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哥!”,突然迎面撞上一个人,正是刚从城里回来的熊英奇,他进来很快察觉到了帐里微妙的气氛,瞄了眼床边的阿衣努尔,语气开朗道:“段哥你这儿是宽敞哈,不过床好像只有一张,要不你去我那儿凑活一宿?” 阿衣努尔闻言赶紧看向段英,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段英看见他眼里的委屈祈求,心里噔一下又酸又麻,只好分神瞪熊英奇一眼,道:“不用。你还有事儿吗?” 熊英奇只好讨饶道:“徐将军让你明早早点去城里找他,他有事要问你。” “知道了。”,段英率先走出去,熊英奇讪笑着和阿衣努尔打了个招呼,连忙跟上。 帐外军兵大部分回了营,只留一部分在城里守卫,徐图山今夜守在那边没有回来。段英现在想去和他谈谈也没机会。 他找了水将碗罐涮了干净,熊英奇一直跟着他,让他心烦。 “诶段哥,你和你那老乡不熟吗?”,熊英奇终究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段英眉头皱起,“你很闲吗?” 熊英奇连忙道:“不不不,但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段英浅浅翻了个白眼,“我和他当然熟,我们……”,他突然又神情失落起来,“不过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我以前恨不得天天跟着他,让他看见我,如今却是敢也不敢了。” 熊英奇不懂了,这怎么说的跟有情人闹别扭一样,疑惑道:“他是你发小?邻家哥哥?那你们发生了啥,你之前那样难道都是因为他?” 这关系也太不对劲了吧。 此时晚上飞虫多得很,段英对着虚空思索半天,问起哪有艾草,熊英奇道自己有干的,说给他拿。 于是段英和熊英奇一路回到他帐里,拿了艾草,又聊起来,主要是段英今日好不容易开了话匣子。 他将干艾草捏成团,手指染上一些绿色,味道有些好闻,“他对我很重要。他还教过我射箭。后来我们因为一些事有了误会,可误会还没解决我们就分别了,整整两年。” 熊英奇扭过脸嘀咕道:“两年,两年前他不是还在胡人那儿。” 想了又想,熊英奇还是主动开解道:“当初的误会过那么久了,现在去解开很容易,你们之间的情分很容易就回来的。” “不,那次根本不算误会,我们都知道那是假的,可时间是真的。两年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对我……” 段英不住摇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在这儿剖析自己的内心,他为什么要那么冷淡?因为他害怕,怕自己太上赶着贴上去,以至于阿衣努尔很轻易就能抛弃他,认为自己一定会等他,还偏让他等那么久。 他的心不是铁铸成的刀剑铠甲,如果再有那么两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住。再看到阿衣努尔被伤害,他会不会真的疯了。 熊英奇不是很能理解他此时复杂的心情,也许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没有再留段英,也是害怕他在自己面前哭出来,将他送到了营帐门口。 段英进入看见阿衣努尔已经入睡,一大一小身上都带着点狼狈,缩在一起好像不敢多占地方似的。乌和勒脸上灰乎乎的,大的也不遑多让。 本来金枝玉叶的两个贵人,在他这儿草草睡下,甚至不敢出去,段英心里揪疼,将他们摆成舒服的姿势,之后打来水拧了帕子为他们轻轻地擦脸,阿衣努尔的易容已经坚持几天,很快就掉了,慢慢露出段英熟悉的面容。 两人睡得熟,没被他扰醒。段英拿不用的破碗来,点燃艾草,冒出的烟把他熏得眼睛疼。阿衣努尔躺在榻上也轻轻咳了几声,段英赶紧拿得远些。 干完这些,段英坐在床前看着阿衣努尔发怔,手指轻轻抚摸那颈上的疤痕,回忆涌上脑海,相爱时的温情与离别时的惨烈历历在目。 这次,你还会抛下我吗? “哎?!段哥你怎么在外面睡着?!” 阿衣努尔朦胧间听到这句话,外面天亮得早,光透进来有些刺眼。他想起自己如今在哪儿后,猛地坐起身,乌和勒被他的动静弄醒,也揉着眼睛要他抱。 段英从外面端进来木盆,里面满满都是清水,还递给他们一人一条短柳枝和一壶盐水,“现在只有这些,先将就一下。” 交代完他自己不知怎么有些气恼,跨着大步走了。阿衣努尔想要和他多说些话,他也不给些机会。 早饭还是段英为他们拿来的,比昨天丰盛些,还有不知道哪来的几个肉包子。他也不吃这些,不知道背地里吃些什么。 “吃完我们入城。”,段英语气冷淡。 阿衣努尔点头,“好。”,又问:“你吃了吗?” 段英严闭嘴巴不回话。 阿衣努尔头上带着一个宽大的草帽,藏在段英身后的同时把脸也遮住了。雄壮的马儿迎着朝阳跑,段英前后坐着一大一小,他就骑得稳当许多。今早阿衣努尔去洗脸见自己易容已经没了,想到定是段英为他擦洗掉了,心情顿时舒畅起来。他轻轻将脸贴在段英后背上,感受此刻的亲近。 乌兰城要重新建设,徐图山就动员百姓和一部分军兵重新修筑倒塌的城墙和民舍,不论胡人汉人,干了活才能分到食物,一时间有人怨声载道,段英当众教训了几个混混才平下这怨气。 徐图山眼神沉稳坚定,环视了一圈,道:“我知大家心有怨言。这片土地被胡人占领太久了,如今我们终于夺回了它,不正是鼓足士气重建家园的好时机吗?不干活,城墙永远都是塌的,胡人如果再来掳掠,没有人逃得了。” 刚才被煽动的民众听完平静下来,昨天分到的粮食都能吃到今早,所以大家都是饱腹状态。几个老人率先走向了分配活计的军官,其他人也不好再闹,重建计划终于走上进程。 徐图山见此,眼里也有了笑意。段英被他单独叫去,问了好一通。 徐图山心想果然,“那你打算怎么办?以后让他们天天跟你住军帐?还有那人的身份,一旦暴露怎么跟大家交代?” 段英倒不担心这个,“过几天我会在城内租个宅子,不会委屈了他。只是……陛下那里,你能不能帮我瞒着?” 徐图山想了想,保证道:“只要他不是别有用心,陛下那儿我替你担着。” 段英感动,“谢了,你真是我亲哥!” 徐图山抱起手臂,嘁一声,“好了吧。心上人都来了,以后别天天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我看了都烦。” 段英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去找阿衣努尔。寻了半天,发现阿衣努尔带着乌和勒在城墙那儿砌砖。周围不少干活的汉子悄悄看他,哪来的胡人细皮嫩肉的,还带着草帽,也看不见脸,旁边蹲着一个孩子,不时递块砖给他。真像个可怜的鳏夫。 段英顿感五雷轰顶。 第42章 喝酒 阿衣努尔正专心垒砖,这时太阳已经有些大了,晒得人直发汗,乌和勒时不时用袖子点点他额头,一副小大人模样。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段英眼里闪过几丝心疼,拳握了松松了握,但还是咬了下牙关坚持不过去。监工的队长们是几个自告奋勇的百姓,不仅要干活,还要对重建工程进行监督。一个汉子有些恭敬地跑过来,弯着腰仰脸问段英:“军爷?可有吩咐?” 段英回过神,松了松神色,“无事,不用计较我。你且忙去吧。” “诶!行,军爷您慢走!” 这些活本来就极耗费体力,爬梯,搬砖,垒筑,没有停歇过,但阿衣努尔好歹也是个习武的,虽近日稍有懈怠,还应付得过去。到了晌午,他感觉双手有些着火,腰弯得疼得过分,嗓子猛喝了几口井水妥帖些之后,牵着乌和勒去领吃食。 因着时间紧张,且只为垫吧垫吧肚子,徐图山只吩咐分发了干粮。干活的百姓们席地而坐,端着盛着野菜汤的碗,就着饼子和馍咕噜咕噜吃得正酣,阿衣努尔结束得最晚,排在最后只分到了两个干巴的杂粮馒头,他捏了捏,见实在有些难以下咽,就问还有没有汤水。 管事的人见他一胡人还会说汉话,但始终带着那顶草帽,遮遮掩掩,心生不喜。 “没有没有!晌午哪有那么多,你来得又那么晚,哪轮得着儿你!”,管事说话也不客气。 阿衣努尔哽住,他惯不会和人争辩,只能默默离开。他用力掰了一小块儿给乌和勒,孩子接过就往嘴里塞,嚼了一会儿没咽下去,小细脖子梗在那里,吓得阿衣努尔赶紧给他灌水。 乌和勒咽下去之后张开嘴指指里面,又拍了拍肚子,笑了一下,乖巧地表示自己饱了。 阿衣努尔摸着他的小肚子皱起眉,犹豫半天,唉了一声道:“我们去求你段叔叔帮帮忙。” 段英从和徐图山议事的房间里出来,看见等在外面的阿衣努尔,他正在和熊英奇攀谈,脸上带着客气的笑,乌和勒乖乖待在他身边。 而熊英奇则脸红耳朵也红,从没见过这么美的男人,他有些不好意思直视他。听阿衣努尔向他询问段英何时结束,他才正了正神色,回道:“应是快结束了,你要有急事,我可以先帮忙。” “什么急事?”,段英适时出声,引来二人目光。他轻咳一声走近,语气冷冷,问道:“你有什么事?” 阿衣努尔瞥了一眼熊英奇,像是不好意思说。熊英奇颇有眼色,“那我先去了段哥。” 他离开后,阿衣努尔低声问:“阿英,你能不能给我们些吃的,乌和勒现在正饿着肚子。”,他倾身过来,段英连忙后退一步。 阿衣努尔眸色一暗,心中酸涩。段英沉默一会儿,道:“跟我走。” 阿衣努尔却道:“不了,我就先不去了,快到时间了,你带乌和勒去吧。” “你……”,段英甚至没来得及叫住他,阿衣努尔就跑了。他神色懊恼,一时暗骂自己不该这么装模作样,惹殿下伤心,连饭都没吃就走了。乌和勒显然有些害怕,也要跟去,段英抱起他,看见这孩子戒备的眼神。 “怎么?小殿下忘了我了?”,段英擦了擦他脸上的汗,“走,我带你吃东西去。” 日薄西山,阿衣努尔的第一次劳作终于结束。他拖着酸痛的身子去排队领食物,却不慎被人挤掉了草帽。 “你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个头不高的男子烦躁开嗓,却见阿衣努尔容貌不凡,个头高大心生畏惧,忍耐着不再吭声了。 阿衣努尔重新戴上,没跟他一般见识。 到他的时候,还是很少的分量,米粥稀汤寡水的,馍馍这回只有一个。阿衣努尔不禁发出疑问:“这位大哥,我和他们干了一样的活,为什么给我那么少?” 还是那位管事,嗤笑一声撂了勺子,“为什么?” “因为你们胡人不配。这几年我们过的那么苦,还不都是因为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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