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特助道:“瞿总,刚刚瞿夫人买了三张三天后前往洛杉矶的机票,快速变卖了部分手里的股权和不动产,并且还准备购入洛杉矶当地的一处房产。” 瞿宁森嗯了声,对瞿蔓的选择没什么意外——她虽然爱权力,却更爱无能的丈夫和儿子。 但生活确实很爱和人开恶劣的玩笑,瞿宁森想起多年前买下的那块贫民区,想起被抓来养了十几年的粥粥——虽然瞿蔓也得到了股份,但总归做到了她所能做的。 他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 “姑姑好像忘了,我在海外还有很多公司呢。” 瞿宁森垂着眼,神色很温和:“先放他们走,过几天再把照片和视频传给姑姑,她会自己看着办的。” “是。” “对了,那家拳场是不是还开着?” 周特助是跟着瞿宁森从海外回到国内的,闻言一点头,很快明白老板的意思:“我会让人给小少爷准备好礼物的。” 暴力是下策。 只要有钱,纸醉金迷的世界多的是引人堕落腐烂的东西。瞿清本就意志薄弱,在国外待个几年,即便不死,废掉也很正常。 牛排的香气逐渐蔓延,瞿宁森挂断电话,看着逐渐变熟的红色肉块,忽然很淡地叹了口气。 没有让瞿清意外车祸去世,他觉得自己的手段比以往轻了太多。大概是因为和林舟待久了,连他这颗冰冷空洞的心脏,也逐渐学会了温柔仁慈。 煎好两份牛排和蔬菜。 摆盘,上桌。 刚要从冰箱里拿出桃子味牛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沐浴露的香气。有人从他身后探出瓷白的手,宛如春天冒出的小树芽,倏地一下勾走了另一瓶草莓味牛奶。 “不喝桃子,喝草莓味的。” 瞿宁森闻到浅浅的柑橘香,听见少年满意的声音:“哎,我是不是太善良了?” 瞿宁森就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转过身,看见穿着猫猫睡衣的林舟。浴室未散的潮气洇润了他的额发,清黑的瞳仁便显得格外湿漉漉。 长长的睫尾垂在半空,锁骨上还残留着一点水珠,灯光下像是被蚌壳托着的珍珠,莹白发光。 漂亮得惊人。 林舟对自己的美丽毫不自知,又或是毫不在意。他很快在岛台前坐下,看了眼站在原地的瞿宁森,有些奇怪:“坐啊,吃饭。” 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生活了许多年。 “……好。” 沙发上的粥粥听见动静,抬头看见林舟衣服上自带的猫尾巴,忽然一愣,然后激动万分地冲进林舟的怀里,热泪盈眶:“咪!” 有尾巴! 猫就知道!这就是猫亲生的漂亮小孩! 林舟一边敷衍地摸着猫头,一边低头专心地嚼嚼嚼牛排。 少年和猫在香气中和谐相处,酸甜的草莓味氤氲了整片夜色。 手机再次震动。 瞿宁森笑着看了会儿面前的画面,半晌,才随手点开对话框。 下一秒,他的心脏忽然停滞。 屏幕上,周特助的消息一条条冒出,频率格外激动—— 午后暴雨:【瞿总,您让我去A市排查的医院出结果了!】 午后暴雨:【病例图.JPG】 午后暴雨:【检测报告.JPG】 午后暴雨:【有两位病患的肾源和血型,都和林舟奶奶匹配成功!!】
第23章 临近深夜,璀璨鎏金的夜香江在落地窗上投下明灭光影。 瞿宁森轻轻关上阳台门,确定林舟听不见这边的声音,才问电话那头的人:“无法捐赠?” “是的,瞿总。” 周特助有些气喘吁吁,他刚得知消息便立刻告知了瞿宁森,然后才赶到医院。此刻,周特助将刚拿到手的病人资料发过去,又把电话给A市医院的院长。 “瞿先生,是这样的,”院长一头白发,对这位手握A市重点项目的男人不敢敷衍,详细解释道:“我们根据您提供的病人病历,确实匹配成功到两个肾源。” “但其中一个病人五十七岁,两个月前被检查出脑瘤,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医院。我们试着联系对方,但对方的手机号码显示停机,缴费后也打不通,无法找到人现在在哪里。” “另一个病人......是被好心人送来的,”院子顿了顿,犹豫几秒,才道:“他确实就在A市,但他的情况很特殊。” 瞿宁森正点开资料,闻言没什么表情,淡声问:“特殊?” “是的,因为......他是个流浪的智力残障人士。” 瞿宁森动作一顿。 却不是因为这个。 屏幕微光映亮清癯的眉眼,男人神色难辨,目光沉而缓地落在那行简洁的文字上——[因父母为近亲血脉,病人脑额叶发育迟缓,智力残缺。] 近亲血脉。 智力残缺。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传来院长的声音,沉重而不忍。 “瞿先生,出于法律层面和人道主义考虑,我们并不建议您强行让他在捐赠书上签字。” “......这非常,极其的不道德。” ...... 林舟叉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块牛排,安静地嚼嚼嚼。 粥粥躺在他腿上,正按着那根假尾巴认真舔毛。 等到去阳台打完电话的瞿宁森回到岛台,林舟这才抬头,看了眼面前久久沉默的年轻男人。 “......你怎么了?” 怎么出去几分钟,脸色变得这么吓人。 “没什么,”瞿宁森回过神,笑了下,很快在他对面坐下:“只是公司的事情有点忙。” 林舟哦了声,也没刨根问底,递给他一瓶草莓牛奶:“我吃完了,你快点哦。” “......好。” 瞿宁森接过牛奶,有些沉默地插上吸管。 酸甜的草莓味弥漫口腔,他罕见地没说话,而是盯着面前冒着热气的牛排看。林舟本来在等他吃饭,打算吃完后收拾一下碗筷—— 林小草教过他,别人做了饭,有礼貌的小孩会自觉承担洗碗的家务。 虽然在瞿宁森公寓里,洗碗只需要将碗筷拿起,然后放进洗碗机。但那也是他的一片心意嘛。 谁知目光一瞥,粥粥忽然开始猛地吐毛球。它一边吐,一边还要给林舟的尾巴舔毛,丑兮兮的猫脸都有些扭曲了,又可怜又好笑。 “哎......你笨得都有点可怜了。” 林舟浅浅叹气,伸手捏起它柔软的后颈皮,将整只猫放回了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然后找出一支化毛膏,蹲下来,慢慢安抚着喂给粥粥吃。 他一系列的动作虽然说不上熟练至极,却也并不慌乱陌生。 少年蹲在灯光下,拽着自己睡衣的尾巴,猫耳拖鞋很软,脸上笑意很暖,睫毛被柔柔浅光拉得很长。 瞿宁森看了许久,忽然发觉,才短短几天,林舟就已经能很好地处理粥粥的突发情况了。 而在此之前,他甚至连一只小动物都没养过。 他很聪明,也很负责。 拿了钱就会提前准备资料,认真地对待好所有事情。不管是喂猫还是在BOAT做饮料,林舟从来不需要瞿宁森额外照顾他什么。 思及此,心脏深处就又一次忍不住冒出怜惜。 “林舟。” 瞿宁森忽然开口,声音很温和,似乎只是在找话题聊天:“你觉得人做多了坏事,死后会下地狱吗?” 林舟盯着粥粥吃化毛膏,闻言随口回答:“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些。” 不是没想过去死。 而是没想过死后会发生什么。 因为太过疲惫,吊着林舟胸腔那口气的只剩下医院里躺着的林小草。磕磕绊绊长到十九岁,林舟能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至于死亡后的世界,他没心思,也没精力去想。 瞿宁森当然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可林舟才十九岁,这样的年轻,不应该、也没必要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 他是大人,有些事情,本来就应该由大人去做。 而漂亮冷淡的小朋友,只需要像现在这样,蹲在温暖的光线里,笑盈盈地喂猫,不被任何枷锁束缚打扰。 瞿宁森垂眸,缓缓切下一块牛排。 锋利刀刃残忍割开纹路清晰的肉块,血丝混着酱料落在盘里,像是谁的眼泪。 - 三天后。 林舟从BOAT兼职回到学校。 刚打开宿舍门,就看见了一身肃穆黑衣,正往外走的段时白。 段时白看见他后,也是一愣。他停下脚步,脸色和声音都有点僵硬:“林舟,你怎么才回......” 话音未落。 眼尾上挑的少年已经路过他,神色很淡地往寝室里走去。 浅浅的柑橘香掠过鼻尖,可这一次,段时白感受到的不是慌乱的心跳,而是被无视的尴尬恼怒。 “林舟——” 他一把抓住林舟清瘦凸出的腕骨,有些气急败坏:“你听不见我讲话吗?还是说你就是故意的?” 因为他表白失败,就故意无视他让他难堪——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林舟居然这么恶毒? 那天骂人的林舟果然才是真正的他! 巨大的力道将白皙皮肤捏出一道红痕,刺目而突兀。 林舟转头,没什么表情的漆黑桃花眼看过来,露出一个极为不耐的冰冷目光:“放开。” 认识两年,林舟虽然在宿舍沉默安静,却也从未有过这样的表情。 寡淡的声音像锋利薄冰,段时白被刺得下意识放开手,原本恼怒的情绪也变得有些讪讪:“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今天你不出门吗?” 关你屁事?林舟连半句话也不想多说,更不想多问,转头就走进宿舍,砰的一声利落关上了宿舍大门。 不是要出去吗? 赶紧滚。 他没太在意门外的男生会有多恼羞成怒,很快回到床位边,放下了双肩包。 林舟在包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了一颗BOAT每天都会赠送的水果,今天的免费水果是雪梨。 洗干净,开啃。 很甜。 卫生间大门打开,洗完澡的许言洛从里面出来,看见正坐在椅子上啃啃啃的林舟,一愣:“林舟,你回来了?” “你不出门了吗?” 怎么今天谁都要问他出不出门?林舟没怎么在意地收拾桌子:“不出。” “……哦。” 许言洛默默擦了几分钟头发,想起匿名论坛上的帖子,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头,问他:“所以,你和瞿清真的彻底分手了啊?” 林舟不太明白出门这件事和瞿清有什么关系,也不太想听到这个脑残的名字。许言洛揣摩着他冷淡的表情,有些犹豫道:“林舟,你不知道吗?今天是瞿家老爷子的葬礼。” 要是连这么重要的场合,瞿清都不打算带林舟去,那说明他们确实分开了。 林舟啃梨子的动作一顿:“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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