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外套,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我强忍着不适,刚想说些什么,身后却在此时突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他的声音里含着笑,似乎对男人的话很不解似的:“裕昌,你说的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男人几乎是抖了一下。梁砚就站在我们的不远处,他静静的,轮廓里似乎笼罩着阴沉的气息,偏偏脸上却是带着淡淡的笑,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听到了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 男人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梁砚:“你的小情人向我诉苦呢。” 梁砚掀起眼皮,淡淡地瞥他一眼:“哦?” 男人说:“他说他无家可归,要我带他走。” 梁砚闻言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淡淡的,却让人胆寒。 这样的颠倒黑白混淆事实,我在撒谎人的面前,却全然没有解释的办法。 解释什么?解释自己半夜三更跑到鎏金池,还是解释眼前梁砚的朋友在污蔑我? “是这样吗。”梁砚看向我,似乎是很和颜悦色的,“你跪下,给裕昌认个错。” 我没有说话,也没管这是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更不想去关注那边门童看向这边的惊诧表情,低下头便要给那人下跪。 只是我还没跪下,那男人便已经察觉到不对,慌张地扶起我来:“梁先生说的什么话,哪里能让您的人跪我?” 梁砚笑了笑。他走上前,将我身上那人的外套用手指夹着,然后扔在地上,很温煦地说:“这样的外套太劣质了,我不喜欢,下次不要穿了。” 我垂着头:“好的,先生。” 他又抓住我的手,带着我走向鎏金池。 身后的男人对于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很是不甘:“梁先生,是他先勾引的我——” 梁砚脚步顿了一下,他似乎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男人的声音如同被安装了消音器的手枪,瞬间便没有了声音。 他很温和地笑:“是吗。他犯了错,我来管教。”
第23章 是谁越界 被几乎是拖着进门的时候,我看见身后男人虽然没吃到但依然幸灾乐祸、等着看我倒霉的表情。 我心里也一片死水。 因为我不知道梁砚会怎么惩罚我。 他的动作堪称粗暴,我本来被绳扣折磨的手腕此时更不堪一击,只觉得在他的捏触下几乎要断掉。 从鎏金池门口直到私密性最佳的S区,一路以来,侍者们都垂眸耷眼,无人敢向我们看来。梁砚随便找了个房间,开了门就直接拖着将我扔了进去。 被扔在地毯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酸痛的。疲惫终于在漫长的煎熬里爬上身体,我发现自己已经累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费力。 梁砚居高临下地走过来,我这才察觉到他的目光十分危险:“解释。” 我茫然地看着他。 解释?解释什么? 解释我为什么会和那个男人一起出现在鎏金池门口? 可是如果我要解释的话,你是不是也应该解释?你为什么又在深夜出现在这温柔乡这销金窟,又为什么弃我之不顾? 但我已经累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疲惫过,解释了又怎么样,解释了也不见得梁砚会听。 他不相信我,那我说再多也没有用。 我选择了最偏激也是最轻而易举就能惹怒梁砚的办法,我知道没有什么是比当着他的面出轨、证明我的不忠是最能触怒他的:“先生,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我抬着头,毫不示弱地盯了回去。梁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许久,他的手机突然传出响声,我看见他拿出手机接了起来,神情像是浸在夜色里:“嗯,不用再找了。” 他继续说道,“已经回来了。”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然后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 他慢慢地低下头,双手轻而缓地放在我的脖颈上——他的眼神深邃而阴鸷,我甚至以为他是想要动手掐死我。 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的手放在脖颈上血量最急速的血管旁,像是通过一根血管去倾听我的心跳。他像是在感受我活着的温度,那手掌宽大而又冰凉,就这样轻轻地掠过去,我惶然地抬起头,他却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只是轻轻地帮我抚过我额前垂落的碎发,慢慢地把它们放在耳后。 “头发长了。” 我听见梁砚说。他转了身,我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平静的话语,“我去洗澡。” 淋浴间里传来水声。 我无措地看过去,手下意识地覆在刚才梁砚触碰的位置。 真是奇怪,他的手那样凉,我的皮肤却是这样的烫。 等我也洗完澡后,我看着正半靠着床背看手机的梁砚,想了想,抿了唇走上前,半跪在床上蹭过去。 梁砚来这里居然没点什么人吗?我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心绪像云一样飘忽不定。 那我的“越界”桥段该如何上演? 只是我还没碰到他,梁砚的长臂一揽,我惊呼了一声,整个人便被他抱住,在床上滚了一圈,最终蜷缩进他的怀里。 我惊慌不定地抬头,却对上梁砚沉稳的眼神。 他把手机一丢,手指从我还带着些湿漉漉的头发里穿过,说道:“睡觉。” 说着他便搂住我,似乎是恹恹地想要闭上眼睛。 我感觉到他似乎兴致不高,但心里没由来的悸动和反骨让我突然格外胆大地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眼神里坐了起来。 梁砚眉头皱了一下,但是看着我没说话。 我也看着他。头昏脑涨的,我凑上前去,用双手捧住他的脸,唇像是献祭一般送上前,去轻轻地碰他微凉的唇。 我说道:“先生,您不是说要管教我吗?” 梁砚盯着我看了一会。 我想,也许他会用皮带圈住我的脖颈,让我在高潮里窒息也许他会不悦,然后赏我一个巴掌。 但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任凭我像是挑逗一般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没有不悦,也没有被触怒,有的只是如同深海一般无可触碰的平静。 我又笑着问他:“先生?——” 这是我的笑还没来得及出声,梁砚便俯下身来,犹如猛禽捕食一般印下一个极为深沉的吻。 我没想过他会在这时候吻我,瞳孔在刹那缩紧,心里所有计算好的反应全部在此刻宕机。 他扣着我的后脑勺,似乎是下一秒就要世界灭亡,他要从我的口腔里索取最后一点氧气,攻城掠地一般纠缠缠绵,那种感觉竟让我感到极度的悲伤。 吻是爱人之间才会做的事。从前太多次,梁砚都从来都没吻过我,怎么这一次,他会吻上来。 他一直都知道我爱他。 我的越界,他便用这个吻当作警告和惩罚。 这世界上有许多不幸。来梁砚家中的客人有时候也会带他们豢养的金丝雀来。 我的同行告诉我,这儿最忌讳的就是动心。被包养的爱上自己的金主,这可不就是最不幸的事吗?阶级不同,看到的世界原本就不同。没有人会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自己的利益,情爱色欲是大家追逐的东西,但爱情不是。爱情看不见摸不着,哪里比得上在床上哄金主开心的一滴泪值钱? 当时的我微笑着没有说话,听他得出一个“爱上自己的金主可不就是犯贱”的结论,心里却漫无目的地想:可是,可是在梁砚包养我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他了。 这是否,算是一种不幸之中的不幸呢。 我心心念念想要谋求的东西,我想要的那个属于爱人的吻,却在这种时候得到——作为惩罚与警告,作为无望之中的绝望,作为最不可告人的心思在他手下终于昭然若揭。 但我却依然在这一瞬沉沦至死。 我望向他,望向这一生都与我无关的眼睛。 * 我一直记得他的眼睛。 寒冬腊月,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搞到了这样一桶冰水。 在这样温暖到奢靡的学校里找到一桶冰水,无疑是很难的。这是最顶尖的贵族学校,恨不得所见之处都包裹在人工制造的暖风中,外界怎样的凛冽冰雪,都没办法进入。 但现在,这桶冰水从我推开教室门的那一刹,从我未曾设防的头顶倾盆而下。 其实是很凉的。但我好像没什么感觉。甚至在记忆里那段过往都面目模糊。 霸凌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 起因大概是因为我不识好歹,拒绝了一位学长的邀约。 他是高年级的学生,人长得风流俊秀,起初和我说话时礼貌克制,举手投足间还挺幽默有趣,到后来不知哪一天,就突然开始对我动手动脚。 我扇了他一巴掌,我用来刻橡皮章的刻刀被我攥在手里。我指向他的胸口,非常冷静地告诉他,再逾矩一步我们就一起死。 学长看着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他却没怕我手里的刀,反而俯身贴过来,在我耳边犹如情人私语般耳鬓厮磨:“想要杀我,你不能只用刀。” 他低低地笑,手指想要撩拨我额前的发,却不想下一刻他瞳孔骤然缩紧,捂着流血的手掌向后退,眼里的暧昧瞬间变成了惊恐。 我歪头看着他,像是看不到他鲜血如注的手掌,只是笑盈盈地说:“学长,你的手流血了。”
第24章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我为我的所作所为,付出了堪称惨痛的代价。 秦修宁非但没有就此收手,反而变本加厉。 在他的默许下,有更多的人参与到这场霸凌的狂欢之中。 其实在此之前班里许多人便对我有着隐隐约约的敌视:因为我的身份,因为他们的立场。 私生子天然地便站在他们的对立方,他们或是碍于面子或是懒得动手,或多或少地将我孤立在他们之外。 而现在,也不过终于是将暗面的敌视搬到了明面上。 母亲问起我在学校里生活适应得如何,在看见她那张竭尽全力想融入林家、面容憔悴的脸时,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 我把撕毁得不成样子的课本塞进书本,把校服里的侮辱性字眼藏得严严实实,在她和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面前,露出淡然甚至感激的微笑:“我过得很好。” 也许过得真的很好吧,不知怎的,我的无所谓态度再次触怒了秦修宁。 他想叫我过得更痛苦些。 其实那些时候我真的已经麻木到分辨不出情绪来了。在食堂被泼剩菜汤的时候,我甚至能保持着十分得体的微笑,从各种目光里穿行,然后沉默地去卫生间换衣服。 没有人帮我,大概大家都知道秦修宁家里的势力。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有可能是恼羞成怒了。 真是幼稚。 但很多时候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我一直忍着,即便我的凳子上沾上了擦不掉的胶水,我在教室的后面站着上了一天的课,我的脸上都没有流露过一丝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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