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性行为已经不止在接吻、互相抚慰性器官,上周末在电脑上看《加勒比海盗》,沈念关广告点进个黄色网站,发现原来男的和男的也可以从后面做。 陆安峦叼着冰棍从楼下上来时,沈念正认认真真看那个反复重播的GIF。 陆安峦承认他从来没那么不知所措过,像个封建年代的黄花大闺女,“啪嚓!”一把把电脑扣上,回过身冲沈念喊:“大白天的看什么呢?!” 不料沈念脸不红心不跳,伸手拽了拽他的裤腿,说:“咱们不试试吗?” 于是那天他们试了,2007年青春疼痛小说爆炸井喷,说什么年少时期的爱情极其易碎,“第一次”注定要被辜负,沦为日后暮气沉沉的失意人拿来痛哭流涕的烟酒茶,某天俩人在报刊亭等老板拿最新一册《犬夜叉》,陆安峦随手翻开一本,差点把牙酸掉。 “你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少年落下汗水,落在稚嫩的爱人的胸口,“老让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一次的性爱实在谈不上惬意,沈念哭了一场又一场,全然因为疼,但也哭得坦然,他想,那些疼是他应该从陆安峦身上得到的。 “没有润滑液,用面霜也可以,要我去拿吗?”沈念下身被陆安峦握在手里,他们都射过一次,互相呼吸灼热地混在一起。 陆安峦曲起另一只手的食指,“磅”地弹在他额头,“明天不去栽树了?” 沈念想了想,树是一定要栽的,可又想让陆安峦舒服,正要说没关系,陆安峦手掌落在他光裸的后背,慢慢地上下抚摸。 已经是午夜,陆安峦闭上眼,呼吸渐渐平静:“你老老实实待在我跟前,比什么都强,不要再琢磨你那些报恩的小妙招了,不然我……” “揍死我吗?”沈念尽力把眼睛睁大,想在黑夜里把少年的脸看清,看不清,只睁得眼眶发热。 “困了,揍不动了,以后再说吧。” “嗯。”沈念把自己往下挪了挪,让陆安峦正好能把他按在怀里,他也正好能把陆安峦抱紧。 “那就以后再说。”
第28章 朝花•下 陆安峦果真在军训汇演结束后,国庆假期第一天,就提了辆车。 虽然为避免影响不好,只是台普通国产SUV,但在2007年,在半大小子中间,开车在大学进进出出也着实拉风。 两鬓斑白时什么都有,和年少时就什么都有不可相比,陆家小子在十八岁这年人生富裕到了极致——爱、成绩、物质,谁能不说他是命运的宠儿,连他自己都被这一年长吹不断的东南季风吹得忘了北,丝毫没想过命运敢再从他手里夺走什么。 “南果梨绝对糊弄我。去年她给你买的防晒霜有这么不管用吗?今年给我拿的这什么东西?” 沈念坐上副驾,从后视镜里看陆安峦被晒成小麦色的脸,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看把我晒的,我这张脸从今以后得上保险,一年保十万。”陆安峦痛心疾首,从小臭美到大的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好像糊了。”沈念直挺挺地说。 “……” 眼看陆安峦嘴唇抿紧,一只手从方向盘撤了下来,沈念迅速收起脖子,缩到座椅一角,陆安峦一巴掌摔在了皮垫上。 “行噢,姓沈的,晚上等着。” 陆安峦收回手,落回到方向盘上,五指捏得胶圈深深下陷,沈念被他骤然压低的嗓音激得心头一跳,但已经不是不安或紧张,而是心动——陆安峦让他学会了享受爱,让他懂得享受爱和欲望带来的本能悸动。 他们驱车前往两省交界处的林泉度假村,在陆安峦的记忆中这里有些特殊意义,大概是在六岁,他不太亲昵的父母在那一年中秋破天荒要带他出游,一家三口,豆包大的男孩兴奋得一宿没睡,第二天早早爬进父亲的后座等待出发。 然而事实证明真情是演不出来的,尽管三人同乘一辆车,同住一间套房,勉强懂事的孩子发现,他的父母不那么相爱。他们不会像其他家庭共同守一只鱼竿等鱼上钩,不会一起进山拣一筐松果,他只是一个人坐在儿童游戏区,男人女人不远不近边接接不完的电话,边顺便看着他。 但他也很高兴,毕竟这样的事从前是一点没有。后来的两三年里他们一家三口也一起过过几个节,陆安峦从小不是爱在心里演练悲剧的人,直到八岁陆成江和陈步青突然离婚,他也没反应过来,其实世界上鲜有突如其来的事,前两年的即时温情,是给他的临行补偿,是两个成年人最后给予他的一点哄骗。 时至今日,时间把曾经的一点甜洗练得越来越纯,他只记得那是个顶不错的下午,他用罐头瓶装了一罐蝌蚪回家,第二天晒成一瓶底泥,但记忆里那些蝌蚪已经成了比孔雀鱼还要漂亮的东西,也让他对背后的欺骗毫无所觉。 他心满意足地把沈念拐在胳肢窝下,沿着山路大摇阔步往山顶走。 太阳正在西沉,黄昏最不饶人,给人以极度灿烂的盛景又提醒人无尽黑暗紧随其后。 踩上最后一节台阶时沈念身上的玉佛从口袋里滑了出去,他吓得惊叫出声,急忙回身去捡。 “别不舍得戴了,不戴脖子上佛祖怎么保佑你。”陆安峦站在高处朝他伸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痞气地勾了勾,“拿来,我给你戴上。” “我不信这些,我奶从前也不信,按理说他们都是党员,不应该搞这些,不知道老太太是从什么时候信上的。”陆安峦把挂绳的结给沈念拉紧,让佛像悬停在沈念心口。 “不过老太太给你你就戴着,这是我们那的特产,一年到头有的是人去玉佛苑求,没准真挺灵的,保咱小念以后顺风顺水。” 沈念把这段话记得清清楚楚,清楚到离开陆安峦、离开南北两处家乡的每一个夜里都会想起。浑身的冷汗和皮肤内外密密匝匝的疼告诉他:他不能得到佛祖保佑,不是陆安峦拉他登高处,是他拖陆安峦入了深渊。 夜晚两人折腾到凌晨三点,年轻而笨拙的性交技术终于在实践中有所进步,这天之前都只有陆安峦勉强爽了爽,今天陆安峦刚放进去,沈念做好疼的准备,上下牙把下嘴唇咬得死紧,可很意外的,几次抽送之后,陆安峦顶到沈念身体里某个地方,原本跪趴着的人突然背脊脱力,上半身支撑不住重重摔进枕头里。 “等、等一下……啊!”沈念浅薄的羞耻心无端地炸开了,全身瞬间蒸腾起熟热的红。 陆安峦错愕地停顿了两秒钟,而后立刻明白了那是什么。 “你完了姓沈的。” 他俯身一只手捞住沈念的下巴,灼热异常的呼吸一阵阵打在沈念后颈,打得沈念两腿控制不住地打颤。 “不、不你等、等一下、啊、啊啊啊!!” 沈念算是又一次领会到,陆安峦的说到做到,是绝对的一口唾沫一颗钉子。他让他“晚上等着”,他就能让他近乎失禁。 两个远不够成熟的半大小子被新奇而猛烈的快感冲昏了头,从床到沙发,从沙发滚到地毯,飙升的体温烫熟两个人的皮肤,满头热汗,干脆站在淋浴下边冲澡边做。 张牙舞爪的动作和直白浅蠢的语言充斥在两副年轻的身体之间,没有沤糟的烟酒气味,没有俗套的调情招式,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人幼稚而放肆地互相大放厥词:“我爱你,一辈子”。 过白的顶灯让陆安峦脸和脖子晒出的色差更加明显,沈念站在水流下,指腹在陆安峦微微脱皮的颈侧皮肤上抚摸过,踮起脚,嘴唇贴上男孩颈侧,在那块灼红的皮肤上轻轻磨蹭。 他以为他是很平凡的人,本就没有高低贵贱的认知,平凡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不好,因此十六岁以后的人生让他时常生出不真实感。 住在上下两层的房子、坐私家车上放学、在摩天轮上看半座城的风景、乘飞机升上八千米的高空,以及,被带他见识这一切的人爱。 他想,他不需要佛祖保佑他什么,若是佛祖愿意,就保佑陆安峦永远平安顺遂。 体力严重透支,洗过澡,沈念只穿一条大裤衩,仰躺在阳台的木制地台上摊大字。陆安峦从背包里抽出张薄荷味湿纸巾贴在他的脑门上,嫌弃地台不干净,抱臂站在一边,沈念爬起来屋取了条浴巾铺在地台一侧,陆安峦“屈尊降贵”,和他并排躺下。 已经接近凌晨四点,远方那些文学作品里形容成踊跃的兽脊的连山在月下沉默着,陆安峦侧起身,食指在他和沈念之间的台面上敲了敲,沈念很快翻过身来,用两条细瘦的胳膊把他圈住。 “哥。”他忽然叫沈念。 “嗯。” 他把鼻尖抵在沈念胸前薄薄的皮肤上,挨着那块玉佛,嘴角翘起个狡猾的弧度“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 “是、”沈念刚想说是哥和弟弟,可大腿之间肿胀的痛感实在挑战礼义廉耻。 “是一家人。”顿了顿,沈念眼神晶亮,得意而认真地说。 陆安峦本只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答,闻言他一骨碌坐起来,掰住沈念的肩膀“啪啪”在沈念的脑门上亲了两口。 这是他从沈念嘴里得到的,他最爱听的一句话,也是这句话,把他骗得一无所有。 这一年最后两个月,春风得意的少年获得了那一年的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一等奖,在十八岁的年纪手捧奖杯,听老师和同学夸赞自己前途无量。也是那年,陆安峦告诉沈念他以后要盖一片自己的工厂,向全国乃至全世界推广他的科技产品。沈念想象不了,但毫不怀疑陆安峦做不到。 2008年一月,突如其来的暴雪席卷全国上下二十一省。 沈念提前三小时出发去火车站,车流在两小时里只挪动了不到五公里,眼看赶不上车,后面的三公里干脆下车徒步。 越向前走雪下得越重,在一个十字路口,他被道路指挥拦住,被告知不能再向前了。 他把电话打给陆安峦,告诉陆安峦如果能走,不要等他。 宋挽青在上月月底进了抢救室,急性脑卒中,王妈把真实情况告诉两个孩子时老太太已经昏迷四天。 沈念收起手机,没有可能赶上火车,只好调头往回走。他深一脚浅一角趟雪趟到个人群聚集处,是位大姐把餐车推到了路中间卖。 “豆浆三十块一杯?发财不是这么发的,不要太黑心哎!” 有几个车主在骂骂咧咧掏钱,沈念从他们身边经过,被买完豆浆着急回车里取暖的男人撞倒,豆浆随着惊呼全翻到了他身上。 他被人从雪地里拽起来,男人气急败坏,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按到女人的餐车前,让他赔一杯。 他本就心里一团乱麻,担心陆安峦,担心宋挽青,又遇上耍浑的,转身回了一句“滚你妈的”。 “诶我操?”黑衣男人没想到他个小身板敢顶嘴,脸涨成紫红色,朝他抡起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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