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边的餐食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应该也吃得惯吧,那地方内地餐厅也不会少。就算吃不惯,过段时间也就回来了。” 周明赫逐渐垂下眼皮:“是我担心过度了,你那么聪明,就算一个人也没事,何况还有助理跟着,黄曼玲也会照顾你。” 张逐只是盯着他:“周明赫,你跟我一起去。” 他再抬起下巴,看向张逐:“不是什么事情我都能和你一起,很多事我对你没有帮助,反而是负累。这一次,你自己去尝试一下,你就知道不需要我。” 张逐犹豫一阵,上床躺下,淡淡道:“我也不去了。” “别闹脾气,你不能不去,你跟人签了合同。” 他转过身去,背对周明赫,抱着胳膊:“就让他们告我。” “你……” “别说话,我困了。” 第二天徐锦来接张逐,一听他拒绝去香港,顿时急得不行,连语速都快了两倍。 “张老师,您不能不去。黄总那边把您的日程都安排好了,要参加评鉴会、新闻发布会,要见其他画家和评论家,都是行业前辈。您要是不去,黄总都没法交代。”他急得反复看时间,“这会儿我们就该出发了。” 张逐不动如山,眉峰挤在一起,像是在权衡利弊。 只要他还知道利弊,徐锦想,他肯定知道这次要是不去,那么他就很难以艺术家的身份在圈子混下去。 却没想到他张口就不耐烦道:“不要叫老师,之前说过了。” “……是,是,张哥,我记住了,以后都称呼您张哥。”徐锦实在无语,“走吧,耽搁不起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不去香港,你自己回去。” 徐锦欲哭无泪,心想要是他没把张逐带过去,他哪里还回得去,黄曼玲非让他滚蛋不可。他哭丧着脸:“张哥,我只是个小助理,您别这么为难我。” “很为难你?” “是的,很为难。要是没把你带过去,我肯定丢工作。”徐锦晓之以情,“我老家大西北贫困县的,一路念书到香港,找到这个工作不容易。要是丢了工作,我就得卷铺盖回老家。” 张逐神情淡淡:“关我什么事。” “……可,可你也要吃官司啊,你看合同内容和违约赔偿了吗?” “看了,随便。”说完他回房间把门给关上了。 徐锦:“……” 他实在没招了,原地转了两圈,只能想到给老板打电话,起码先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撇一撇。 周明赫推着两个箱子过来:“你先别给黄曼玲打电话,箱子先拿下去等着,我去劝劝。” 徐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时间:“最多还能等十分钟,你劝得动他吗?” “我试试。” 徐锦赶紧拉箱子下楼,周明赫进房间:“张逐,没时间给你耽搁了,快下去。” “你不去,我不去。” “你……我没法跟你去。” “我就没法去。”张逐背对着他,像块茅坑里的石头。 他一直是又臭又硬的石头,只是这时候格外可气。 这段时间周明赫一直惯着他宠着他,是以后没有机会了,也是希望这离别时刻,张逐记住他的最后样子是温柔可亲的,而不是那些要么哭泣呆傻,要么疯癫狂躁的模样。他花了很多心力才把自己憋出个正常样子来和张逐做最后的告别。 现在看来,行不通了。 周明赫气急败坏地:“那你想怎样?你不去香港,不想办法将自己的画卖出去,不赚一分钱,想让我一直养着你? “这些日子,你吃我的喝我的,一切花销都是我在承担,你真觉得我的钱是风刮来的?你可以一直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就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 “要是以前也就算了。现在我也没有经济来源,生病了没法工作,还要吃药治病,我承担不起。求求你,赶紧去吧,去按黄曼玲说的做,去做大画家,把你的画卖出去。 “我真的养不起你,以后你都要靠你自己了,张逐。” 张逐终于转过头来,他震惊、气愤、狂躁,又沮丧,像头走投无路的公牛,在原地转了两圈,最终不得不面对这个他从不认识的周明赫。 “你嫌我?” “快走吧,来不及了。”周明赫绷着嘴角,不敢放松。一旦放松,他就知道连带语气和嘴角都会一起发颤。 “你嫌我,赶我走,是不是?” 周明赫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垂下眼皮:“是。” 张逐惊异地看向自己发抖的双手,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剧烈的愤怒,让他压根说不出话来。他也是第一次有种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感觉,再往前必死无疑,所以他只能转身向后,摔门而出。 十分钟,张逐还真准时下来了,等得焦灼的徐锦停止抖腿,赶紧下车给张逐开门:“张哥,那我们就出发了?” 张逐全程阴脸,气压极低,徐锦也识趣不再多言。免得张逐又变卦,他赶紧上车准备发动车子。这时,他看见周明赫追了出来,手上不断挥舞。 “你的证件和手机……”周明赫喘气趴在车窗,把张逐遗落的东西给他。他只抱着胳膊,全程无视。 周明赫只好将东西递个徐锦,又让他开车门:“我也跟你们一起去机场。” “周哥,我这车是租的,到了机场租车公司的人就要来开回去。” “我知道,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回来。” “旅游旺季不太好打车。”他知道张逐不愿走也是因为周明赫,生怕他跟过去又产生什么变数,便说,“其实你不用麻烦,我会照顾好张哥……” “没事,我送送你们,就送送。” 说是送他们,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吵了架。车子开动后就没人说话,车厢里沉默又尴尬,这把夹在中间的徐锦憋得喘气都不敢太大声。 好在机场不远,四十分钟就到了。在家耽搁好一阵,这会儿已经没有时间慢慢值机。徐锦一手一只箱子,推着飞快朝前跑。张逐大跨步跟上,周明赫也小跑着跟在两人后面。 他还有话想说,他不希望和张逐最后的告别是带着怒气和怨恨,但张逐明显没有和他交谈的欲望,他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 行李托运,排队安检,徐锦带张逐进了闸机。 一道半人高的闸机便把他拦住,成了他和张逐的天堑。 眼看通往登机口的人就快转角了,周明赫终于还是忍不住喊:“张逐……哥……” 听到他呼喊的人并未停下,更没有回头,而是身形一转便消失在了通道的尽头,把一句“再见”堵回周明赫的喉头。
第117章 他走了 没能合上直飞航班的时间,张逐和徐锦需要先飞上海转机。 在浦东国际机场等待中转,一路沉默不语的张逐这时突然提出:“去香港前,先给我十万。等卖画有了钱,我再还你。” 徐锦大脑宕机:“……您在说啥?” “没听明白?我说叫你给我钱,我要十万。” 徐锦用了他前半生所有涵养止住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国骂,也预支了后半生的所有耐心向张逐解释:“张老……张哥,您跟我要钱,这不合规矩。” “我不管规矩,总之你给我十万,要不我不去香港了。”张逐想了想,他这要求对方可能有点为难,大方退让一步,“没有十万,八万也行。” 徐锦心里已经骂开了。他接触过的艺术家,有自命不凡、有目中无人、有活在自己世界拒绝和外人沟通的,但这种张口就要钱的还是第一次见。也不是没有那种“混圈子”,没什么真本事只会沽名钓誉、招摇撞骗地捞钱,只是黄曼玲能看上的绝不是这种人吧。 张逐这一说,倒是给徐锦弄得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不是张哥,我们没有直接给合作对象钱的先例,您也不要提出这种无理要求。” “没有先例,我做先例。” 徐锦额角突突跳:“……您做不了先例,这不可能的。” 听他说不可能,张逐站起来,淡淡说道:“那我回去了。”说着他就走出了候机室。 徐锦赶紧跟上:“您回哪儿啊?” “回丽江。” 徐锦一把抓住他手臂:“您不要闹了。”他知道说这话不合适,但情急之下实在是找不到其他话来阻止张逐。 “你给我钱。” “我就是个打工的,我干嘛要给你钱?再说,我也没这么多钱给你啊。” 这是个问题,好在张逐立马想到了解决方案:“黄曼玲有,你叫她给。” “……真当黄总是慈善家,叫给钱就给钱?没有这样的事的。” 张逐也不争辩,转头把身份证递进柜台:“要一张到丽江的机票……” 徐锦一把将他身份证抢回来:“你等我给黄总打个电话。”能撇的责任先撇清,总之不能让张逐在他眼皮底下走掉。 徐锦握着手机走到稍远的位置,和黄曼玲说了这件事,并且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张逐这人多么难搞。只有尽量把问题归结到对方身上,才能足够表明自己并无过失。 黄曼玲听完沉默片刻,再开口竟同意了张逐的要求。 转机登机开始了,徐锦催他,既然黄总同意给他转钱就一定会转,让他先上飞机,免得错过时间。 张逐坐在候机室岿然不动。 急得徐锦又打电话催钱。黄曼玲说钱已经打了,银行处理需要一点时间,叫他先让张逐上飞机。 徐锦看他一副不见钱绝不动作的模样,又向上请示。气得黄曼玲大骂他无能,这点事都搞不定,让他自己想办法就挂了电话。 徐锦是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张逐团团转。张逐就像一锅煮不开的水,管它火快烧到眉毛了,他那水面依然平静,不冒一丝热气。 徐锦只有向天祈祷,银行处理汇款能够快一点。也许真是老天听到他的声音,在停止登机的前几分钟,钱到了张逐账户。 “您就快点吧,飞机马上关舱门了哥。”徐锦提拎着箱子加快脚步。 张逐跟他后面,满脸不快:“别喊我哥,我不是你哥。” “……您怎么又不是我哥了,是您让我喊哥的啊。” 听到这话,张逐勃然大怒:“你放屁!你算老几?” 前面登机口就要关闭,头顶的大喇叭全机场喊他俩名字,徐锦本不必理他,先上了飞机再说。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从早上到现在的窝囊气,不由自主提高声音,对呛起来:“张逐你别太欺负人,我是你的助理,不是你的奴隶。是你不喜欢‘张老师’这称呼,让我喊你‘张哥’的。” 张逐仍生气地:“是让你喊‘张哥’,没让你喊‘哥’。我是周明赫一个人的哥,不是你哥,别搞错了。” 徐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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