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送我一程,你现在什么打算?”“我哥在附近有落脚的地方,我去那里。”他看见邱归眼里几度挣扎,最后还是只在路灯下冲他勉力一笑,“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请你上去坐坐。” “嗯,明天见。”安定明转身打算就这样离开,他突然害怕这样令他无所适从而又迷乱的氛围,即使他忍不住想回头再看看邱归的脸。 今夜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壳,却终究只是在暗流中野蛮生长,但青涩的事物往往最具有迷惑性。 “我知道的,定明。”目送对方的背影消失后,他给出了回答,也明白了那晚自己为何甘愿枯坐整夜,那是心尖的颤动。 在此刻,邱归第一次正视了觉不逢时的感情,这也许会得到一个无疾而终的结局。但他最先想到的不是世俗不容,而是如何才能比肩同往。 世俗从未宽容待他,他也不愿再为了迎合而去否认自己的情感,更何况对方尚未知晓。只是如果可以,他自然想求一个归处。 那个时候,邱归面对一无所有的未来,冥冥之中还是选择相信那个人会等着自己。 他知道这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却依然平静地接受着自己的转变,又在不经意间任由其生长为一片莽原。荒唐吗?但从心。 第二天晚自习快开始的时候,齐莹夕突然叫住了正往教室里赶的邱归,她的眼睛在四周扫视一圈,才又把他叫到楼梯口。邱归疑惑发问:“有什么事吗?” 自从上次她送自己橘子后,两人就没了交集。“我尝过了那天一起买的橘子,太酸了……所以我今天重新买了。”她又递过来一个比上次还魁梧的橘子,两眼却死死盯着地面。 “谢谢,不过还是你自己留着吃吧。”邱归看着她不善交际的模样更加放轻了语气,之前李然那样欺负她,周围也没一个人替她解围。 “诶,可是这次买的橘子我提前尝过,不会再酸了!”“不是怕酸,其实……我不喜欢吃橘子,不好意思了。”他依旧笑着,反正没人知道那个清寒的夜晚,也没人知道他不喜欢橘子的味道。 如果齐莹夕此刻抬眼,一定能看到在他眼底晕开的淡哀,但是她没有,而邱归也在下一刻转身离去。 那日沉重的话题一直在两人之间搁浅,邱归不后悔表露出了夙积的情绪,这并不代表着他能云淡风轻,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了。 这样不行,得趁彼此筑上心防前将这种情感搁置,也是为了它的坚韧。 思及此,邱归终于放出了淤塞已久的遐思,指尖轻轻拂过崭新的扉页,那是他用原来打算买杂志的钱去新华书店买的教辅资料。 这个时节下,七点一刻的天都已是一片墨黑,穹顶之上的冷月无声地抚平尘世喧嚣,邱归一望向窗外就能被它朦胧地注视着。 他又将视线收回,落在后桌趴伏于桌的安定明身上,自他踏入教室,对方就没从昏睡中醒来过。 邱归尽量避免让窗轨发出突兀的“吱呀”嘶吼,将夜风的冷冽替安定明阻挡在窗扉之外,他说不清此刻上涌的无边杂绪,只是回身坐直,翻开了教参资料的第一页。 身后的人缓缓睁开双眸,看着前座挺直的背影,单薄的身形被裹在一件旧棉衣里,发尾已经有些长了,却仍遮不住颈后冷白的皮肤和苍青的血管。 安定明没有从桌上撑起身,缓慢阖眸后又再度睁开,他始终没有和邱归搭话,却让一个背影和一个眼神囊括了他们的一切。 放学铃晚了几秒才响起,教室里的人一冲即散。“你今天真的不去收摊了?” 安定明叫住了正欲走出教室的邱归,“不了,以后可能也不去了吧。”邱归侧过身朝他扯出一丝苦笑,眼底带着浓重的疲惫。 “定明,你可以先不问吗?”邱归看出了他未出口的疑问,用一种凝重的视线向他摇头。 安定明没有揪着不放,“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能告诉我了,我再问。”“没什么,只是有个不想见到的人而已,我们走吧。” 邱归同往常一样站在砖楼下,四周冷寂晦暗,无光尘息。穿过楼道时,声控灯闪烁几瞬,他没有跺脚踩亮楼灯,就着夜色将钥匙插入锁孔中拧动了两下,不出所料,无人在家。 邱归扫了一眼显得有些凌乱的厅堂,这足以证明邱敏离开时是何等匆忙。 他垂眸收拾了几下又颓然放弃,一种无言的落空感渲染开来。她去和另一个男人同居了,而那个男人正是他在夜市上看见过的,众多混混中的一个。 邱归其实已经对过往的亲情没有那么渴求了,他只是还寄居于这个家的躯壳里,无数次地在心间隐隐埋下一种归属感,甚至有时还能不甚真切地在这里找到过去的影子。 但邱归知道这里不再是归宿,他躺在冷硬的沙发上望着墙皮脱落的天花板,思绪留白后陡然生出一丝快意。 他只是现在还想在这呆上一会儿,让他享受过沉湎后再搁浅。
第20章 转机 老式挂钟沉闷的钟声震得耳膜钝痛,他感到嗓子干疼,在旧木柜里摸索着寻找消炎片,就着昨日水壶里早已凉透的水咽下。 邱归动作利索有序,没有因为头痛而受到影响。他已经很久没有晚起过,这种陌生的匆忙只让他讶然一瞬。 前几天刚上过油的车链条不再发出刺耳的呻吟,虽然腹中空空,他此刻也没有胃口咽下任何东西。 冷风迎面刺激着鼻腔,像钢刀般绞着壁沿薄细的血管,邱归顾不上这些,赶在校门关闭的前一刻提速骑了进去。 稀稀拉拉的读书声在走廊里回荡,邱归扒着门边,忐忑不安地在教室里搜寻班主任的身影,确认危险解除后才缩了进去。 还未落座,他的肩上就被人拍了一下,惹得他出了半身冷汗,原来是邻座的文亦,隶属于上次牌桌上“血本无归”的几人组之一。 “诶,邱归,下午跟我们去打球呗,你可以把安定明一块拉过来。”邱归还瘫在椅子上喘气,冲刺过后的喉咙像充血了一般更加肿痛,他也不想理会文亦反常的邀请。 “我去纯粹是拖后腿的,你直接和他说吧。”“别呀,谁不知道你俩好着呢,今天你迟到,他还帮你打了掩护。” 邱归登时从椅子上弹起来,望向后桌处于熟睡中的安定明。“掩护?”“嗯,他说你上厕所去了。” 文亦没料到他的反应这么大,邱归的目光不自知地闪烁几瞬,“我会问问他,但他去不去我不敢保证。” 对话止于此处,邱归慢吞吞地掏出书本,又趁着朝晖红冶的光芒,眺望掩映在金黄银杏中的操场。 邱归微微侧过身,把下巴搁在椅背上,和初醒的安定明对视,“文亦他们约你打球,你去吗?”“不去。”“那行吧。”邱归不知是不是对方的起床气还没下去,反正自己把话带到了。 安定明盯着他在桌面上不时轻叩的手指,突然发问:“你会打篮球吗?”“难不成你是想就我们两个人去打球?” 邱归说出口都觉得亳无可能,想干笑两声却引来了咳嗽,“咳咳,你看我现在这副病歪歪的样子能行吗?” 安定明垂下眼眸,“你想看我打球吗?” 操场上不时有足球飞掠而过,让过路的行人都只敢缩在看台边沿挪行,篮球场被铁丝网分割成了两部分。两人避开人群,去了靠看台的那部分。 邱归每每看到足球飞过头顶,都会夸张地踮脚去看那在绿茵地上迅动的步伐,远处高三教学楼阳台上也趴着几个人影,在向这边遥遥喝彩。 他又瞥了一眼正在展示个人投篮的安定明,忍不住道:“你不想和我们班的人打球,那要不要去试试足球?” 邱归攥紧了手中的书页,他不想看着安定明在此处独自发光。 “他们脚‘脏’。”安定明投篮的动作干脆利落,又是一次进筐。邱归盯着他的手臂,仿佛隔着衣料看到了受牵引而绷起的肌肉,而当他跃起时总带着一种恣意的畅快。 邱归的手指还夹在书页之间,但他觉得自己今天不会再翻开了。 “想不想试试?”安定明把篮球扔到他脚下,邱归此刻站在看台的第一阶上,斜对着篮筐。“我投不进的。”“进的去。” 面对安定明笃定的回答,邱归无奈地捧着球,思考着如何从这个刁钻的角度把球扔进去。 “哐当!”球砸中篮板,斜坠而下,邱归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幸好没有旁人围观。安定明却轻跃而起,一下子把正下落的球扣进篮网。 “啊这……”“我不是说了进的去吗?”“定明,这可是二手球。” 安定明看见他的嘴角漾开一泓柔波,又听他言道:“你等着吧,下次没有你,我也能进球。”“别等下次,就看看我今天能截你几个球。” 安定明回身拾起篮球,邱归凝视着他不似自己那般单薄的背影,伸出手去,准备接住他下一秒会掷来的球,于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对方瞬间瞪大的双眼。 风声掠过,飞落的足球径直砸中他的腿侧,身体倒地的沉闷声让邱归脑子嗡嗡的,好像又从四方八面涌来了不少人声,各处的擦伤火辣辣地刺激着神经。 他勉强用手擦去脸上的灰尘,却支撑不住站立,向下倾倒时脚踝磕到了阶沿。 眼镜在台阶下摔得四分五裂,眼前的模糊又让邱归的头脑更加混沌,他费力地想着,这还是刚上初中时配的眼镜。 安定明早就把篮球丢到一边,立马掏出纸巾去堵住他脚踝上还在冒血的伤口,“阿归,上来。”安定明冷冷一瞥围过来的肇事者团体后,示意对方攀住自己的肩膀,接着稳稳背起他。 邱归本能地缩脚,又顾忌着把血迹蹭到对方身上。 “要不还是你扶着我走吧。”他只得庆幸自己看不清周围人的神情,安定明没有回答,转而对那一众踢足球的人道:“我现在不想叫老师过来浪费时间,但这医药费你们必须给。” 那脚踝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任谁看了都会倒吸一口凉气,所以虽有人面露不满,最后还是一起凑了点钱出来。 邱归捏着手里的钱,小心翼翼地把手环在安定明的颈上,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邱归把注意力放在了脚伤的疼痛上。 安定明去找了同班打篮球的几个男生回去报信,直接背着他出了校门,学校里的医务室一年就没几天是开着的,这种情况下保安也不会阻拦。 到了路口,安定明在车水马龙中寻找着出租车,邱归看不清周遭往来的人群,此刻却还是很想用校服的兜帽遮住面容。 “那个,不用去医院吧,去个诊所包扎下就差不多了。”“你的脚才刚刚止住血。” 邱归闭了嘴,心想这年头医院什么物价你心里没点逼数吗?又想着自己还得靠别人背着,只希冀能快点打到车,摆脱这尴尬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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