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涂药膏了,谁要第一个来?” 孩子们面面相觑,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女孩走出来,有些警惕地说:“我帮女孩涂。” 有警惕心是好事情,谢濮把药膏交给她,“那好,谢谢你的帮忙,涂完了要晾一晾,记得告诉她们不要用手抓。” 女孩很认真地记下,“谢谢您。”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叔叔吧。” “叔叔……”女孩迟疑了一下,“还是叫哥哥比较好。” 谢濮失笑,叫男孩子们过来涂药膏。 这些疹子是受潮起的,都不严重,谢濮按着大小顺序帮他们涂,一边嘱咐不要用手抓,有外向一点的孩子就说:“哥哥,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 谢濮问:“是么?那我说了多少遍?” “十遍!” “不对不对,是十二遍……” 帐篷里响起争辩的声音,谢濮摇摇头。 女孩那边已经全部涂完,帮忙的女孩走过来问:“你也是负责救援的医生吗?” 谢濮刚才听到有人叫她海棠,看来是她的名字,“算是吧,我是辅助医生。” “辅助医生是什么医生,我只知道有的医生会做手术有的不会。”有人抢着说。 “我们是精神科的医生,负责做心理疏导。”谢濮耐心解释。 “什么是心理疏导?”一个年级比较小的孩子问。 “心理疏导就是……如果你觉得最近不开心,总是很难过,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可以去找我们。”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男孩举手,“海棠就很难过,是不是可以去找你?” “我才没有!”海棠反驳了一句。 男孩嘟囔:“就是啊,我昨天还听见你偷偷哭了。” 海棠不说话了,垂下头。 谢濮让其他孩子先回床上去,然后才说:“偷偷哭对身体不好,你告诉哥哥,我不告诉其他人。” 海棠面露纠结,最后小声说:“我只是……想我爷爷了。” “家里房子被淹了,爷爷说房梁上还有他藏起来的钱,是留给我以后上初中用的,他要去拿回来,但是……但是他没回来。” 海棠没哭,只是很平静地说。 反而是谢濮听得心里发赌,他还没有开口,海棠便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昨天哭完就后悔了,爷爷说哭会把运气哭没,我猜爷爷肯定没事,他身体才好呢,比村里所有老人的身体都好。” “你说得对。”谢濮想要摸摸她的头,但最后改为拍了拍她的肩膀,“临时安置点有好几个,你爷爷肯定在其他安置点。” 那天以后,海棠成为了谢濮的小帮手。 谢濮虽说是蒋雪青的助手,但也不是时时跟在蒋雪青身边,偶尔人手不够用的时候,他会被叫去帮忙包扎伤口,海棠就在他旁边帮忙递纱布。 今天处理完一个病人的伤口后,海棠突然说:“我以后也要做医生。” 她看着谢濮补充:“和哥哥你一样的医生。” 谢濮笑笑,“应该是比我更厉害的医生。” “不要比哥哥厉害,像哥哥一样就很好。”海棠摇摇头,“哥哥又温柔又有耐心,我们都喜欢你,其他帐篷的大人也在夸你,我还听见有人打听你结没结婚呢,说想给你介绍对象。” 她说到这里笑起来,想看谢濮会不会不好意思,但谢濮更像是呆住了。 海棠有些慌,“哥哥你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谢濮回过神,“没有,只是……你真的觉得我很好吗?” “当然了。”海棠没有犹豫,“我很讨厌男人,但是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愿意相信你。” 谢濮想起这几天的观察,海棠确实很不喜欢和男性接触,他有了些许猜测,严肃问:“海棠,你愿意告诉我你为什么讨厌男人吗?” 海棠迟疑一下,四下望了望,确定周围没有人才点头,“但是你不要告诉别人。” 得到谢濮的保证后,她才开口:“我有一个邻居姐姐,她很漂亮对我也好,但她不爱出门,我想见她只能过去找她,有一天我去找她,我看见……我看见……” 海棠的声音抖了抖,谢濮安抚说:“不要急,你慢慢说。” “我看见有人压在她身上,脱光了她的衣服。” 说到这里,谢濮已经明白了。 海棠其实还是懵懂,只是凭直觉认为那个画面很恐怖,“那个人是我们村的混混,他离开以后,我去问姐姐刚才是怎么回事,姐姐只是哭,求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还说让我不要相信任何男人。” 谢濮问:“你姐姐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海棠茫然道,“她有一次想要上吊,但被我拦住了,那以后她就不爱说话了,也不再理我,后来下暴雨,我被带到安置点,就没再见过她。” 海棠的姐姐心理一定出现了问题,说不定还会再次寻死,谢濮冷静道:“海棠,你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是一个精神科医生,你姐姐现在生病了,必须进行心理疏导,不然她还会继续寻死。” “不行!”海棠慌起来,“姐姐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而且……而且她不会相信你的,等我以后成为医生再去治她的病还不行吗?” “来不及的。”谢濮轻声说,“到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你见过蒋医生,他是一名比我优秀很多的医生,他一定能治好你姐姐。” “可是……可是姐姐不让我告诉别人,我这样做对吗?” “你是在救她。”谢濮声音放低,“海棠,等灾情结束,你带着姐姐来找我,好吗?” 良久,海棠点了下头,“欺负姐姐的混混要怎么办?凭什么姐姐那么难过,他却能过得很好。” 谢濮沉默一瞬,说:“这件事要你姐姐来决定,看她要不要混混付出代价。” 这件事定下来,海棠再次确认:“我真的是在救姐姐吗?” 谢濮给予肯定的回答。 海棠说:“我以后要做一个最厉害的医生,救很多很多人……像姐姐这样的人。”
第82章 你别拿刀戳我的心了 晚上谢濮把事情告诉蒋雪青,蒋雪青摇摇头,只说:“不会这么简单。她不敢把事情说出去,不止是怕得到混混的报复,更怕的是外界的流言蜚语吧,她怕到这种地步,把所有错误揽到自己身上,又怎么会肯接受别人的帮助?” 流言蜚语杀人于无形,更别说是在一个闭塞的小村子里。 谢濮问:“那就置之不理吗?” “你都把我架上去了,我怎么置之不理。”蒋雪青说,“等灾情结束我问一下相熟的女医生,女性的话她应该更能接受一些。” 经蒋雪青这样一说,谢濮才发觉自己之前想得太简单了,“谢谢你蒋医生。” 帐篷里熄灯早,蒋雪青在黑暗里笑了一声,“没什么好谢的,毕竟我是个‘优秀’的医生。” 第二天谢濮先过去安置病人的板房,看他们的伤口有没有发炎,海棠就跟在他身后,谢濮检查完一个,说没有发炎,她就在纸上画一个勾,做得有模有样,期间有人开玩笑:“海棠这么厉害了,都做医生了。” 海棠回一个笑,“是谢哥哥教我的。” 检查完所有病人,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海棠跑出去询问,很快回来对谢濮说:“物资到了。” 谢濮记得物资应该下午才能送过来,“怎么来得这么早?” 海棠说:“我问清楚了,到的不是政府物资,是有人捐赠的物资。” 原来是这样,现在路不好走,政府送的物资都要调直升飞机,不知道私人捐赠的物资是怎么送过来的。 谢濮穿上雨衣,一边对海棠说:“三号房病人没有发炎情况,你把这个告诉隔壁帐篷的医生,我去外面帮忙搬物资。” 海棠应了一声。 海棠做事细心,谢濮没有不放心的,他掀开门帘往外走。 今天雨下得不大,空中只有飘散的雨丝,显得远处有些雾蒙蒙的。 物资不能被雨淋,有部队的士兵帮忙,大家都沉默地加快了动作,谢濮被这种气氛感染,也跟着加入进去。 物资里有食物也有一些其他生活用品,他草草看了两眼,在心里感谢这次的捐赠人,一边抬起箱子,他连着走了几趟,觉得自己只拿一个箱子还有余力,于是学着旁边士兵那样一次搬两个。 抬起的一瞬间谢濮就知道他高估自己了,路面泥泞,他没走出多远,就在地上滑了一下,勉强稳住身形,箱子那头多出一个人,帮他扶住了。 谢濮看不清人,只能道谢:“谢谢,麻烦再帮我一把,一起抬进左边的帐篷里。” 那人没回答,也没收回手,谢濮压力减轻,加快步子把箱子搬进帐篷里。 雨衣里面闷热,他早就出了汗,此刻更是气喘吁吁,帮他忙的人反而没觉得累一样,安静地站在他身后,气息平缓。 “你应该是过来送物资的吧,刚才真是谢谢你……” 谢濮转过身,看清他身后的人,喉咙跳了跳,他跟着失声。 “怎么?认不出我了?” 衣服摩擦发出悉索声,靳隼言一步步逼近,下颌崩得极紧,脸色在雨天里显得格外阴沉。 身后是叠在一起的物资箱,没办法再向后了,谢濮伸手抵住靳隼言的胸膛,不让他再向前,“你为什么来渡洋?” 靳隼言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盯着谢濮从上到下看了几遍才开口:“为什么,该是我问你,你为什么来渡洋?” 他自问自答:“你是来救援,因为你善良无法置身事外、因为你是医生你有责任,我不是,我是个烂人,身上更没有什么责任,我为什么来渡洋?我是为了你!” 哪怕谢濮用手抵着他,他也用力向前,最后与谢濮紧紧贴在一起,“你知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有多少人失踪又有多少人被水冲跑,救都来不及救,我跑了两个安置区才找到你,这些天眼都合不上,一闭上眼就是你在水里喊我救命,你还问我为什么来渡洋,阿濮,你别拿刀戳我的心了。” 靳隼言吐息灼热,胸膛起伏,谢濮碰到他汗涔涔的脸,却凉得他打了个哆嗦,他这才发现靳隼言根本没穿雨衣,身上衣服全是湿的,他卸下力气,任由靳隼言压在他身上,“你先冷静一下。” “我冷静不了。”靳隼言眼中红血丝明显,看人时有些莫名阴狠,他也觉得自己这副模样难看透顶,别过脸去,“你走的前一天,我在想要如何布置我们的家,别墅怕你住腻了,我想重新买个住处,由着你的心意来布置,要挑个有大花园的,种很多树来讨你欢喜……我想着这些到凌晨才睡着,第二天去找你,却被告知你走了。” 靳隼言苦笑起来,亏他还以为挽回谢濮一事有了进展,实则不过是他的错觉,“真可笑,我在计划和你的未来时,你却想着要逃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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