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时镜越紧张,呼吸都感觉困难,他摇着头,“我不想上去了哥哥,让我回车里吧。” 闻声提起东西和他下楼。 X市天空晴朗,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上飘着几团云,小区里除了松树其他花草都枯死了,露出苍黄的泥土。 阳光照在身上,时镜又多出点勇气,站在单元门前徘徊,闻声都愿意带他见父母了,大老远跑一趟,不能半途而废。 时镜转过身一脚刚踩上楼梯,又感觉小腿肚开始抽筋。 如果叔叔阿姨问起他家里的事怎么办? “我爸做生意的,我妈全职太太。”这个配置看着也还行,问题是他已经被赶出家门了呀! 时镜手心冒汗,又掉头走出楼道。 闻声看得出他心中的挣扎,等到时镜再次咬着牙决定上楼时,柔声道:“带你回家本来是想让你高兴一点的,如果你实在不想上去,咱们就回去?” 时镜又不肯,拉着闻声往上走,“你说我要是上到二楼又不敢去了怎么办?” 闻声看着他这副紧张又努力坚持的样子,心底软得厉害,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发,“不然我背你,这样你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时镜闭上眼睛张开胳膊,“来吧,早死早超生。” 于是就变成了时镜拎着东西,闻声一手托着背上的他,一手拉行李箱。 闻声刚背他上到一楼,上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时镜感觉被人看到太丢脸,连忙低下头试图将人避开。 楼道太狭窄,这人停在了转角处,擦身而过时,闻声忽然停住。 时镜晃晃腿,示意他继续走,就听到闻声叫了声“爸”。 那人对两人说:“嗯,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妈在家。”说完就走了。 时镜整个人都僵硬了,等到脚步声消失,他才灵魂归体,“他他他你叫他什么……” 时镜声音越来越小,闻声却背着他继续上楼,“你没听错,是我爸。” 时镜差点哭出来,“闻教授,楼道里窗户是打开的,我把我丢下去吧。” 闻声将他向上颠了下,“没事,他不会在意的。” 时镜已经心如死灰,完了,见第一面的时候自己被人家儿子背着上楼,还把头埋着,不然他还是死了算了…… 三楼实在短暂,时镜还没想好自己的花样死法,闻声已经把他放在门口。 闻父刚才下楼时没有关门,时镜来不及反悔,闻声已经拉开了大门,“进去吧。” 时镜正想掉头就跑,一位与闻声有几分相似表情严肃的女士已经出现在眼前,“哦闻声回来了啊,你爸刚出去了。” 她带着威严的目光挪到时镜身上,时镜霎时虎躯一震,脊背都挺直了,上前一步,弯腰鞠躬。 “阿姨好,我是闻声的朋友。” “你好,你就是闻声对象吧。” 时镜咕嘟咽了下口水,只恨自己生得太早,人类还没发明出时光穿梭机让他回到10分钟前,他一定打车跑路此生不踏入X市半步。 他艰难地牵起个笑容,“是我,阿姨好。” 闻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时镜专门给你们买的礼物。” 闻妈妈点头,淡淡道:“有心了。” 闻妈妈将礼物放去餐边柜上,也不拆,给两人倒了杯水就进了书房。 闻声自己从鞋柜里找了两双一次性拖鞋,给时镜换上。 这个小区虽然老了点,但装的地暖,室内很暖和。 屋子的装修看上去有点年代感,厚重的猪肝色木地板,以及同色的柜子踢脚线。家里装饰很少,棕色皮沙发上也没有常见的沙发套,看着很冷清,没什么烟火气。 时镜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闻声贴着他坐下。 时镜小声问:“完了你妈妈是不是已经把我的印象分扣完了。” 闻声早就习惯了,“正常,家里不管谁来都是这个待遇,我父母从不招待客人。” 时镜这才松了口气,闻声拍拍他,“要去我卧室看看吗?” 只要能转移注意力,时镜干什么都行,闻言立即跟着闻声起身。 尽管闻声早就说过自己过年要回来,他的卧室依然没有收拾,看样子应该是不久前保姆来打扫过一回,桌子上灰只有不厚一层。 闻声拉开衣柜,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箱子。 吹走箱子上的灰尘,打开后里面是些奇怪的回忆。 初高中的同学录和毕业照,几张小时候的照片,一只生锈的铁皮青蛙,一盒跳棋,一卷奖状。 “你先看,我去弄水喝,” 闻声去客厅拉来行李箱,取出两人的水杯和烧水壶,去厨房烧水。 时镜跟着他去厨房,疑惑道:“你家里应该有烧水器吧,怎么还用这个折叠的,阿姨刚才倒水了。” 闻声将烧水壶洗净,接水插上电源,“我不用他们的东西,自己带着比较好。” 时镜听得疑惑,闻声和父母的边界感也太重了点,他和自己刚认识的时候都没这么陌生。 水很快烧好,闻声灌进杯子将烧水壶收起来,和时镜回到卧室。 时镜指着铁皮青蛙问他:“这个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闻声笑笑,只是这次笑意很浅,没到眼底就消失了,“是一个期盼很久的生日礼物。” 时镜再三追问,闻声才告诉他,不管是父母还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很难有人想起他的生日,这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奶奶忽然想起来,叫朋友买了这个铁皮青蛙送到学校门口。 这是他从小到大收到为数不多的生日礼物。 时镜怔住,丁蓉都记得他的生日,虽然每次生日都是丁蓉和时天骏大戏上演的日子,但丁蓉还是会早早张罗起来,借着时镜生日彰显自己时太太的地位。 时镜努力伸长胳膊环住闻声宽阔的背,拍拍他,“以后每年我都给你过生日。” 闻声低声回答:“嗯,谢谢你。” “这是男朋友应该的,不用谢。” 时镜锲而不舍地从闻声嘴里挖出很多事,终于理解为什么闻声在家时边界感这么重,对闻父闻母来说,他确实是一个多余的人。 他的出现,既打扰了闻母的工作,也打扰了闻父与她的二人世界。 尤其闻声出生时,正是两人事业最忙的时候,闻声就被各路亲戚朋友你带几天我带几天养到能上幼儿园。 小孩儿到能上幼儿园的岁数后就可以托管,于是闻声不用住亲戚家了,改成从早到晚在托管班待着。 直到小学可以住校后,他就从家里搬出去开始独自生活,大学时又离开故乡出国留学。 “感觉国内好像没有什么你值得牵挂的东西,怎么会选择回来?” 闻声仔细思索片刻,“好像没有什么非常特殊的理由,时间一到,我感觉该走了,联系好国内的院校办好手续就回来了。” 时镜用自己小巧圆润的鼻头顶他,“你这个理由一点都不浪漫,你应该说是为了回来遇见我。” 闻声轻笑一声,一只手托住时镜侧脸,食指在他红润的耳垂上拨弄着,“好,我回来是为了遇见你。” 闻声房间一直没有通过风,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和床褥潮湿的霉味儿,这么好又适合接吻的氛围,被时镜一个惊天大喷嚏打破。 “阿嚏!” 闻声笑着放开他,找出纸巾递过去。 时镜刚接到纸巾又是一个喷嚏,“阿嚏!咱们今晚真的要住这里吗阿嚏!” 闻声拉着他走出卧室,“不用,吃完饭咱们就走,住酒店,在X市玩两天就回去。” 时镜因为太紧张,在飞机上也没睡好,下飞机后冻得哆嗦,被闻声拉着在卫生间穿上秋裤和厚毛衣才缓过来。 这会儿房子里暖和,他很快昏昏欲睡起来。 他困得头一点一点,闻声刚揽住他,想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睡,闻母忽然从书房出来了。 时镜吓得一激灵,差点跳起来,双手放在膝头端端正正坐好,等待闻母发话。 闻母却什么也没说,走进卫生间。 时镜小声对闻声哼唧:“你这个侦查员怎么一点都不好用,阿姨出来了也不说一声。” 闻声拍拍他,“困了就先睡一会,不用担心,她不在意这些。” 时镜拍开他的手,眼神告诫他少捣乱,虽然闻母与闻声关系淡漠,但该有的面子工程还得有。 时镜咬牙硬撑着,终于等到闻爸回来,他没换衣服,与两人打完招呼径直走进书房。 再一会儿,闻母出来换上衣服,闻父招呼两人:“吃饭去。” 时镜连忙起身,闻声却回房提上了行李箱,顺手将那一箱子童年回忆塞进行李箱里。 叔叔阿姨眼神往行李箱上扫了一下,也没问闻声晚上是不是要出去住,拿上钥匙就出门了。 饭店不远,时镜一路上想挑起话头,比如,“叔叔阿姨在哪里工作,是不是快退休了?” 闻父:“保密单位。” 时镜等着他的后续,半天才发现后续没了。 他又鼓起勇气,再问:“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吗,你们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闻父:“还好。” 时镜等了半天,结果又没了! 时镜生平第一次,觉得闻声也是一个话多的人。 闻声拉住他的手,小声说:“不用聊天,专心走路就好。” 时镜已经挫败得不想说话,闻言点点头果断闭嘴。 菜是闻父提前点好的,菜色丰富,就是席间过于安静,除了筷子偶尔碰到餐具,以及咀嚼的声音,再没有一点动静。 安静得像是丧礼上的默哀环节。 本应该胃口大开的时镜,完全食不下咽,他勉强拿着筷子夹面前的青豆,等到闻父放筷子后紧跟其后。 闻声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食欲,也跟着放下筷子。 吃完饭闻父闻母在饭店前与他们告别, “再见。” “再见。” 闻声毫无波澜说了句“再见”,时镜简直笑不出来,勉强勾起嘴角向两人挥手,“叔叔阿姨再见。” 等两人走远了,闻声打车带他去酒店。 酒店房间门刚一关上,时镜立即崩溃地扑在床上,“救命啊……” 闻声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走,带你去吃夜宵。”
第71章 老中医 说好去吃夜宵,走出酒店大门,向西不到一百米,闻声拉着时镜进了一家中医馆。 时镜像一只倔强的柴犬站在中医馆门口,“你说的夜宵难道是熬好的中药吗?” 闻声揽住他的腰把他往里面带,“不是,先来这里给你看看,坐堂的大夫在X市很有名气。” 时镜迅速摇头,“不要,我不看,你要是腰不好就回去吃六味地黄丸。” 闻声哄了半天,时镜都不愿意进去,最终被闻声一把抱起来,放在看热闹的老大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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