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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肖奇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更加不敢去了。这怎么听，都是要在饭菜里下毒害死他的节奏啊。 “他们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莫子名说着笑了笑。“问你能不能把头发染回去。” “因为今年初一要回老家那边祭祖，怕族里的长辈看到会被吓到。” 可是，肖奇不知道族里的长辈会不会被吓到，他只知道，自己被吓到了，真的被吓到了。 他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就连眼前的这桌饭菜都瞬间觉得不香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莫家人对他的态度怎么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奇怪了。 “会不会是你家知道你送了我一辆玛莎拉蒂，所以叫我两回去挨骂？”过了好一会儿，肖奇冷不丁地说出了他的猜想。 “你不要搞笑好吗？”莫子名被他弄得笑出了声，“一辆车而已。” 可笑着的同时，莫子名也在心里暗暗叫苦了一声，天哪，他又开始了。 前阵子，肖奇生日。莫子名呢，大约是想着，肖奇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也没收到过生日礼物，于是趁着他刚好拿到了驾照，就给他买了一辆车。 可是哪成想，本来这么一个“浪漫”的举动，竟成了他从此之后的噩梦。 自从把车提回家——当晚他俩就在车里干了一场，然后这小子就天天玛莎拉蒂、玛莎拉蒂不离口的，在他所熟识的每一个人耳边嗡嗡嗡、嗡嗡嗡。而且最可怕的是，他还把好好一辆银白色的跑车改成了极其艳俗的玫红色。美其名曰，放在他家店门口，比较打眼。 “你就是乡巴佬，土鳖。没见过车是吧？”直到有一天，忍无可忍的陆鸣宇直言不讳地把他讽刺了一顿，之后，他才稍微在外人面前收敛一点。但是在家里，在莫子名面前，他还是会喋喋不休地提到自己的爱车，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莫子名在心里欲哭无泪…… 吃过晚饭后，两人照例还是去了酒吧，关于去莫子名家过年的事，在思考了一下之后，肖奇也同意了。 他们决定先回莫子名家，等祭完祖之后，初二那天再回肖奇家。这种安排大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只是，虽然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天夜里，肖奇却难得失眠了。 他以前经常因为焦虑、紧张，整宿整宿的心慌。可是现在，他已经很久都没失眠了。在莫子名的身边，他总是能睡得很安稳。 可是今天他无论如何，也总是翻来覆去地根本睡不着。 于是，趁着莫子名睡得很沉，他便偷偷摸摸地爬起来，走到露台上，窝在他的懒人沙发里，抽起了烟。 现在是冬天，那些由骆奕书种下，而后被肖奇接手的花花草草们都已经枯萎了，当然，更别提那些娇嫩的蔷薇花了，她们在秋天刚刚来临的时候就凋谢了。 不过，骆奕书告诉他，没关系，等明年春天，他们还会再次苏醒的，不要着急。 肖奇弹了弹烟灰，让那些烟灰落在地面的红色烟灰缸里。 这个烟灰缸是他搬来之后新买的。 现在这个黑白灰的房子里，到处都多了些亮色，肖奇喜欢色彩鲜艳的东西。 是啊，这里现在由他作主了，他终究是成功地鸠占鹊巢了。 鸠占鹊巢，鸠占鹊巢…… 这里已经成了他的家，他和莫子名的家。 可是，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莫家会突然对他发生这么大的态度转变，一下子就接纳了他，接纳了这么“丢人”的他。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莫家的人是被他和莫子名的爱情打动了，这种可笑的屁话。 在肖奇的心里，他始终都很清楚。无论是莫子商说的“婊子”，还是陆鸣宇笑话他的“乡巴佬。”这些都是打在他身上的烙印，是刻在他脸上的黔刑。他摆脱不掉的，他也无意摆脱。 肖奇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他还记得小时候，村里有户人家，爸妈外出打工，居然发了点小财，过年回家给他家孩子带了一辆玩具小车，可以坐在上面开着走的那种。 当时，肖奇可羡慕、可羡慕了。那小孩在前面开车，他和其他的几个小朋友就在后面跑着追。跑着跑着跑不动了，也还是紧紧地跟在身后，心里盼着，万一那小孩开腻了，也让我开几分钟，多好啊。 后来，他回去同他外公外婆讲了车的事。那时候他才八九岁吧。天真的他，还期望着，说不定看自己这么想要，外公外婆也能给他买一辆呢。可是外婆去打听了一下，听说那辆玩具车居然要一千块，快赶上他们家五个月的生活费了。于是便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了。 后来，肖奇就很喜欢车。他以前在Boreas的时候，就经常溜到赛车场边去看那些车，客人们带他坐自己的豪车时，他也会开心得不得了，因此对于莫子名送的那辆跑车，他确实是非常喜欢，恨不得住在里面。 可是在喜欢得同时，他又觉得有一种莫大的悲哀。 说来也有些可笑，莫子名送他的车，正好三百万。 三百万啊，这是他的梦魇啊。 他们全家，为了这三百万，他的妈妈难产救不过来，他的外婆累死累活一辈子，他的外公在工地上干活被砸瘫痪了，他的弟弟、妹妹从小就遭人白眼，而他，为了还这三百万的债务，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是对于莫子名来说，那些压在肖奇身上像一座山一样的三百万，不过是“一辆车而已。”对于陆鸣宇来说，那些让肖奇几乎是活不下去的三百万，不过是“没见过车是吧？” 多么的悲凉。 而他，如今能开上这三百万的豪车，能当上夜雨的老板，又是因为自己有多努力的认真工作吗？有多拼命地改变命运了吗？ 都不是。 他不过是运气比其他人稍微好一点点而已。比那些和他一样的人，运气稍微好一点点而已。 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资格享受现在的幸福。 一将功成万骨枯。
第157章 9.13 肃肃鸨翼（下） 这样想着的肖奇，不知不觉地抽完了一整包烟。满满当当地烟头堆在了烟灰缸里。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玻璃们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从身后走过来，然后坐下，和他一起挤在小小的沙发里。 “你这是在把烟当饭吃吗？”莫子名瞥了一眼烟灰缸，冷不丁地嘲讽了一句。 他半夜醒来，发现小混蛋不在，自然便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是肖奇呢，只是把身体往他那边靠了靠，并不准备回应他。 他依然在抽着手里的最后一根烟。 “你这样会老得快。”莫子名又说了一句。 “正好，变老了，你就有理由把我甩了。”肖奇回过头来，愤愤不平地瞪他一一眼，不过倒不是为了这句话，他还在为那三百万的事生着闷气。 他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莫子名，突然就想起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我又哪里得罪你了？”莫子名有些无语地询问着这个阴晴不定的小混蛋。 “没有，你没有得罪我。”肖奇闷闷地回了一句，他知道，自己不能无缘无故地把火撒在莫子名的身上，他又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实在是怪不到他头上。 “那你是不想跟我一起回家？”莫子名继续问到。 “也没有，我又不怕他们。”肖奇到是很诚实地回答。他敢在莫家闹一次，就敢继续闹第二次，“我到要去看看是你们家厨师做的菜好吃呢，还是你做的菜好吃。” 他侧过身来很自然地趴啦到莫子名的身上：“我只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然后，他就开始絮絮叨叨地同莫子名讲起了玩具汽车和那三百万的事情。 “后来再想一下，我家饭都吃不饱了，哪里有钱去买那玩意。”说着，说着，肖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是那种悲凉、苦涩的笑。 不过他也承认，他忽然觉得和莫子名聊天好像比抽烟管用。 虽然这个人并没有怎么说话，几乎都是在默默的听他说。 但是呢，莫子名的手臂却会紧紧地搂着他。 “嗯，我猜，那个小孩，现在肯定没有‘玛莎拉蒂’。”听完了肖奇的讲述，搂着他的人，故意开着玩笑说。他腾出来一只手来，揉了揉肖奇恶俗的小粉毛。明天，它们就要被染回去了。别说，看了一年，莫子名现在到有些舍不得了。 “嗯……”肖奇往莫子名怀中蹭了蹭，“但是，我妈妈和外公却看不到了。”他侧过脸把头埋在了爱人的怀中。莫子名的身上有一种令他很安心的香香的味道。不像他自己，身上全是烟味儿。 …… 肖奇不再说话的静静得蜷缩在莫子名的臂弯里，但那只搂在他的手似乎把他搂得更紧了，似乎是要把他和自己紧紧地贴合在一起，保护他不受这风雪雨雪的侵蚀。 “我们要不要把小星小月接过来读书呢？还有外婆。”莫子名轻抚着肖奇的背，轻轻地问他。 “不要。”怀中的人却摇了摇头。他微微从莫子名的身前翘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莫子名。 “这个事情，我考虑过了。小星、小月突然来这里读书，是跟不上班的。受的教育完全不同。”说着他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似乎很是自责，“我想让他们在老家读完高中，起码还能考个好大学，到这里来，他们跟同学比会自卑的。我不能因为自己想和家人团聚，就害了他们两个。” 听了肖奇的话，莫子名有些惊讶，他低下头去，摸了摸肖奇的脸，认真地看了他。 这个小子，虽然平常看上去不着边际，大大咧咧，其实心里藏了很多事呢。 他考虑的东西，比别人眼里成熟稳重的莫子名可多多了。 也是，毕竟，他从十七岁开始，就一个人撑起了整个家啊。 “暑假小星小月他们过来玩那会儿，你记得吗？小月吃自助餐……”这边，肖奇叹息了一声，继续说。 莫子名点了点头。 他当然记得那件事。 暑假的时候，肖奇把外婆和弟弟妹妹都接过来了，带着他们扎扎实实地玩了两个礼拜。 虽然整体来说非常欢乐。但是还是发生了一些小小的插曲。 比方说，有一天，莫子名带他们去吃很丰盛的多国料理自助餐。小星和小月呢，毕竟从来没离开过那座小县城，又到底是个孩子，结果一不小心吃得太多了，最后小月全吐在了他的车上，羞愧得哇哇大哭。 “吃多了而已，其实，我小时候有一次也吃多了……”莫子名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肖奇，只好编一些自己的糗事来劝慰他。 “不是，我不是嫌弃小月，也不是自卑。”肖奇却摇了摇头，“我刚到这打工那会儿，因为我们店里管饭，所以每顿都会吃撑，吐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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