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那胡商见了段英,无论如何也不肯干了,哪怕徐图山吓唬说把他当场剐了都不肯。胡商精明得很,看这情形直觉惹了麻烦的人。他可以不再做汉人的生意,做的脏事可以被捅出去,但不敢忤逆上面的人。 徐图山只好逼他交出通关文牒,打乱之前的计划,先带段英走。顺便给他下了迷药。 今日就该醒了。 段英一直在无意识吸气,许是痛的,徐图山看了看他的伤,胸口处的已经有了好转,身上的也都在慢慢结痂。徐图山倒不担心他的自愈能力。 只是怕他醒了。 他将已经被水泡软的饼一点点用勺子塞进段英嘴里,没吃多少,被徐图山丧失耐心扔回桌子上。反正要醒了,醒了自己吃。 段英是在傍晚的时候醒来的,那时候雨已经停了,徐图山正要出去,他感觉已经被人盯上,必须赶紧找地方转移。胡人可汗已经派人开始搜查边镇,段英这回捅了篓子了。 段英意识恢复那一刻,就痛呼出声。他的全身疼得像被牛用角顶出几里地似的,睁开眼,不知道这是哪。徐图山走过来,急切道:“你醒了?” 段英瞬间知道被救了,而且,已经离开了阿衣努尔。回想昏迷前的那一眼,阿衣努尔整个人垂着头,被人构陷指点,扒了衣服一样袒露不堪的往事,没人帮他说话,没人帮他说真相。整个人,他最后一眼看到的,就像戏班子里的一场闹剧,丑角,都是丑角。 他段英,更是个丑角,是和富家小姐通奸不成的无耻下人,是没有能力护住心爱之人的懦夫。 思及此,眼睛就蒙了重影,咸泪落下,给心上的伤口多添几分嘲弄般的蛰痛。徐图山用手掌抹去他的泪,坐在床边,叹了口气。 “真是,你说说你。” 徐图山也伤感起来,“没能力,就不要去招惹人家。” 段英被他正戳痛处,整张脸皱起来,他的喉咙也肿痛,徐图山为阻止他大哭,端了杯水灌了下去。段英呛得不行。 “你伤还没好,别说太多话。后天,最迟后天我们就启程离开。” 徐图山说完,又贴上了胡子,关门离开了。 段英喘着气,眼珠转了几轮。手脚的直觉逐渐恢复。 徐图山回来推门一看,那张木榻上,已经没了人。 往装饼的布袋里一看,空了,徐图山胸膛起起落落半天,只能把剑往桌上一摔,骂段英许久。 “滚出去。” 一碗黑漆漆的药被打翻在地,碗很容易就碎了,婢女们低着头收拾好,退了出去准备再重煎一碗。 “殿下今日份的还没喝吗?”,苦气冲天中,煎药的人眼睛眯着看向药渣。 女仆叹口气,“你说呢?” 苏日勒到的时候,新的药又煎好放凉到合适的温度呈上来了。他看了眼汤药,抬起手端起,掀开珠帘朝里间走去。 阿衣努尔这几天被关进来,用锁链锁住脚脖,链条粗短,只能容他在这方寸之地活动。他又变成了笼中鸟,缩在角落里,不吃不喝。 “为什么不喝药?”,苏日勒捏住他下颌,强迫他抬起脸。药已经递到嘴边。 阿衣努尔紧闭双唇,他已经被灌了好几日,苏日勒已经疯了。 “还是你想怀那个贱奴的孽种?”,他掐住阿衣努尔的两颊,往上一抬,跟着他的两个侍从立马分别擒住阿衣努尔的手臂,药汤就顺着喉咙流下去,有的流出来,落到阿衣努尔胸膛上。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就像个等待亵玩的妓。如果苏日勒再打算强迫,他就会先行自戕。他再也忍受不了,和段英就来世再见吧。 阿衣努尔被呛出眼泪,药汤还是喝了大半。避子药,说来可笑,亲生兄弟做到这个地步,管到他肚子里去了,太可笑了。 苏日勒掏出帕子为他轻柔擦拭,慢慢说道:“那贱奴我已经让人在找了,你把他送出去得真快,不过,他应该走不出草原。” “等抓到他,我就把他四肢砍了给你做个凳子好不好?” 阿衣努尔虽不怕死,但听到段英被抓到的下场,就害怕得无以复加。段英不能死,他还有师傅,还有兄弟同僚,他年轻,鲜活,离开这里还将大有可为,怎么能就这么荒唐丢脸的死了。 他抬起头,求道:“我以后会听话的,真的,再也不会忤逆你。你放过他好吗?” 苏日勒听了,表情是好看了些,阿衣努尔的求饶,竟然那么容易就得到了。他不是很犟吗,不是有骨气吗,不是痛恨他吗? 不还是要向自己低头? 苏日勒手摸了摸锁链,状似答应,“好啊。如果他能不被发现的话,留他一条命。” “不过,以后若是战场上遇到,我就砍下他的头颅,带他回来和你相见。” 第37章 离别 两日后。杨彰准备在夜里离开,这一带生意不能做了,胡人这边应该也快找到他。他将徐图山先前暂住的房子收拾妥当,将地契换了钱之后,就麻溜地准备跑。夜深人静,他动作轻缓地锁了门,还没松口气,就被一只手捂着口鼻挟持进黑暗里。 杨彰不住地挣扎,按说一对一不至于完全被动,可这人使了吃奶的劲擒他,力气大如牛。他心想完了完了,没命回去见家里那位了。 “唔……放开!” “别出声!是我!”,这人阻止他叫嚷,声音沙哑难听,杨彰有些熟悉。 他拧着头,睁大眼睛看了看这个脸上抹了草木灰,头发脏乱,衣服也破烂,像个乞丐一样的汉子。竟然是段英。 “你怎么会!你怎会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杨彰不敢相信,按徐图山的速度,应该早就抵达了安全的地方,怎的就段英一人出现在这儿?! 段英松开他的嘴,抓住他肩膀,低着头严肃问他,“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和殿下再见一面?” 杨彰抓狂道:“你疯了?!” 段英却两膝一软,就要给他跪下。 “求你了,算我求你,你帮帮我!” 杨彰赶紧止住他,“你干什么?!你疯了?你跪我干什么?!” “现在外面好多人在搜查我,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再回去,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再见殿下一面?” “我知道这也可能会危及你性命,但你相信我,一旦被发现,我一定拼死护住你。” 段英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哪来的良心进行哄骗,他深知自己没有能力护住任何人,但也许呢,徐图山不会放弃他的,不会不管他的,也不会不管杨彰。 杨彰看着面前不住哀求的朋友,心里一阵阵泛酸,他本就是一个心肠好的人,这下更不会拒绝。 他将门锁重新打开,把段英推进去,对他点头,“我答应你,连夜赶过去,明日应该就能有消息,你安心待在这里,无论怎样都不要出来。” 段英脸上涕泪横流,感激地点点头。 阿衣努尔已停了药,他将所有的奴婢都赶了出去,整个宫殿只剩他一个人,除了硬闯的,谁也不让进。 连乌和勒也不见。孩子正被苏曼给照顾着。苏曼对苏日勒软禁弟弟的事情无能为力,王庭没一个人敢置喙。 巴图就成了没主人的奴仆,只能跑去李清那里。出事那日,李清并不在,等他回来,对已经发生的一切表示震惊和愤怒,这让他赶到历史重演,阿衣努尔又被囚禁,而他这次却连陪着的机会都没有,能做的,只有给阿衣努尔配制避子药,以及骂段英。 “我早就不看好那个段英,阿衣努尔却非要和他纠缠,如今好了吧,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他又跟畜牲似的被关起来了!”,李清胡乱将手里的医书一扔,把巴图筛筐里晒干的药草都甩出来了。 巴图窝着头不说话,李清看了就来气,“还有你,怎么不好好看着你家主子,和一个没有未来的人纠缠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下场?!” 巴图不服,“你不也没拦吗……” “没拦没拦,我哪拦得住?!”,李清站起来甩下一句话进了屋子。 巴图只好把东西归整好,郁闷地回去,乌和勒现在也不在身边,没有事可做。他倒在床上,长叹一声无意看向小木桌边,上面有一封信。 巴图瞪着眼睛盯了半天,还是满心复杂地打开了信。 第一句就是,“巴图兄弟,杨彰有事相求,最后助我一次。” …… 巴图看完信,心情复杂,段英竟然还没有离开,甚至还想再冒着被杀死的风险返回同殿下见一面。 殿下会答应吗? 他即使再不待见段英,还是去了雀台。里面冷清,就像死了人的地方,没有下人,没有响动,门窗都闭着,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光亮。巴图登上台阶,敲阿衣努尔的门,好一会儿,里面只传来一声阿衣努尔的驱逐声。 “离开。” 巴图将信顺着底下门缝塞进去,用汉话讲:“这里有一封信。殿下你应该会想看的。” 他说完,也没有走,果不其然,过会儿就传来锁链响动和脚步踏动木板的声音。 阿衣努尔布满红痕的手拾起信纸,那红痕是他无意识掐咬出来的,有的结成了短短的红痂,数量较多,泛着丝丝的疼。 他逐字逐句读完了,信纸上有了湿痕,苍白的脸也有了颜色,宛如即将蔫死的嫩绿草叶,几滴水浸到周边干土里,就有了生意。门被他的颤动动作牵连,在巴图视线里显眼地晃动。 “殿下,还要见吗?” 巴图问出口,但下一秒就知道了答案。阿衣努尔打开门,抱着信,双目微红,脸上几道泪痕,已经哭过。双手被稍长了一些的锁链禁锢,但也让他走不出门。 他如今就是一只飞不出去的雀鸟。 “那……” 后面阶梯踏板传来咯吱咯吱响声,巴图回头,看到阿尔善背着手登上来,忙行了礼。 阿尔善看见阿衣努尔露面也很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他满意地对巴图说:“还得是亲近的人劝说管用。你跟随表哥多年,最了解他。” 巴图嘴上道不敢,心里却担心。阿尔善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对殿下也有所图。但主人说话,他不好多留,离开准备去了。万一殿下想到办法能和段英私奔,必定要多带些东西。尽管这个想法很天真就是了。 阿衣努尔早就把信收起,回到屋里,坐在案几旁,兴致缺缺喝着水。阿尔善跟着坐过去,没一会儿就开始接近阿衣努尔。 事到如今,他大胆挑明了自己对阿衣努尔的心思,像只恶犬一样围着食物旁边嗅来嗅去。就要和阿衣努尔脸贴脸时,被一记力道十足的巴掌掌掴到一边。 阿衣努尔将杯子扔到他脸上,皱眉道:“你不要太过分。” 阿尔善被打,没有生气,离远了点摸着脸,盯着阿衣努尔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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