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脑袋还趴在桌子上,被硌得有点不舒服,又开始觉得太阳穴一顿一顿地疼。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半天没动,看着闫宥和他截然不同的、很张扬的字迹,手指悬在那上面,又不敢真的碰到,疑心那字迹下一秒就要化了。 靳粒胡思乱想着,实际上只是因为他趴着去看卷子的时间过于长,让他产生了些类似于晕车的感觉,不舒服的劲儿就从脑袋一直传递进胸腔里去。 “别想了啊,洗漱去吧。”徐嘉言觉得靳粒状态不太对,有点重地捏了下他肩膀。 靳粒顿时从自己的臆想里醒神,小声叹了口气,慢慢往卫生间踱步,忽然转过头对着徐嘉言的方向嘟囔了句:“我是同性恋。” 他声音太小,自己都快听不见,于是觉得徐嘉言应该也没听见。 靳粒进卫生间后锁好门,侧着耳朵听外面安静了好一会,松了口气,结果门外很快又传来徐嘉言的大嗓门,不管不顾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是同性恋!呸!” 靳粒想都能想到徐嘉言肯定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觉得眼睛热乎乎的。
第4章 总能遇见你 和闫宥成为学习搭档的日子并没有让靳粒的生活有多少改变,但靳粒的生活的确多了更多的盼头。 具体表现为,每天在学校的各个角落试图正面偶遇闫宥,并期待和他打个招呼。还有在晚饭时间少吃两口,以防血糖上升过快,来保持在晚间最大程度的头脑清醒。 徐嘉言问他:“你和闫宥一起学习好几天了,还没幻灭吗?” 数学题让人绝望,且头脑清醒。徐嘉言觉得靳粒至少对闫宥应该已经恨屋及乌了,没想到靳粒说,他已经了悟了数学的魅力。 徐嘉言觉得他没救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闫宥最近感觉总能在学校里看到靳粒。而在成为学习搭档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学校在最近恢复了课间操,下了早自习后所有人按年级班级站好。中学生们就像一排排被栽种得当的杨树苗,郁郁葱葱且十分整齐。而靳粒因为始终垂着头,在人群中尤为明显,像是其中一棵发育不良的。 于是靳粒成了老师巡视队伍的重点关注对象。 混在人群里“发育不良”的靳粒本人先是被年级主任批了一遍头发太长,没有个男生样儿。又被班主任批了一顿仪态问题,在肩膀腰背四处敲敲打打,勉强让人站直了些,成了一个被捋顺的虾米。 在年级主任说“没有男生样儿”时,靳粒周围本班的男生群中似乎荡开了小范围的骚动。动静不大,闫宥离得远,听不太清。 但做操做到一半,那一片又热闹起来。 闫宥不爱凑热闹,但靳粒后面男生的嗓门很大,几乎是吼着说出一句:“我他妈站他后面真够倒霉的。”被文科1班的班主任骂了好半天。 这个“他”就指的是靳粒。 闫宥皱着眉,听了半天明白前因后果,无非是靳粒在转身的时候胳膊不小心碰到了他。 他觉得荒谬。靳粒那细胳膊细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甩的铅球呢。 闫宥不知道他们班男生有什么恩怨,但经常也能看到几个眼熟的面孔抱团在一起。 现在想想,他确实从没有在学校看到过靳粒和他们在一起,但闫宥其实也从来没在学校看到过靳粒。 闫宥听不太清他们后来又在吵什么,但能看见靳粒好像往他这边瞄了一眼,不能确定就是在看他。 这场争吵引起了更大范围的骚动,左右好几列的后排男生都转过头来,最终以靳粒安静地去到最后一排告终,文科1班就像多出一截似的。 闫宥趁着向后转的动作看了靳粒一眼,感觉到他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动作依然是标准的,并且因为后面换成了一棵树的缘故,还更放开许多。 课间操结束,人群三三两两结对回教室,靳粒一个人走在闫宥前面大概四五个人的距离。 方才那个找茬儿的男生气焰冲天,时不时就要和旁边人回头笑靳粒两句,但不见靳粒有什么反应,也没什么要避开的意思。 闫宥个子高,因此看得清楚。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男生后脑勺的发旋,圆溜溜的。但最后也没见靳粒回头过。 体育课的时候,闫宥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在学校里根本不能看到靳粒了。 体育课在高二开始时被正式改为集体活动课,除了体育老师固定安排的测试项目外,剩余半节课都允许自由活动。 闫宥一般先和曲子昂等人组队打篮球,然后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开局游戏。 篮球活动在闫宥连进两个三分后感觉到没劲,于是和曲子昂坐在很高的一处石阶上围观众生百态。 曲子昂兴致很高地看热闹,说:“你看高欣,又那儿勾搭小姑娘呢。” 闫宥没理他,目光在操场扫视一大圈,才终于在一个很角落的位置发现靳粒,并一个和他一样瘦小的男生,两个人像犄角旮旯里春天才冒头的两棵野菜。 两个人神色严肃,隔着很近的距离,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看啥呢?” 曲子昂这时候注意到闫宥的走神,顺着他的视线,绕过打球的,穿过绕圈遛弯的,停在操场围栏外的树荫底下。 “那也是咱们年级的?没见过啊。” 闫宥问他:“咱们年级还有你没见过的?” “也是啊,那应该不是咱年级的吧。”曲子昂琢磨了会儿才说。 闫宥有点不爽,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再和曲子昂继续聊下去。 下课铃打响,闫宥又远远地看了眼,回过头跟着人流上楼了。 周五正常时间放学,没有晚自习,于是也没有学习小组时间,靳粒对此颇感遗憾。 下午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非常热闹,已经有了放假的氛围。靳粒对早放学没那么热衷,安静地靠在他钟爱的暖气片上,观察外面那两棵白蜡树,已经开始夹杂一些黄色的叶子。 他有些想念闫宥,尽管刚才在体育课上还曾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班里男生追跑打闹着,没几个男生的班里也有天大的热闹,最后在急转弯的时候撞上靳粒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扰乱了靳粒脑子里本来正在想念闫宥的秩序。 靳粒感到些厌烦。 桌上的书本散落一地,桌洞里的杂物掉出来一些,但大部分被靳粒自己挡住。 他感觉腹部都要被挤进桌洞里,肋骨和桌子边缘相碰。其实不疼,如果他没在这个时候看到站在前门的闫宥。 靳粒又有点后悔把眼镜找出来了。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靳粒觉得自己的耳朵也因此开始不大好使,所有的声音都像通过一层泡沫纸才能传进他耳朵里。他无意识吞咽了下,这次的声音倒很清晰。 闫宥走过来,站在他散落的一堆东西中间,靳粒才知道闫宥是来找自己的。 靳粒仍然被卡在课桌里,愣神许久,才挤出来,蹲着拾起地上的东西,没敢抬头去看闫宥是什么表情。 但下一秒就看到闫宥也在他面前蹲下,遮挡住了他大部分视线,帮着他一起收拾。偶尔和闫宥的手相碰,靳粒发觉到自己手指的冰冷,因此动作更加僵硬,几乎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闫宥把靳粒被撞歪的桌子摆正,随手扯过来一把椅子在旁边坐下,拿出湿巾开始擦那些沾了灰的细碎物件。 两个人安静了一会儿,靳粒听到闫宥问他:“哑巴了?” 闫宥的开口像一个阀门,靳粒喉咙里梗着的一些话就终于可以向他倾泻:“对不起闫宥……谢谢,谢谢闫宥……” 靳粒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自己在闫宥眼里是一副很可怜的模样。 没有人在被欺负以后要先给帮忙的人道歉,至少闫宥从来没见过。 桌子上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余地了,靳粒只好转过来重新面对闫宥,面上是很明显的纠结。 闫宥等了片刻,任靳粒看着,终于听到他开口说:“啊!你怎么来了?” 闫宥没理他,两个人对视了有一会儿,在靳粒涨红了脸低下头后,闫宥才慢悠悠拿出自己重写的作文卷子。 靳粒没想到闫宥真的会听他的话重写,很珍重地接过来,暂时忘了刚才的丢人。 靳粒讲作文的样子很认真,闫宥仔细听着,随手拿了靳粒的彩色记号笔做笔记,眼神大部分时间落在作文纸上,偶尔看靳粒一眼,就能发现靳粒会忽然在此时出现卡壳,像触碰到了他的什么开关。 隔了一个过道的男生这时转过身来,碍着闫宥在没敢太大声,越过他对靳粒说:“靳粒,刚才语文卷子借我看看,我知道你改完了。” 靳粒不知道为什么总能在闫宥面前感觉到丢脸,有心要快速结束这个局面,不太乐意地将卷子递出去,但被闫宥在途中拦截。 “先给我讲,”闫宥说,“一会儿你们班主任检查。” 男生在听到班主任后就不再吭声,四周终于安静下来。 靳粒疑惑地看了眼闫宥,没有在他眼中发现什么类似心虚的情绪,于是更认真地在纸上写起作文提纲。写了一会,靳粒的脊柱被闫宥很轻地敲了下,他便坐正了些。 座位边上的窗户开了道缝儿,这时候还算温暖的风里夹杂树叶的气息,吹过靳粒的脸颊时,他感觉到鼻尖泛麻发痒。 靳粒心里有一个很美好的念头,但疑心是自己的错觉,很想立刻就向闫宥求证,于是凑到他耳边小声问:“真的吗?” 闫宥立刻露出那种靳粒已经很熟悉的神色,像在催着他闭嘴。但这会儿阳光很好,落到闫宥狭窄的眼尾,金灿灿的,让他整个人却看起来很温暖。 靳粒真的很想要听到闫宥的回答,又一次大着胆子凑上去。他重复着那个问题,好像是闫宥没听明白一样:“李老师真的要检查吗?”在退回自己座位前,他闻到闫宥身上很好闻的香气。 闫宥无奈了,不知道他真傻还是装的,轻拍了下靳粒的后脑勺,说:“写你的。” 靳粒于是又老实了。
第5章 巧克力 香的 闻一口 靳粒在闫宥的作文纸背后列出很清晰的作文提纲,字迹较往常工整许多,最后被靳粒郑重地交到闫宥手上。 闫宥于是双手接过,对上那双瞪圆的眼睛,里面显露出浓烈的求夸奖的神色。在背光的阴影下,靳粒的睫毛颤着挡住眼睛,又好像刚才露出那副神色的不是他一样。 “好厉害。”闫宥在他脑袋又要垂下去的那一刻说道,“特别厉害,靳老师。” 靳粒一下子神采飞扬,难得眼里有喜悦的光彩,紧接着被闫宥递过一厚沓数学卷子。 “这是奖励,”闫宥笑着,“好好做。” 靳粒刚扬起的笑脸就迅速垮下去,落到闫宥眼里又是可怜巴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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