从肌肤流向全身,他才心安。 说是酒馆,其实里面什么饮料都卖,边准问贺时允想喝什么,贺时允随手指了一杯。 这家店的装修很复古,特别是二楼窗棂的设计,就像是在烟雨小巷里的茶楼。 贺时允侧过脸看向窗外,余光里的边准一直盯着他,仿佛用目光对着自己说了千千万万句话。 他们很少会有这种时候,面对面坐着,任情绪泛滥,一句话不说。 空气里的冷气结了冰,灭掉了音乐节纵起的火,贺时允开始正视边准已经回来并且就坐在他面前的现实。 喉咙干涩,贺时允终于开口:“边准。” “这四年,开心吗?” 这句话说得太过平淡,太过客气,像是对好久不见的朋友的寒暄,让人分辨不出情绪,边准受不了贺时允这种无关痛痒的语气,心里泛起针扎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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