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路上都在发愁,这真的很难办啊…… “年少爷生得真是俊俏啊。” “他的手指好细,想牵。” “他真白,脸一定很软……” 戏台下暗处的地方站着两个女子,小花旦的扮相,偎在一起看着台上犯花痴。 台上的正是她们口中的年少爷,迟年来戏园不让人叫他迟少爷,赁阳城就他们一家姓迟的,他父亲的身份又特殊,他是知分寸的。 戏台在一楼厅堂中央,不大,但台下和楼上的看客都放轻了声,不再喧哗,只为听清楚台上人那音色柔美的吴侬细语,迟年身着珠色戏服,伶仃手腕挑起水袖,指尖掐出一朵兰花,往人群中一指,朱红眼尾一撩。 无人不沉醉。 连掌声都含蓄,不敢放肆。 “年少爷呢?”管家一路冲进来,寻到舞台边。 那两个女子转身,“柳甄?你怎么……你又来逮你家少爷啊?”女子的笑声脆,青葱指尖遮着嘴,笑得摇曳,柳甄面红耳赤,一时忘记自己要干什么。 “那不。”女子往台上一指,他们少爷正谢幕呢。 柳甄去下台的地方侯着,迟年走近看见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怎么又来了?”迟年一边走一边说,下巴微扬,大步流星,少爷脾气端了起来。 柳甄快步跟着苦口婆心地劝:“少爷,今天真得回去,咱明儿再来玩儿好吗?” 迟年猛得停下,转身,水袖一甩叉起腰,“玩儿?” 柳甄反应过来说错话了,抬手准备打自己的嘴,迟年一把拦住,“行了!” 知道少爷心肠软,柳甄笑起来,“回吧,少爷,我一个人过来了,咱俩得坐黄包车回去,我还没带钱。” 迟年深呼吸了一下,挑重点问:“家里来人了?” “是来了,好像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迟年笑了一下,冷声说,“我不回去。” 不意外,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柳甄早已准备好B计划,他眼一耷拉,开始卖惨:“老爷说,今天要是不把你带回去,他……他……” “他什么他,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磨叽了。” “他就要把我赶出去!”柳甄拉着哭腔,是可以直接上旁边戏台表演的水平。 迟年沉默了,他生气,又有点不太相信,纠结半晌,他抬手取下头饰,摘下发网,拨了拨压乱的头发,往出走。 柳甄心里偷笑,跟上去殷切地问:“不在这边洗妆吗少爷?” “回去再说。” “好嘞。” 迟司令在前院等了没一会儿,人就到了。 气派的黑色福特停在迟公馆门口,不等司机开门,后座的人就自己下来了。 挺阔的军裤束在军靴里,稳稳踩在地上,里头的人下车回手嘭一声关上车门,极高的身量立在车边,许是坐久了,这位总司令扯下披风丢给旁边的人,活动了一下脖子,走到迟司令面前。 摘下军帽伸出手,举手投足间带着闲散的潇洒。 “陆封覃。” 迟司令几年前也是猛将一名,少有被震慑住的时候,今天居然楞在原地怠慢了,几秒的功夫才伸出手,“你好,迟巍。” “那是谁?” 迟年躲在正对自家门口的一个巷子里,探头往外看。 “我也不知道。” 在他上面探头的柳甄说。 “现在进去能行吗?”迟年问。 柳甄低头看了眼他的装扮。 “怕是不太行。” 迟年好烦,“那就等会吧。” 他们俩刚到迟公馆,就看见那大人物前脚落地,俩人急急忙忙躲起来,做贼似的。 “进去了进去了!走吧,少爷!”柳甄像个眼线,看那几人都消失在门内,回头跟迟年说。 “走。”迟年快步过马路,和柳甄进了迟公馆。 两人怕碰到那些人,专门饶过前院的花园抄近路走。 “少爷,你回房了快快让兰英给你换洗更衣,老爷那边我先帮你拖着。” “知道了,你过去吧。” 迟年小跑起来穿过花园的门洞,头一抬傻眼了,他平常出逃的地方被堵住了!赌得死死的,重新砌了一道墙,墙上还写了“禁止出入”,他两天没从这边走,家里翻新了? 完蛋! 花园里传来说话声,那些人马上就要经过这里去前厅了,迟年前后夹击,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煎熬。 看着面前的墙和墙边成排的枣树,他牙一咬,撸起袖子,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碍事的戏服,他笑了,想骂人。 眼看那些人快过来了,迟年撩起裙摆,往树上爬,靠近墙沿后,他伸手趴着墙颤颤巍巍地往过爬,终于挪到墙上,这时,那一行人从花园出来了,他听见父亲和他们的谈话声。 “陆司令,这边是南园,种了不少果蔬药材,每年会往基金会捐赠……” 声音越来越近,迟年看着围墙另一边的下面,没有可以垫脚的东西,只有一个千岁石,还是尖的,他跳不好可能会被扎死,手上出了汗,他紧紧扒在墙上,颤抖着准备往下跳…… “……那边还有几十颗南城的香枣树,开的花特别漂亮,你看。”迟司令手往前一指,没声了。 迟年顿感不妙,他猛地回头,父子相望,时间好像静止了。 “迟年!你干什么!!”迟司令忘了仪态,忘了风度,忘了身边的陆司令,只知道迟年摔下来会受伤,他快步走过去。 一旁的陆封覃被一束桃花挡着视线,他波澜不惊地拂开桃花,看到了墙上的小娘子。 许是被吓坏了,那姑娘眼睛睁得像兔子一样大,分外的红,身上的袖袍裙摆垂下来,一半挂在枣树上,一半被风吹得飘起,面容姣好,却因为距离远,看不真切。 明知是要回避的场合,陆封覃却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迟年一看到迟司令就哭了,因为手心被划得疼,因为窘迫,因为委屈。 他慢慢撑起上半身。 “小心点!你先别动,爹爹去叫人过来!”迟司令生怕迟年摔下来。 迟年哽咽着嗯一声,手都在颤抖,他换了一下支撑的手,抬头才注意到父亲身后还站着一人。 眼中蓄着泪,那人的样子看着模糊,依稀分辨得出身形高大。 能迟年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眼色,还凑上来看热闹…… 走神间,他手打滑,眼前世界骤然颠倒,他整个人失了重心直往下掉。 “啊啊啊!” “救命啊!” “娘!” 一声闷响,他跌入一个厚实又安稳的怀抱,还带着桃花的香气。 “没事吧。” 声音也很好听。 迟年睁开紧闭的眼,泪水被挤出,视线变清晰,他看到一张逆着光的脸,鼻梁很高,帽檐下的眼睛深得像夜空。 这个人,接住自己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晃一下,迟年不合时宜地想。 迟司令腿都软得走不动道了,他方才惊吓过度,想冲上去接住迟年奈何一把老骨头跑得慢,心都跟着跳了出来。 “小年,小年!” “陆司令!”眼看要老泪纵横,“谢谢您,救了小儿。”其实这墙不高,摔不死的,顶多骨折的程度。 陆封覃还抱着迟年,不把人放下来,他掂了两下就知道人没事,近距离看这张小脸,比那满园子的花叶都好看,尽管面上摸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丝毫不影响原本的美貌。 陆封覃困乏半天的精神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看了一眼迟司令,再转头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嘴角勾起笑。 “还以为是姑娘呢。” 其实接住迟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是个男子,不是什么姑娘,但看着那张施了粉黛又惊又俱的脸,他莫名起了逗弄的心思,当着人家爹的面。 迟年急了,救命之恩另说,这人也太没礼貌了! “你才姑娘!”他梗着脖子凶狠地回嘴,拽那人的衣襟,蹬着腿跳下来站在地上,杏仁眼睛剜了人家一眼,转身就跑。 轻纱裙摆从陆封覃的指间掠过,溜走,那抹身影像一朵翩然飞舞的云,消失在红墙尽头。 陆封覃低头,发现胸前的扣子有一颗也消失了。 被那小云朵带走了。
第51章 番外五、民国(下) “……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我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 陆封覃坐在二楼的池座,闭着眼听戏,烟从他的口中呼出,晕开,缭绕在他迷离的眉目间,那婉转的音调隔空向他飘过来,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司令,迟少爷这身段真是不一般啊。”说话的是他的副官。 陆封覃慢悠悠地掀开眼皮,狭长的眼斜飞入鬓,目光落在迟年身上。 旗袍是极难穿出风韵的,楼下、街上、北城的萝河湾,到处都是穿着旗袍的曼妙身影,有男有女,陆封覃的目光从未在他们身上停留过哪怕一秒钟。 他盯着迟年,视线像一道道细细的丝线,缠着迟年盘纽上的纤长脖颈,绕着那旗袍布料掐出的一把窄腰,勾着玲珑有致的臀胯和摆动的裙衩,最后落在那一节白生生细条条的脚脖子上。 越看心越痒。 陆封覃突然蹙眉,转头看着副官,面色不虞,语气带着威慑力,“出去。” 副官哽住,不是您让我进来的吗,奈何辩解不得,灰溜溜地出去了。 再回头,戏已唱到尾声,陆封覃吸了最后一口烟。 “……那更玉软香温,情儿意儿那些儿不动人。” 迟年唱完最后一句,眼尾一撩,视线穿过台下满座,隔空尺米,看向陆封覃,眸中含波,洗净飘荡的浮尘,全数泼向陆封覃沉静无风的心湖。 陆封覃一时忘了掐烟。 (请勿看盗文,作者修文狂魔,盗文和正文有很大出入,影响阅读体验作者概不负责。) 迟年回到后台,踢了鞋子,光脚站在妆镜前卸行头,哼着曲儿擦脸上的妆。 “玉簪记唱得不错。” 门口传来说话声,吓了迟年一跳,他猛地转身扶着桌沿,陆封覃手抄兜靠在门边,姿态没了在迟公馆的正经,很像那种会一掷千金的阔少。 陆封覃抬手表示抱歉,又指指里面问可以进去吗。 迟年好一会儿才点头。 陆封覃闲庭散步一般走进来,弯腰抚开椅子上的几件衣服,迟年看到他碰到了自己的衬衣,轻薄的白色布料从陆封覃血管凸起的手背掠过,迟年撇开眼。 里间椅子很多,陆封覃偏偏选这一把,周遭还堆放着不少五颜六色的戏服和珠翠首饰,陆封覃穿着整肃潇洒的军装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堆胭脂香粉中,看着迟年。 “陆先生。”迟年双手按着身后的桌子,陆封覃的视线太具有侵略性,让他不自觉地并起光着的脚,说话的声音也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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